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氏軍工科技和金李團隊的接洽過程比所有人計劃中的都要順利許多，傅家財力雄厚，加上七、聯盟國安部的財政扶持，報酬是相當的優渥。

而金李帶著團隊在各個領域反復橫跳多年之后，終于覺得當夠了閑云野鶴，也是時候找個甲方爸爸當穩定靠山了——傅氏軍工科技正好找上門來，兩邊一拍即合，非常順利。

金李其人有些小明，這種明來源于他對自己個人能力的自信和底氣，他談合同的時候也毫不避諱自己的想法：“我覺得我值更多錢，一分錢一分貨，我能給你們想要的。我合作過的項目都有口碑，傅總是可以查到的。”

傅落銀一早查過他的底細，也不介意在這些地方多讓利，兩邊順利達了一致。

合同長達上百頁，傅落銀和金李在會議室辦公桌上簽字蓋章，旁邊周衡認真細致地比對。

傅落銀閑閑地說：“您既然過來了，也不用跟我們客氣。之前您一直呆在舊歐洲分部，公司也為您和您的團隊在這邊安排了住房，您有空可以去挑挑。”

金李喜不自勝——星城寸土寸金，他雖然不缺錢，但是錢花起來也痛。現在傅氏軍工什麼都給安排好了，這待遇就是在他這個級別中，也不常見。

他這邊還沒來得及想好謝的話，傅落銀又開口了：“我對象最近在您這邊審稿，這邊也要多麻煩您照顧照顧了。”

金李一愣：“啊？”

傅落銀面不改，手里簽字依然龍飛舞：“他的審稿名是vixerunt，應該剛過去不久。他還是個學生，很珍惜這次和您共事的機會，不過他老嫌我不懂學，什麼都不跟我說，這方面還要勞煩您多多提攜，免得什麼時候他委屈了，我也不知道。”

他這話說得似有深意，但是仔細琢磨又琢磨不出什麼。

金李被嚇了一跳——他用sinemora這個審稿人名字縱橫多年，一般人都不知道皮下是他，不過再一想傅氏軍工科技如果要查，也不是差不多，于是微微釋然了。

他有的TFCJO的期刊發行，最近的確是來了一個年輕人審稿，領域是化學和量子分析，金李沒怎麼注意過這個新員的履歷和來頭，他是看中了vixerunt第二個擅長領域，也在有意扶持，想著以后說不定能把人納自己的團隊中。

量子計算機問世不久，目前全聯盟的量子分析系炙手可熱，他的團隊中還沒有這個方向的人才。

金李很快反應了過來：“哦，原來vixerunt是傅總的家里人，這真是巧了，我也欣賞他，名字我記得是林……林……”

“林水程。”傅落銀微微頷首，“小朋友還年輕莽撞，做事容易上頭，以后如果有什麼地方要麻煩到您，也請您多擔待一點。”

金李從善如流，大笑著說：“沒問題沒問題，肯定會多多照顧的，而且說實話，他自己很優秀，以后也會大放異彩的。”

簽完合同回酒店，金·李第一時間就是去看審稿系統有沒有發生什麼事，但是系統部沒有任何消息提示，這讓他對于傅落銀敲的有點疑。

他想了想后，大手一揮，直接就先把林水程從實習審稿員提了高級審稿員，至態度先給出來。Vixerunt的ID瞬間由普通的黑變了燦爛的金。

雙贏的事，金·李完全沒有對于這種做法產生任何負擔。

同天下午。

林水程結束了和傅落銀的通話，重新打開電腦，返回到羅松的主頁社平臺。底下的評論正在逐漸增加，猜出羅松指的是誰的人更不在數。

羅松本人的賬號基本只發布一些無趣的日常生活，但是網上群眾的本都是看熱鬧，有瓜吃的地方就有流量，這一條態底下的評論和轉發正在不斷增加中。

林水程本人不怎麼玩這些東西，長久以來，他生活中唯一的樂趣就是學習和連連看。小時候，他會和林等搶電視遙控，他想看社科頻道，林等喜歡畫片，兄弟倆天天在沙發上假模假樣地打架，最后結果一般都是誰都看不——他們爺爺一手拎一個，最后拿走遙控，把頻道調去了戲曲。

大學四年，他唯一的解方式就是連連看。

偶爾也會有人評價他說，他是一個無趣的人。

林水程用ID卡號注冊了一個社平臺賬號，又花了幾分鐘認證為本人份。因為林水程三個字有同名，他的ID選擇了“LSC林水程”。

他慢條斯理地用這個ID轉發了羅松的態：“老師這種說法是否有失偏頗？我需要您給出解釋的只有兩點：1.您沒有征得我的同意就進行了投稿并整理，2.您確實不清楚一旦稿件發表后，會對我之后的稿件投遞造什麼影響嗎？”

轉發并評論這條之后，他啟了自錄屏，隨后用手機鼓搗了一會兒另一個認證份。

由于需要提證明材料，也需要一段時間審核，他暫時放下了手機前去拍攝資料。

等到提完證明材料后，林水程切回頁面，發現自己的轉發已經有了不小的水花——轉發人數飆升，并且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這有點超出他的想象。

林水程仔細看了一下，是聯盟星城大學學生會轉發了他這條態。作為聯盟最高學府的學生會，這個賬號坐擁無數，流量非常大，挨的罵也不——比如上次余樊學造假調查，校方調查時間用得久了一點，學生會和校方方微博都挨了好一頓罵，被指控說辦事不力有包庇嫌疑。

而現在這樣一個轉發過來，原本是他和羅松之間的小事，瞬間就被引導到了大眾面前——同樣是所有人喜聞樂見的題材，師生撕潛規則。

毫無疑問是韓荒在幫他。

林水程等待了一會兒，反復刷新著態，終于見到羅松回復了——羅松依然顧左右而言他，只字不提重點，只是反問他：“你如果沒有和審稿人勾結，那麼是從哪里知道的這件事呢？你們違反了雙盲規則，這是非常嚴重的誠信問題！”

越來越多的人發表評論和意見，由于關注這個消息的大部分都是圈外人，不理解學圈里的這些況，更不知道羅松的行為真正會對學生造的影響——從字面上看，羅松的原態倒是真像一個盡心盡力為學生，卻被反咬一口的好老師，而林水程是一個錙銖必較、眼狹窄的普通學生。

同時，他們也更加關注羅松提到的雙盲，已經開始有人嘲諷：“這不就是作弊嗎？好心當驢肝肺，沒想到自己暴了吧？這種期刊的所謂雙盲到底有沒有公信力可言，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羅松眼見著得到了群眾的支持，越來越來勁兒，不停補充道：“真別太驕傲，別太把自己當回事。有的學生呢，運氣好，本科跟了好導師，業都給他的導師幾分面子，學生就以為真的是自己有果了，翅膀了。等你轉了專業，不跟原導師了，論文不掛那個名字，你看看你自己往外面投稿，能有多高的過稿率？幫你整理是看得起你！”

林水程沒有理會他，他一眼挑中了問他“怎麼知道的”這條回復，點擊了轉發頁面，等待編輯。

兩個小時候，系統彈出一條信息，顯示“您的份認證已通過”。

林水程回復并轉發那條質疑的評論：“因為我就是審稿人。”

這條轉發發送之后，評論和轉發立刻炸了：“臥槽？？？？”

這一條信息，短短幾個字，立刻掀起了驚濤駭浪！

羅松顯然在線，直接懵了。

他直接反問：“怎麼可能？？”隨后像是意識到了不對勁，立刻刪除了這條態，但是已經晚了。吃瓜群眾把這條態截圖了下來。

星大學生會非常給面子地替他再轉發了一次，非常克制地配了幾個嘆號。

“他說什麼？？我沒看錯吧？？”

校學生會辦公室，干員一口可樂差點噴到屏幕上。

韓荒也看到了這條消息，難得也震驚沉默了一會兒：“新的審稿人居然是他……我之前還以為是我們學校的哪個老師。”

干員：“我一定是眼花了！！等一下，臥槽！！是真的！”

他巍巍地點進“LSC林水程”的個人主頁，發現他原本那個一窮二白的新注冊小號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個份認證：學生，TFCJO實習審稿人。

這種認證頭銜都必須遞詳細的資料，包括邀請函、審稿部頁面、掃描資格申請表的抬頭和末尾，幾乎沒有造假的可能。

韓荒笑了笑：“他真的很優秀……和我以前認識的他一樣優秀，既然的確是審稿人，不如我們再加把火吧。我們今年的廣告運營預算還有多？”

干員趕查了一下：“沒剩多了，都年末了，也過了招生季，我們沒那麼多預算了。”

“那我自己出資墊付吧，去把咱們學生會的這條態買個推薦位，文案我都給你們想好了，標簽是‘星大教授撕學生現場被打臉’，怎麼驚悚奪人眼球怎麼來。”韓荒微笑了一下，“我們來玩個大的。”

干員快瘋了：“這能行嗎！我們學生會的廣告向只允許投放宣傳化學校相關的容！主席你不要私貨太明顯了，我怕有人要說你以公徇私……”

“TFCJO審稿人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帶他的教授的論文都可能被他審到，這還不足以說明我們學校培育人才的優秀嗎？”韓荒反問，“正好最近學界嚴查□□，我們也要好好表明一下我們的態度。教師和學生是平等的，學尊嚴不允許侵犯。”

“但是這樣的話，林神違反雙盲的事不也廣而告之了？”干員更張了，“我知道主席你有錢，但是這……”

“他能主曝份，說明已經有了應對違反雙盲的辦法。”韓荒說，“他的格是這樣的，我相信他。”

隨著這次事件熱度的發酵，許多人都收到了消息。

有眼尖的人去TFCJO網晃了一圈兒，突然發現這個期刊急發布了一個十分嚴肅的公告，是對于“vixerunt違反雙盲規則”的理方法：審核權重降級，對于這種違背期刊審稿規則的人，一定嚴肅理。

來說，是從高級審核員降為中級審核員。金的ID變了藍。

然而還記得這個審核員一天前的權重的人，不由得有點困：“林水程自己的認證界面還是實習審稿員沒改呢，他什麼時候升的高級審稿？”

……

與此同時，金·李在酒店里著他栗的頭發，大口喝著啤酒：“我還以為傅氏軍工老總有什麼事要提點呢，不就是一個雙盲麼。”

他邊的助教提醒他：“羅松教授可是您的同學……”

“他沒救了。”金·李彈了彈啤酒瓶，湛藍的眼里無辜又無奈，“我他x的也不知道他作這麼啊，蹭IDEA撞到審稿人手里。約稿函還是我向他發的，他真丟我們舊歐洲派系的臉。”

……

林水程發完那條回復后就沒管了，他再次看了一下私聊頁面，直接問羅松：“老師，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嗎？除了這件事，或許我也可以替軍方再次轉達一下保要求？”

羅松：“你什麼時候方便見我？你的訴求是什麼？”

這次語氣明顯變了。

林水程：“撤稿，向我當面道歉，并在網絡上道歉。我下午會去一趟學校跑數據，老師不忙的話，到時候聯系我吧。”

羅松：“完全可以，但是你能不能聯系學生會的人刪除態？”

他自己發布的態已經刪了，但是這不妨礙林水程的回應沒刪，別人的截圖也都還在。

林水程：“到時候再說了，老師。”

發完消息后，林水程披上外套出門，路上接到了一個電話，是禾木雅的保鏢徐杭打過來的。

“林同學嗎？”徐杭問。

林水程說：“是我。”

“今天那個事我們看到了，我需要向你了解一下，是什麼況？”

林水程頓了頓：“已經私下協商解決，稿件不會發表。應該不需要你們出面？”

徐杭：“涉及到保條款 ，還是謹慎一點好。你的那個老師應該是低估了保級別，禾將軍當時并沒有公布兩幅畫和random的關系，唯一知道的只有警務和你，以及被撤職離校的余樊，他大約當了一件普通的權貴被盜竊案。我們會仔細調查的，你保持一下電話暢通，我們隨時聯系你。不過再有下次，你最好還是直接聯系我們。”

林水程聽出了幾分指責的意思，明白這件事大約還是造了軍方的麻煩，于是說：“好。”

晚上六點，他到達了學校，先去了一趟量子計算機室。

徐夢夢昨天向林水程遞了第一次數據反饋，他今天要去一趟量子計算機室核對一遍，剛好能面見一次羅松。

他告訴羅松自己大約八點左右離開量子實驗室，他可以過來找他。

等數據的時間格外漫長，林水程在暖烘烘的機房中到困意上涌，于是在桌前趴著小睡了一會兒。

不知為什麼，他覺有些不舒服——這種不舒服的緒直接帶了夢里，夢里的一切都是灰敗不清的，也會讓他想起一些難的回憶。

他在夢中看見了高三畢業那年的自己。

他一個人跌跌撞撞地趕去殯儀館，上還背著書包——他當時去做了家教回來，越大半個市區，可是連林的最后一面都沒能見到。

他幾乎要跪在地上：“那是我爸爸，讓我看看我爸爸……”

但是那些高大的、沉默的男人們并不理會他，他們穿著聯盟統一的軍裝，冷面冷眼如同千人一面的雕塑，在他面前組一道圍墻。他們不當著他的面說話，也不回答他的任何問題，只籠統地告訴他：“是車禍。”

只有殯儀館的服務人員小聲告訴他：“孩子，別哭了，你爸已經火化了，按照他生前的榮譽，葬在烈士公墓里。你爸爸如果在天有靈，或許會高興的。”

畫面一轉，那個在昏暗黎明里踽踽而行的男孩子長大了，長他兩年前的樣子。

他著一張寫著墓地地標的紙條，漫無目的地找——那張紙條不知道是誰送到他眼前的，只是在他接近絕的時候，它出現在了他的服口袋里。那對那時候的他來說，真假與否，可信與否，已經不重要了。

他只想找到消失在他生活中那抹火的余燼。

他坐最快的飛機來星城，從凌晨找到天蒙蒙亮，下起大雨來。那天，整個墓園都關閉了，他渾，怎麼求墓園的管理人都沒用，他們不肯放他進去，說是不在開放時間。

他和他們理論，在雨中凍得牙關發抖，但是聲音卻還能保持最后一強撐的冷靜。

車輛鳴笛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守門人殷勤地去開了門，園駛出一輛軍用空間車，車窗封閉，約只能聽見有人問：“怎麼回事？”

“不知道，一個學生，發了神經非要進去。這不合規矩呀！早說了都封園了，這是鬧事，得拘起來。”

“給他一把傘，送他下山吧。”

……

量子計算機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聲，林水程猛然驚醒。

意識歸位后，林水程第一眼就看見了顯示屏上的運算結果——一個和他們預估數據相差十萬八千里的數字。

學校里這臺量子計算機有誤差率，這次看起來是一次廢的數據。

林水程正要手重算一遍，卻聽見實驗室的玻璃窗被敲了敲，他抬頭看去，羅松臉很不好地站在門外。

林水程又看了一邊那個明顯不正常的數據，隨后按規定作關閉了量子計算機的運行，向門外走去。

見他出來后，羅松問他：“找個地方吃飯？也算我給你賠罪。”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有一些無所謂和不服氣的態度，與其說是想賠罪，更不如說是譏諷：你好大的能耐！

林水程正要說話，頭頂的燈卻突然滅了——連帶著整個燈火通明的實驗樓，全部黑了下去，附近傳來尖和吵嚷聲。

“停電了？”羅松很不耐煩地往外看了看，什麼都沒見到，外邊也沒有任何亮。冬夜黑得快，偏偏今天也沒有月亮，幾乎五指一抹黑。

仍然在持續，他們在一樓，羅松打開手機手電筒，有些不耐煩地說：“先出去吧。”

林水程也打開手機手電筒，一起往外走。

到了門口，學生們的聲更大了，林水程看見門口著一堆人，聲音炸得聽不清任何話，只聽見有人說：“好像有人在打架！拉開他們！后邊的人讓一讓！”

刺眼的手機燈黃倆晃去，人越越多，林水程和羅松不自覺地都往后退了幾步，推間有什麼人破開人群了過來，推推搡搡的約夾雜著怒吼，幾乎快到他們跟前了。所有人都開著手電筒照明，不約而同地往這個方向照過來，林水程本無法睜開眼睛。

他往后讓了一下，卻突然聽見羅松悶哼了一聲，隨后有什麼溫熱的東西濺了出來，潑了他一。

他努力用手擋住刺眼的芒，低頭看去，卻發現羅松地倒向了地面，刺眼的鮮紅正在瘋狂從他口的破里噴濺而出——跟著，林水程后腦勺挨了一下，和昏迷伴生的劇痛來臨的同時，林水程還到了森然刻骨的寒意。

冷得連呼吸都能凍住。

濃烈的腥氣飄散。

“悉嗎？”他聽見惡魔在耳邊低語，那聲音仿佛來自外界，又仿佛來自他腦海本，“江南鉆石港出大事了，有個人路過被打架的誤捅死了，現在地方完全封鎖了進不去，這真是飛來橫禍……”

飛來橫禍……

意外……

他到憤怒，無邊的憤怒，這種緒讓他想要沖破冰冷的外殼和陡生的恐懼，他想要大聲喊，但是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任由意識沉淪下去，仿佛墮阿鼻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