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又是一個沉的氣，睜開眼睛看不到太，濃的霧氣沉在地麵上樹林裏，一看就是有妖氣，我嗅了嗅，空氣中彌漫著一豬味和腥臭味，看來還是頭豬妖……

我順著氣味飄來的方向一回頭，看到豬就蹲在樹後頭拉屎。

我爬起來抖了抖袈裟上的水，發現墊床用的報紙上又了兩張。

“喂，昨晚是不是又遭賊了？”我問，“報紙又了兩張。”

“遭了。”豬回答。

“賊呢？”

“宰了。”豬聳聳肩，“來了六個，沒全殺，跑了一個。”

“你們是和尚，是和尚！我過多遍了？和尚要以慈悲為懷！”我大怒，“不能妄造殺孽！怎麽能因為兩張報紙就取人命呢？還一連犯下了五樁大罪，他們想要，給他們就是了……”

“他們還試圖走你塞在夾層裏的私房錢。”

“我此等惡賊，你們居然還放跑了一個？”我然大怒。

猩猩回來了。

從它的肩頭上跳下來，鑽進我的懷裏，出一個潔白的茸茸的腦袋。

“前麵走不了。”猩猩躺在草地上，順手把經書蓋在臉上。

“為什麽走不了？”我問，“有八百裏大便堵路麽？讓豬去拱開就好了。”

“憑什麽讓老子拱？”豬跳了起來，“憑什麽讓老子拱？憑什麽？”

“因為你是豬。”水怪，“你能拱開八百裏稀柿同，也能拱開八百裏稀屎同。”

“前麵就是滅法國了。”猩猩把蓋在臉上的經書拉下來半邊，“要殺和尚。”

“要沙和尚？”豬一愣，接著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水怪，終於有人肯要你了。”

“就到滅法國了？”我吃了一驚，開始扳指頭算路程，“我們的路是不是快走到頭了？猩猩我們走了多久？”

“我怎麽知道？”猩猩又把經書拉上去把臉蓋住了，甕聲甕氣，“誰會記得這玩意？你管它走了多年走了多路，十年，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有什麽區別？十八裏，一千八百裏，一萬八千裏，十萬八千裏，又有什麽區別？”

“我們已經走了九年零一百二十三，距離你把這狐貍撿回來都已經過了四年。”豬看了看我，“老子的鞋底都磨穿了好幾雙，你這個王八蛋怎麽不見老呢。”

我數數，確實已經過了十年。

我十八歲那年離開山門，如今已經快三十歲了，胡子像韭菜一樣刮了一茬又一茬，還是一事無。

師父曾經這世上沒有失敗者，隻是有的人年有為，有的人大晚，有人終生庸碌隻能怪他們活得不夠長，還沒有等到功就掛了，五十歲就死的人肯定得不到六十歲時的功，一百歲就死的人肯定得不到兩百歲時的功，有些人的功在一千歲的生日那等他，你活不到那個時候，隻能怪自己命不好。

我吃了一驚，一千歲時的功？那是什麽樣的功？

師父功地活了一隻王八。

功遲早會來，隻是有些人的功來得早有些人的功來得晚，來得晚的隻不過是半路堵車了。

十年前出門時我年輕狂意氣風發，認為功將飛車疾馳而至。

五年前我不再這麽想，我覺得我的功之所以姍姍來遲遲遲不到，肯定是因為半路堵車了……

現在我倒是看開了，那貨哪裏是堵車了？本是翻車了。

這世上絕大多數人，都是功還在路上，但人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