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在等我們分手》第90章 風暴03
“林水程和楚時寒的關系始于六年前,也就是林水程大一上學期時。由于楚時寒此時已經擬參與B4計劃,B4擬與聯盟七進行合作,他可能是為了簡化流程而選擇了瞞這段關系。”
“他們在一起四年時間,這期間,傅凱將軍,你是見過一次林水程的,盡管那并不是一次正式的會面,林水程本人也不知道你的份,但是你是清楚的,林水程出現在楚時寒的社會關系網中。楚時寒去世之后,你卻擅自調用了A級權限給他,并用國安九的權利,把林水程從所有和楚時寒相關的系統中刪除、去了,請問,為什麼?”
審問室里,傅凱換上了被審訊時的統一服裝,沒有了軍裝制服的襯托,他的氣質依然沉穩英:“為了保護我兒子的人,也是為了保護真相。”
“林水程做了什麼事需要被你保護嗎?你的機?”
傅凱沉默了。
審訊員重復了一遍:“你的機?”
就在這個時候,審訊室的門被推開了。
一個穿著航天局制服、同樣筆瀟灑的年老婦人走了進來,一頭銀發顯示著經歷過的歲月。
禾木雅說:“你們出去,我來吧。”
在傅凱面前坐了下來,平靜地說:“你比我晚七八年伍,我在空間站軍團時當過你的教,也是你后來加的第八區特工隊的第一代員,某種意義上說,我們也是老戰友了,小傅。”
放眼全聯盟,都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敢直接歷經風霜、戰功累累的傅凱“小傅”,禾木雅是唯一一個。
傅凱注視著,和一樣平靜:“你是真的覺得,我們傅家會有一天做出危害聯盟安全的事嗎?”
“我不相信,所以我一直在進行調查。調查的結果就是這樣,楚時寒沒有選擇其他的任何人,而是主來聯系了我——他如果遇到事,為何不第一時間向家人求助?”禾木雅問道。“你的行為也非常可疑。”
傅凱說:“我不知道。不過按時寒的子,他或許在擔憂,他遇到的事可能會威脅到他的邊人。當年RANDOM還沒出現,出現以后也一直沒有得到相應的重視,直到星大羅松遇刺案后,我們才開始提高警惕。他們的作案手段太了,現在回想,應該不止這麼多起案子,那些我們認識的老朋友,說是因為腦溢發作或者空難去世的……你能確定這其中沒有RANDOM作祟嗎?”
禾木雅說:“所以,告訴我林水程這個人的重要在哪里?”
“我并不知道,我是賭一把。”傅凱沉聲說,“禾將軍,我清楚你的作風和習慣,你一貫使用強的手腕來實行自己的目標,對于認定的事不達目的不罷休。你認為我有嫌疑,或是整個傅氏軍工科技都和RANDOM有關聯,我明白你的懷疑和擔憂。但是與此同時,我也要重申:我目前和你一樣,不了解R組織的任何信息,也不明白他們的真正目的。只是通過我的觀察發現——這個組織對于我兒子的人,林水程,表現出了高度異常的關注。對此,我做了我認為對的事。”
“這個結論立的理由?”禾木雅問道。
“他邊人的三次高度藝化的意外事故,針對他本人的一次重演的意外事故,還有兩年以前促使我終止調查、把他藏起來的原因。”傅凱問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兩年前查出了什麼嗎?現在你們知道了,九查到的真實證據顯示,林水程是殺害我兒子的兇手,他在事發前賬戶出現了不明資金流,他那一通電話打過來后,時寒選擇了抄近路前去最近的空間車站,正好走到了打架斗毆的地方,如果一切事件有源頭,林水程就是那個源頭。”
“但我無法給他定罪,因為這是連鎖反應;我也見過那個孩子,相信他的人品和格,他絕不會是殺害時寒的兇手。”
藍的系統屏幕亮起,系統運算彈出窗口【正在進行Z*23221129楚時寒港口遇刺案線相關度排查】
【相關度異常事件、人、按降序排序:林水程。】
林水程點擊“重新運算”,摁下回車。
彈出同樣結果:【林水程。】
這個作他不知道進行了多次,就像他這一晚上,不知道看了多遍楚時寒的案資料。
資料第一欄家庭關系:【父:傅凱,弟:傅落銀】。
這些字、這些詞、這些標點符號,這些灰蒙蒙的字節與像素點,全部化了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脊背上,得他的世界解構再重建、重建再解構。
呼吸都摻腥味。
林水程關閉了電腦。
隨后,他站起來,把電腦的定位芯片、發信芯片全部出來,拆除、銷毀,丟進路邊,只有九給他的那個銀U盤還被他在手中。
空間車站人來人往,魚龍混雜,行走間,人們將外面的雪水帶了進來,泥濘一片。他在舊換用這個跟隨他四年的舊電腦換了一個更次的電腦,厚而笨重,這就是他全部的行李。
“小伙計走不走?”有私家車司機在招攬客人,“四個一起,每人80聯盟幣,冬桐市城區走不走?”
林水程勉強笑了一下:“走。”
可是他還能到哪里去?
曾為“家”的地方,早已經空無一人,他不能再回到那里,他不能再找到他那從未出現過的母親,不能像一個嬰孩一樣尋覓的懷抱,尋覓他一切曾經想卻沒有資格得到的東西。
”
林水程和楚時寒相遇是大學一年級下學期。
楊之為剛剛同意他進他的實驗室學習,林水程剛剛大一,要他直接跟研究生的進度,哪怕他已經做了很多功課,實際上還是有些吃力的。
他花了很長時間在實驗室里,他也沒注意過天天和他一起泡在實驗室的那些師兄師姐里,有一個姓楚的師兄在關注他。
洗試劑瓶的時候,他會收走全實驗室的臟試劑瓶一起洗,包括他的。
那就是他對他僅剩的印象了。
后來就是他在實驗室做飯被逮住,楚時寒每天按時等他,帶他一起去校租的房子里做飯。
說是罰他做飯給他吃,實際上楚時寒都是把食材提前買好,林水程只需要出個人力而已。
他教他跟上進度,跟他頭頭地討論研究方向和遇到的難題。
楚時寒很溫,這種溫是對待所有人的,讓人如沐春風,一看就知道是個幸福家庭出的人。
只是楚時寒從來沒有跟他提起過自己的家人,也沒有告訴過他更多的信息,比如是哪里人,住在哪里,家里況如何……這些種種,林水程偶爾想起來了,會問一問,但是楚時寒不說,他也不會重提。
那樣的溫暖與溫,已經是他能想過的最好的一切。
林水程和大學室友作息時間上合不來,平時忙著項目合作、聽課和做實驗,也沒什麼別的朋友,那時候楚時寒,算是每天唯一能跟他說說話的人。
他沒有認真想過自己的向,也沒有在自己的人生中計劃過伴或者人之類的事,他實在是太忙了——林等的事,他沒有告訴任何人。
確認關系是在有一天的圣誕節。
林水程和楚時寒在出租屋里煮了一頓清淡的火鍋,楚時寒買了一個小蛋糕,兩個人分著吃掉了。
林水程接了個電話,楚時寒問他:“這麼晚了還有工作嗎?”
林水程和他一起收拾了碗盤,隨后說:“嗯,我要先走了。”
“圣誕禮還沒有給你。”楚時寒說。
林水程微微一怔。
他沒有想過還有圣誕禮,準確地說,自從他高三畢業以來,他就沒有過過任何的節日,沒有收過任何人的禮。有很多男生生追求他,給他送過東西,但是他全部都退了回去。
孤僻,冷漠,獨來獨往,幾乎沒什麼社,這就是所有人對林水程的印象。
他不是不懂這些東西,他只是沒有時間去想。
如果楚時寒送他什麼禮,他應該收下嗎?應該如何回禮?
沒等他回過神,楚時寒把他拉到屋里,非常神地讓他手去揭開禮盒的蓋子——蓋子之下是一個錐形瓶,錐形瓶里盛著淡藍的溶,溶中藏著冰藍的冰晶叢林。
那天是圣誕節,江南分部初雪,氣溫下降,風暴瓶里的冰晶狹長如同雪花本,晶瑩剔得能照見人的眉眼,麗得如同星辰。
“我做了很多次,都失敗了,最好看最干凈的結晶是這種六角形雪花形狀的。剛好在今天做出來了。”楚時寒笑起來的時候,呼吸蒸騰熱氣,“我在想,它今天出現在這里的意思,會不會是讓我把它送給你當圣誕禮。風暴瓶這種東西,對氣溫條件和溶濃度太敏了,真的,我做了好多次……”
林水程垂下眼,正在想措辭的時候,就聽見眼前人輕輕嘆息了一聲:“你啊,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楚時寒出手,輕輕地放在他頭頂,像是最小心的試探和。
他整張臉都紅了,相比較林水程淡然自若地抬起眼,他顯得有些慌:“我……以前沒有追過人,我不知道這樣是不是……”
林水程笑了:“師兄初中高中時也沒有談過嗎?”
楚時寒比他大五歲,可這一剎那卻像是被他吃得死死的,一句話說錯了,之后一串話都顯得更加慌張:“沒有。還是你在高中有……”
“沒有。”林水程安靜地說,“師兄,我沒有男朋友。”
……
林水程也曾想過,世界從一個人誕生伊始,是否就會給予他往后余生全部的暗示,那麼多灰敗或亮的記憶,倉促或被淡忘的過往,他的記憶總是會回到冬桐市的那個小院子,他那喝點小酒下下象棋的爺爺教他們背古文。
他記事晚,能想到的最早的記憶,是有一天他被爺爺抱在懷里念古人的詞,他教他:“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他還教他,用拖長的聲調抑揚頓挫地念:“流水落花春去也——”
他看著大車啟,路邊景致變換,從繁華的地帶駛向他的、破敗的小城,他抱著電腦靠在座椅上,夢了又醒,醒了又夢。
他夢見他父親,夢見林等,夢見爺爺和楚時寒。
今天他終于夢見了傅落銀。
他夢到他們第一次相見。
很奇怪的,他一直以為自己不記得,但是如今回憶起來時,一切都是那樣清醒——他記得傅落銀穿著大立在暗的停車場邊的樣子,他一沉戾氣和上位者的威,手邊的煙亮著紅熱的火星,薄荷香從風中傳來。
他夢到他親吻他,他,夢到他從背后抱住自己,用那一把低沉的好嗓子他:“林水程,小貓咪。我的好學生。”
如今他終于明白,這一切或許和神無關,甚至和偽神也無關,控他的是真正的命運——命運從不肯放過他。
“經過調查,楚時寒的人際關系網中,林水程是最大嫌疑人。”
警務,董朔夜靜靜地聽著報告,半晌之后,才低聲問道:“……確定了麼。”
“目前是這樣懷疑,因為就在楚時寒出事前后,林水程賬戶上多出了幾筆比較可疑的資金,而且楚時寒出事之前,林水程正在跟他通話,時間點上過于巧合。”
干員報告說。
董朔夜深吸一口氣:“之前反追蹤量子安全墻破解人有眉目了嗎?”
“有,當時在逃的有三人,其他兩個人引了炸彈自殺,剩下一個已經被我們抓了回來,他的名字秦威,是星城科技大學畢業生,是目前一家新能源公司的企業高管,但是被抓回來之后,他什麼都不說,并且他的質比較特殊,我們發現吐真劑對他無效。”
董朔夜說:“什麼都不說就先關在那里,傅副長呢?他知道這些消息了嗎?”
干員說:“知道了。”
“行,你先下班吧,回去過個好年。”董朔夜說。
他低頭掏出手機,找到撥號頁面,翻到“傅落銀”三個字,撥打了過去。
傅落銀沒有接。
他想了想,又翻到“傻白甜”的通話記錄里,正準備打過去的時候,蘇瑜卻給他打了過來:“喂,董黑嗎?”
“別這麼我。”董朔夜皺了皺眉,隨后問道:“林水程的事你知道了嗎?”
蘇瑜低聲音:“全聯盟都知道了,楚一的案子今天已經全網公開了。”
董朔夜:“你怎麼看這件事?”
蘇瑜繼續說:“無論如何,我絕對不相信嫂子會是嫌疑人!”
董朔夜無奈:“我沒說這件事,我說的是負二的事。”
蘇瑜在那邊沉默了一會兒:“他可能不太好,我給你打過來也是為了這個,我們要不要去陪陪他?”
董朔夜提醒他:“今天是大年夜。”
蘇瑜說:“沒事嘛,咱們三個也不是沒一起過過年,這次我跟我媽說說,會理解的。咱們買點小菜點小酒,陪他過了。”
董朔夜也沒有異議。
出乎蘇瑜意料的是,他趕過去找傅落銀的時候,傅落銀沒在家,而是在七,他甚至還開了個會。
蘇瑜聽周衡說著:“老板當時在機場等呢,等到天黑了人都沒來,后來就是接到通知這個事,傅凱將軍被抓去審問了,大爺的案子公開……您二位來得真好,真的,老板他一天一夜沒吃飯了,我們都活怕他胃病犯了。”
蘇瑜聽得有點難過:“會的,我們會盯著他吃飯的。”
周衡嘆了一口氣:“老板和小林先生那麼好。昨天老板跟小林先生打完電話還高興得跟什麼似的。小林先生也是……一聲不吭走了,貓都沒帶走……這個年又過不好了……”
——那麼好,誰又能想到如今?
想要帶回家的人是親哥哥曾經的人,枕邊人可能是殺害哥哥的唯一嫌疑人。
還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討論——林水程是為了什麼跟傅落銀在一起的?
圖他的錢,還是圖他的臉?
……
傅落銀出來了,他神有些憔悴,但是整個人看不出什麼,只是像是累了一樣,寡言語,異常沉默。大雪天,本來就暗,他整個人顯得異常蒼白。
看到他們來了,傅落銀也只是淡淡地說了聲:“怎麼過來了。”
“陪你一起過年啊!”蘇瑜打起神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順便慶祝……慶祝……嗯,慶祝我不用當無業游民啦!有一家企業的OFFER不錯我打算去試試。”
傅落銀勉強笑了笑,也沒說什麼,揮揮手和他們一起上車了。
沒有任何人敢跟他提最近的事,更沒有任何人敢跟他提林水程三個字。
蘇瑜約覺得,傅落銀或許又回到了當初剛失的那段時間,但是現在的傅落銀卻顯得更加冷靜沉穩。
因為傅凱倒了,傅家現在的主心骨是他,大敵當前,他更不能出任何子。
他們跟著傅落銀一起回了他在星大外邊那個公寓大平層的家。
到了樓上,傅落銀下手套,手指紋解鎖——這個時候才是蘇瑜確認他狀態不對的時候,他發現這樣一個簡單的摁指紋,傅落銀接連摁了好幾次,位置居然都沒對好!
系統不斷提示著錯誤音:“輸錯誤。”
傅落銀表依然很冷,沒什麼波,繼續摁。
指尖印上錄機。
——記得吃藥,林水程。
“輸錯誤,請重按手指。”
——傅落銀,我大學時有過一個男朋友,很好。
“輸錯誤,請重按手指。”
——我也是為他轉的專業。
“輸錯誤,請重按手指。”
蘇瑜在一邊大氣也不敢出。
傅落銀試了兩三次,指紋輸都失敗了,于是他放棄了,開始輸碼解鎖。
這一次居然也輸錯了。
蘇瑜眼看著他指尖有點發抖,慢慢地越來越抖,連續兩次都輸錯了自己的生日碼,有點忍不住想湊過來幫他摁,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傅落銀終于輸正確,門打開了。
傅落銀輕輕搖了搖頭,擋住他的作:“不用,沒事。”
與此同時,系統傳出“咔嚓”的拍照聲,提示道:“今日碼錄行為異常,已拍攝您的況發送至主控中心,如果您并非這個房屋的主人,請立即離開。”
蘇瑜打哈哈:“負二你這個房屋管家還智能的哈,哪天我也在你這邊買套房。”
傅落銀也笑了笑:“這個人工AI級別就跟智障一樣,不需要,你要是想買類似系統的房子我另外給你推薦一個地方。”
他一邊說,一邊順手打開了主控中心控制面板,想把剛剛的照片刪除掉。
點擊刪除,他們三人進門的照片消失了,隨之頂上來的卻是另一個人的照片。
傅落銀作頓住了。
照片中,林水程站在房門外,眉眼低垂,漂亮又安靜。
這種角度這種像素拍出來都能這麼好看。
傅落銀沒有印象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他看著系統紀錄的時間,也沒有有關那一天的任何印象。
那是好幾個月前的事。
系統紀錄為這是一次輸錯碼的行為,并且記錄了林水程輸錯的那一次的容——系統會紀錄與本來碼相差過大的碼容,以提防盜竊和破解行為的發生。
傅落銀低聲念:“23070312。”
蘇瑜聽到聲音回過頭,疑地問他:“負二,你在說什麼?”
傅落銀喃喃地重復了一遍:“23070312,生日。”
蘇瑜嚴重懷疑傅落銀已經神錯了:“你清醒一點,你生日不是23090927嗎?”
“我知道。”傅落銀抬起眼,慘笑道,“這是我哥的生日。”
話已出口,不僅蘇瑜,連董朔夜都愣了。
蘇瑜意識到了什麼,正要跑去查看的時候,傅落銀就猛地一拳砸在了主控板上!
玻璃飛濺,電子信息版立刻飄出了大片的馬賽克,細碎的玻璃渣嵌皮和骨骼,溫熱的汩汩流出。
傅落銀平靜了一天的表終于崩破了,他雙眼紅,控制不住地發抖,他喃喃地說:“我要殺了他。”
蘇瑜快嚇哭了,他努力抱住傅落銀往回拖:“你冷靜!冷靜!”
傅落銀重復了一遍:“我要殺了他,我一定……把他抓回來,千刀萬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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