算賬這種事，哪能速戰速決。

眼見梆子敲了三更，屋裏兩對夫妻還在爭執不休。

“這寫的什麽東西？”三老爺氣哼哼地扔下一本賬冊，“大哥的喪禮，能花一萬兩？二哥，你當我瞎嗎？就那些東西，怕是千把兩就夠了！還有別人送來的奠儀……”

二老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你得倒是輕巧，東西是不多，可這裏頭有多人往來？大哥和咱們不一樣，他認識的人那麽多，誰不過來上柱香？那些人的奠儀咱們能收嗎？最後不都得還人還回去。完了還要管他們一頓飯，這些支出就多了。”

“那也多不到一萬兩！”

“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這零零碎碎的，加起來可不得了。”二老爺肆無忌憚，“你要覺得賬冊有問題，便指出來。不然，就是空口白話。老三，你一向自命君子，為著錢財的事跟兄長鬧，已經夠不像話了，現在連憑證都沒有，傳出去別人怎麽啊？”

“你……”三老爺臉都漲紅了。

他平日抄抄寫寫的，財務本來就不大懂。何況二老爺在鴻臚寺，不了清點祭、核算宴席，都在作假，便是業務能力再差，架不住能生巧。他總不能找外頭的人來算家裏的賬，那名聲真是不想要了。

三夫人一看丈夫被堵得沒話，當即喊道：“二嫂，你不是還有私賬嗎？恐怕那本才是真的吧？還不拿出來，我都瞧見了！”

二夫人翻了個白眼：“你瞧見就瞧見了？怕是夢裏見的吧？沒有私賬！全在這裏了，信不信！”

“你們……”

夫婦倆都敗下陣來。

他們知道二房兩口子有私賬，可人家就是不承認，怎麽辦？總不能去搜吧？兄弟分家，鬧到打起來，傳出去什麽了？二房不要臉，他們還要呢！

池韞看到這裏，歎了口氣。

“我來吧。”

兩對夫妻四雙眼睛全都往看過來。

三老爺都張大了：“你、你會看賬？”

他還以為這個侄，在外頭隻學了一壞脾氣回來。

池韞對他一笑：“試試不就知道了？”

要了紙筆，又喚三夫人：“三嬸娘，幫我念一念可好？”

“啊？哦！”三夫人愣愣地。

池韞一邊在紙上畫出幾條線，一邊吩咐：“念。”

三夫人仿佛時候聽到先生話似的，直覺拿起賬冊，嗑嗑念了起來：“十月初十，麻布十匹，錢……”

池韞下筆飛快，三夫人才念完，就寫完了。

不一會兒，整個喪儀的賬便理了出來。

池韞換了朱筆，把有問題的一筆一筆圈出來，道：“二嬸娘，咱家的賬房，您還是開了吧，姑且不買賣的價格是否合理，這記賬就夠的，進出差了一半不止。”

寫下數字，推過去：“二叔三叔，你們對一對，可有問題。”

然後，拿起下一本賬冊。

“三嬸娘，我們繼續。”

三夫人漸漸回過味來，笑道：“好，聽你的。”

二夫人目瞪口呆，見們一個念一個寫，賬冊一本本飛快地了下去。

從大老爺去世，整整三年的賬，沒亮居然就理完了。

池韞寫下最後一筆，抬頭道：“這裏頭的細賬並沒有理，廚房針線各報多就是多。都是一家人，不好算這麽細。二叔三叔，你們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