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為凰》第8章
三日守靈過后,陸清儀的火化了。
這邊陸明舒剛剛撿完骨,那邊就有人過來喝令,讓他們收拾東西,離開小院。
來辦這件事的,仍是那個管事。
他也不與三人說話,只管在前面帶路。
九瑤山極大,又山勢雄峻,走路的話,各峰之間往來,腳程快也要一兩日,遠一些的更是要三五日。
幸好碧溪谷就在主宮青玉峰之側,不算很遠。
即便如此,到碧溪谷時,陸明舒三人腳都快磨破了——中間阿生想背走,被拒絕了,他自己還一瘸一拐的。
沿著山路下到谷底,耳邊流水淙淙,溪流蜿蜒。
深山十一月,已經是深冬,此間卻松柏蒼翠,綠草如茵,正合了碧溪二字。
陸明舒一邊走,一邊想著那天的父會面。
“我給你找的這個師父,可不是常人。他是九瑤宮十五代弟子的大師兄,八歲習武,十歲息境,十五歲到融合境,二十四歲邁出神境,被譽為九瑤宮百年難出的武道天才。不要小看這些數字,在西川,乃至整個古夏,二十五歲之前達到出神境的,千年不超過十個人。如果不是他志不在此,這掌門之位,不作他想。”
陸明舒抬頭,驚訝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在的目下,付尚清輕咳一聲,移開視線。
“他現在是通天閣的掌院——本派掌門之下,設護法和長老,執掌各大部院。掌院之職,比無實職的長老還要高些。”
陸明舒有點不相信,爹居然給找了這麼一個師父?聽起來好厲害的樣子……
“不過,他眼下遇到了一點困難。”付尚清溫聲待,“脾氣有些古怪,不大理人,你要忍耐些。”
陸明舒暗暗激,阿爺以前給講過很多故事,那些有本事的人,脾氣總是特別大。想,不管師父脾氣多壞,都會忍的。
給找了這麼厲害的師父,這個爹,好像還沒有壞到家。
進谷走了一個時辰,眼前忽然開闊,出現一大片平地,說占地幾十畝,只中間開出一條小道。小道盡頭,有一個極闊朗的山,山旁立著兩間歪歪倒倒的小屋。
“咔嚓!咔嚓!”聲音傳來,卻是小屋前一個不修邊幅的男人正在做木工。
管事看到此人,走過去:“劉掌院。”
那男人仍舊埋頭做木工,理都沒理。
管事像是習慣了,不以為意:“小的給您送弟子來了。”
男人手中作頓了頓,又繼續:“帶走,我不需要。”聲音冷淡,倒是出奇的好聽。
管事呲了呲牙,說:“這是掌門的意思,您看,這是掌門令。”他抖出一張紙來,男人卻瞟也不瞟一眼。
管事臉一沉:“劉掌院,按門規,到了出神期,必須收徒,你這一個徒弟都沒有,可不合規矩。”
“咔嚓!咔嚓!”男人一只腳踩在長凳上鋸木板,聽而不聞。
盡管陸明舒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看到這男人時,還是大吃了一驚。這就是爹說的天才師父嗎?怎麼這麼邋遢……
惠娘也是暗暗擔心,之前付尚清說給陸明舒找了個師父,還以為他良心未泯,對兒總還有緣之,現在看來,似乎另有。
這男人,形容邋遢,一落魄。管事言語間,對他也沒什麼敬意,看起來,境并不好。
“劉掌院。”來的對方不吃,管事放緩了語氣,這件差事是周二小姐吩咐下來的,要是辦不,他這個管事也別想當了,“門規是這麼定的,您就算這次不接收,以后我們還得送人來。掌門令您能拒一次,還能次次都拒?”
見對方不答,他再接再厲:“再說,你這不接收,我們還得給另尋合適的地方。您煩我們也煩,何不大家都省省麻煩?”
男人終于停下了,放下腳,直起來。
陸明舒這才看清他的真容。他量很高,比管事高了大半個頭,格壯實,捋起的袖子鼓鼓的。穿灰藍布,上面粘滿了木屑。胡子糟糟的,遮了大半張臉,看不出年紀,也許三十歲,也許四十歲。眼神無打采,充滿厭倦,好像一切都提不起他的興趣。
他的目掃過管事,落在陸明舒上。
“我不收娃娃。”他說。
見他終于松口,管事松了口氣:“這兩個是家下人,您不喜歡,把他們趕走就是。”
陸明舒一聽,急道:“不行,他們是我的家人,不能趕走。”
管事不高興地瞪了一眼:“進九瑤宮本來就不能帶下仆,哪怕是天皇貴胄,也得照規矩來。要不然,九麓州是干什麼用的?”
“可是……”
惠娘忙道:“小姐,既然規矩如此,我和阿生住到外面就是。”又對管事連連躬,“我家小姐年紀小,請您不要見怪。”
雖然這位劉掌院看起來不怎麼靠譜的樣子,可惠娘知道,陸明舒若是不能拜師,這輩子怕是難有出頭之日。
陸明舒咬住,低下頭不說話了。
管事略有些得意,轉回:“劉掌院,您看……”
男人上下打量了陸明舒一番,說:“要我收也行。”指了指旁邊的小水塘,“那邊有兩個水桶,大的能裝五升水,小的能裝三升水,給我打一升水來——不許別人幫忙,也不許用別的東西。”
兩個桶分別能裝五升和三升水,卻只要一升水?這怎麼打?
惠娘大急:“這位大人……”
“閉!”男人冷冷掃過,“不樂意就給我滾出去。”
惠娘急得瞟向管事。可管事并不答理,反而帶著點幸災樂禍,在旁邊看戲。
若是劉掌院不收徒,那是他事沒辦好,若是陸明舒自己沒通過考驗,那就是自己的事了。讓出出丑也好,一個破落戶,也想當九瑤宮的大小姐?
可惜,陸明舒并沒有像他想象的那樣手足無措,而是制止了惠娘,走到水塘邊。
管事皺皺眉頭,難道還真會?大桶五升,小桶三升,打二升水還好說,一升水怎麼打?加加減減都不對啊!這道題,分明就是劉掌院為難的!哼,連他都不會,一個小孩子答得出來才怪。
管事很是篤定,看著陸明舒拿起小桶,扔到水里,裝滿水,吃力地提起來。
惠娘想去幫忙,被管事掃了一眼,強忍住不。
陸明舒人小力弱,搖搖晃晃地提著小桶,將水倒進大桶,再次把小桶扔到水塘里。
第二次打上水,小桶沒倒完就滿了。
管事看著看著,忽然面驚訝。
小桶能裝三升水,第一次倒水后,大桶里就有三升水,第二次小桶倒了兩升,大桶就滿五升了,三減二,那麼小桶里還剩一升水。
原來是這樣的嗎?
管事看著陸明舒小小的影,眼神帶了幾分驚疑。
這時陸明舒提著剩了一小半的小桶,走到男人面前:“這是一升水。”
男人眼中閃過一異,又道:“再倒四升水來。”
陸明舒想了想,提著小桶回水塘邊,把大桶的水倒掉,將小桶里剩的一升水倒進大桶,然后再次用小桶打滿,倒進大桶。
原有的一升水,再加上小桶的三升水,大桶里現有四升水。
男人沉默了。
這個問題,其實并不難,但是,不會思考的人,就會無從手。
尤其就這麼點大,不過剛剛啟蒙的年紀。
隨便劃拉一下凳子,他坐下來:“什麼名字?”
“陸明舒,明月的明,浩氣長舒的舒。”
“多大了?”
“再三個月就八歲了。”
“識字嗎?”
“嗯……阿爺教過我百家姓和千字文。”
“自己照應起居有沒有問題?”
陸明舒看了眼惠娘:“沒有問題。”
男人不再問了,他過管事手中的掌門令,冷冷道:“這東西我接下了,以后來煩我!”
差事辦了,管事心里一松,陪笑:“是是是,小的告辭了。”說著,對惠娘和阿生頤指氣使,“還愣著干什麼?劉掌院不喜歡你們在這,隨我走吧!”
惠娘猶豫:“可是行李……”
這麼沒眼,管事不喜了,呼喝道:“沒聽劉掌院剛才說了嗎?連起居都不能自己照顧,還習什麼武?別耽擱你家小姐的前程!”
“這……”
沒奈何,惠娘和阿生一步三回頭地走了,留下陸明舒,和一大包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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