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對于人世故這方面，司渺遠比同齡人懂的多得多。

他能看出來季越東在遷就他。

現在確實沒辦法往回走了，再堅持下去不過是假客氣，司渺誠懇道：“謝謝。”

這座小平房有三個房間，司家夫婦一間，司方一間，司渺和司微住一間。

司渺走后，司微不敢自己睡，到司母房間去了。正巧司青山經常整夜賭博不回家，司渺的房間便一直閑置著。

趁季越東吸煙的功夫，他回去把屋子收拾好，又拿出來一套新洗過的干凈被褥。

“季東東，”司渺打開窗戶，“今晚和我將就睡一宿，可以嗎？”

季越東吐出最后一口煙，回頭看了一眼。

窄小的火炕上，鋪著兩張褥子，其中一張明顯比另一張厚了許多。

“不了，”季越東手指輕彈，煙頭飛進水坑里，“我去車上睡。”

不是嫌棄條件差，他只是單純不習慣和別人一起睡覺。

季父季母鬧離婚那段日子，他都是自己睡的，久而久之習慣了，后來想陪他睡，他反倒睡不著。

“那我去車上睡，你睡屋里。”

拖著人家，讓人有家回不去，司渺已經夠慚愧了，怎麼能讓他去車上睡呢。

司渺準備出去換季越東，哪知腳還沒出去一步，那人一手著口袋，一手關上窗子，“不用，走了。”

雨小了些，車停在院子口，季越東沒著急，步履沉穩地向那邊走。

看著他拔的背影，司渺突然覺得，這人其實沒有表面上那麼冷淡。

.

C500的空間雖大，奈何季越東個子更高，一個大男人窩在后座上，看起來著實委屈。

鄉村的夜沒有課里寫的那麼寧靜，蟬和蓋蟲喚的聲音此起彼伏，時不時還摻雜著不明生的嚎，不像狗，聽不出來是什麼。

季越東睡眠淺，被那聲音弄醒好幾次，眉頭一直皺著。

前半夜過去，那終于不了，季越東抻了抻發麻的繼續睡。

剛睡的沉了些，外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聲音離得很近，是在車門上發出來的，季越東慢慢起，怕是野，沒出聲也沒開燈。

車玻璃的單面，季越東不怕外面的東西看到他，慢慢往車窗那邊挪。

驀地，車門上傳來刮耳的銳響！

饒是季越東膽子大，也忍不住被這突如其來的靜，弄得作滯了一瞬。

等看清外面“東西”的廓后，他眉頭皺的更了。

那是個人類，手里好像拿著什麼工，在撬他的車門！

大晚上撬別人車門能干嘛，肯定是要東西。季越東冷笑——也不知哪里來的蠢賊，竟然不懂砸車窗比撬車門容易得手。

擊打車門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聽起來像是一種利，季越東猜測對方不知道車上有人，打算下車給他來個出其不意。

然而，沒等他打開車門，另一個人影猛地躥了出來！

過于瘦削的形很好認，是司渺！季越東沒看清他是從哪出來的。

司渺和蠢賊打了個照面，兩人便扭打在一起，季越東打開另一邊車門下車，從車后面繞過去幫忙。

蠢賊手里有武，司渺沒有，竟生生把人給按在了車上！

季越東想過去搭把手，冷不防，那蠢賊似是發了......他掙開司渺的手，舉起武！

武閃著寒，季越東認出來，那是一把鐮刀！

電火石間，人只能遵從心最深的能，季越東兩步過去，推開司渺——

“噗嗤——”

刀刃切到丨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季越東覺到小臂一陣劇痛，隨即麻木貫穿整條胳膊。

“季東東！”

司渺被推得遠遠的，此時才穩住，他快步跑到季越東邊，聲音發，“你沒、沒事吧......我看看......”

刀口深，順著胳膊往下淌，司渺不敢又想捧起來看看，手足無措的樣子像個小孩兒。

季越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這種時刻竟然有點想笑。

說實話，不是不疼，季越東忍著沒吭聲，靜靜在他對面，最后司渺緩過兒來了。

這村子雖小，該有的赤腳醫生還是有的，司渺道：“季東東，你忍著點，跟我過來。”

說，他轉向蠢賊，“司青山，你真是瘋了。”

從司渺過來開始，季越東便一直盯著他，忘了看賊的樣子。

拎著鐮刀的人似是有些力，大口大口呼吸著，胳膊上一道猙獰的傷疤蜿蜒而上。

不是司青山，還能有誰？

.

司渺護著季越東，快步往村東頭走，敲響了一戶住戶的鐵門。

門拴著的大黃狗被驚得汪汪，隔了許久主人才披著服，罵罵咧咧的出來。

“大半夜的，哪個經病啊......渺渺？渺渺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是我，黃阿姨，”司渺急道，“我朋友傷了，您快幫他理一下。”

“行行行，快進來。”

黃阿姨把兩人接進來，練地洗傷口上藥。

“......看著應該是沒傷到筋骨，不過傷口太深了，最好還是去醫院合理，否則很容易發炎。”黃阿姨忙活的一頭汗。

“知道了，謝謝黃姨。”

司渺道過謝，沒回家，護著和季越東回車里，和他并排坐在后座。

兩人挨得很近，季越東能清晰地看到對方蒼白得不像樣子的臉，和止不住抖的小。

——所以究竟是誰傷了，怎麼他好像更難一點？

幫忙擋刀的時候季越東沒想那麼多，也沒想得到激或者怎樣。鄉村的夜有些涼，他著司渺上滲人的涼意，“你今晚一直在外面？”

剛才事態急，季越東沒來得及思考司渺來的快的原因，現在結合司渺上的溫度，輕輕松松猜出來了。

“嗯，這附近的山上有狼，我怕你害怕。”

季越東忍不住想笑，“我在車里，你在車外，狼來了會攻擊誰？你難道是想用，替我把狼走麼。”

打認識開始，季越東還沒和司渺說過這麼長的話，司渺半天沒回音，大概是在為自己的智商點蠟。

季越東平常一慣冷淡，對絕大多數人間事都不會到好奇或怎樣。

也許黑會讓人放松心防，也許深夜是各種緒的放大鏡，季越東問了一個不太禮貌的問題。

“你母親得的什麼病。”

“能給我一支煙麼。”

黑暗中，對方的聲音很久才傳來，低沉嘶啞。

季越東把煙盒丟給他，打火機一明一滅，帶著薄荷味的煙霧彌散在狹小的車廂里。

“尿毒癥，累出來的，”司渺狠狠吸了一口煙，“從我有記憶開始，司青山每天都在喝酒打牌，從來不干農活。我媽一個人，連打工帶種地，好不容易把我們三兄妹拉扯長大，后來......

“咳咳、”司渺咳了幾聲，“后來司青山輸的太多，被債主追到家里來了，我媽把多年積蓄拿出來，把家家電之類的賣了，又找親戚借了點，才替他把賭債還上。”

他不司青山爸爸，甚至用“他”來指代，季越東有種預，也許事并不像他說的這麼輕松。

“在那之后，他不僅沒激，還賭的越來越嚴重，不就打罵媽媽和我們，其中，微微是被打的最多的一個。”

“因為......”季越東想了想措辭，“智力不足？”

司渺頓了頓。

“嗯，”妹妹表現的那麼明顯，長眼睛的都能看出來，司渺瞞不住，“微微有輕微的智力障礙。”

簡稱智障，村里人更喜歡傻妞。

“媽媽忍著打罵，還得保護我們，終于沒撐住......得了腎病。”

“現在到什麼程度了？”季越東問。

司渺：“很嚴重，如果不換腎的話，撐不了兩年。”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平靜的可怕，甚至有些麻木，不知道是被至親重病的痛苦折磨過幾千幾萬遍了，才能有這種表現。

“所以你和我形婚......”

“是為了錢，”司渺毫不掩飾，“換腎手要花很多錢，后續治療也要花很多錢，如果找不到腎丨源的話，一直析維持著，花銷更大。”

季越東側過頭，“你哥哥呢。”

“哥哥是在廠子里做工的，一個月不到兩千的工資。我上高中的時候，他每月要拿出一部分工資替我學費，攢不下錢.......因為家里太困難，拿不出彩禮，老大年紀娶不上媳婦，十里八鄉的人都笑話他。”

生在城市里的季越東理解不了，為什麼二十五六不結婚會被笑話。

他當然也不會問，看司渺咳嗽的厲害，手把煙屁從他里出來。

“不會吸就別吸。”

兩人剛認識短短幾天，接的之又，聽到季越東這種疑似關心的話，司渺沉默了。

折騰了一宿，不知不覺間，天邊泛起淺淺的亮，司渺沉默半晌，轉頭看向季越東。

不知那支煙是不是全吸到了眼睛里，他眼珠爬滿，紅的嚇人。

“抱歉，連累到你了，”司渺抿，眼決絕，“等我把媽媽和妹妹安頓好……我會拉著他下地獄，給你一個代。”

像是被什麼東西牽扯到心臟，季越東口驀地疼。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小天使們……這章更抑了QAQ

不過兩人終于出現了重大進展，下章要開始甜起來了

說了這是雙箭頭甜文，它就是雙箭頭甜文，你們可不要拋棄我呀。

給你們講一個我同學的故事：

這位同學姓徐，男，他爸爸是“空中飛人”，就是吊在樓外面刷漆鑲磚的那種。

徐同學很叛逆，學習不好，和家里關系也不好，有一次在學校打架，老師把他爸爸過來了，說這孩子我教不了，你帶回去吧。

徐爸爸怒其不爭，打了他一頓，徐同學一摔書包：這學老子不上了，老子要出去打工！

于是他跟著徐爸爸去做了一天“空中飛人”。

第二天他就回來上學了，從此以后再也沒打過架，還拿了班級第一。

咱們之中很多人都跟季總一樣，知道人間有苦難，卻不知道能苦到什麼程度。

掙扎在溫飽線上的人一抓一大把，有病沒錢治的人也一抓一大把，我常在各種眾籌里捐一點錢，也希寶寶們在經濟好的狀況下，能幫一把在泥潭里掙扎的那些人。就當是攢功德啦！

謝為我灌溉[營養]的小天使：

曉澤達 10瓶；林林總總 5瓶；牧牧牧牧 2瓶；

非常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