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西下，青春靚麗的年輕學生三三兩兩走出校門。

霓虹初上，車水馬龍的鬧市中，牽著手路過油煙四起的燒烤攤，啤酒和羊串一起濺出了泡沫，小孩兒蹦蹦跳跳，回頭吆喝家長走快點。

影校門口的面包店尚未打烊，那位俊秀的老板斜倚門框，抱著一條胳膊，有些好笑地著面前的另一位高大男。

從店外看去，只能看見男人一米九的高大背影，路燈落在他的黑發上，一并映亮了后頸的小麥皮，他穿著件警用襯衫，背線條結實有力，將襯衫繃，襯下擺一不茍地腰帶，長得令人歆羨。

男人筆地立在面包店老板前，后頸青筋跳。

“那你說我是什麼人？”溯淡淡地反問。

嚴衍略一思索，沉聲道：“你了解犯罪分子作案過程，與市局管理層頗有聯系，我想，你做過臥底警察。”

他不聲地觀察著溯毫表變化，微表是不會騙人的。嚴衍微狹長眸，捕捉到溯稍許瞪大的眼睛，他猜中了。

溯垂下腦袋，不說話。

嚴衍快速分析道：“臥底警察的真實履歷通常是機，憑我的權限查不到，那麼你臥底時一定是重案要案，你可能在那場事件中，了很嚴重的傷。”

他話音未落，便聽見了低低的笑聲，起初是不帶的哼笑，繼而變了不可抑制地大笑。

嚴衍目驚訝，面頰繃，凝視著笑出了眼淚花的溯。

一瞬間，他忽然想到了張振海，在審訊室中，從低笑化為絕的大笑，最后是激緒出的細碎眼淚。

兩人的笑容，竟然出奇一致。

溯抬起眼睛，五十的霓虹燈倒映在他眼底，竟如波流轉，璀璨奪目。他斜斜靠著玻璃門，上兜著件松散的棉，袖子拭去眼角一點兒水花，抱著胳膊，吊起眼梢斜覷他，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

嚴衍詭異地想到了一個詞，魅態萬千。

不該用在溯這樣目下無塵的人上。

也許是因為他實在太像一朵招搖的罌粟花。

嚴衍下意識退了半步，面沉似水，目始終沒能從溯上離開。

“我啊，”溯終于開口了，他指指后的面包店，斜歪腦袋，出無辜笑容，“我只是個普通的面包店老板呀。”

嚴衍：“………”

老子信了你的邪！

“我了，”不等嚴衍再問，溯及時轉移話題，“嚴警，我幫了你的忙，總該請我吃頓飯吧。”

嚴衍挑了挑眉峰，能到側頰與頸窩連接的青筋仍在，他向恢復了寡淡神的溯，輕輕頷首，揚了揚下頜：“想吃什麼，我請。”

溯想吃烤，要路邊地攤那種，太干凈的不要，有地油最好。

嚴衍不太明白：“喝牛吃面包講究那麼多，怎麼這會兒要吃垃圾食品了？”

溯松松垮垮地坐在長條板凳上，猶如無骨的，斜倚油膩烏黑的墻面，手里著筷子，全神貫注翻五花，隨口答：“太干凈了，沒味道。”

“哦……”嚴衍很好奇：“那你晚上一般吃什麼？”

溯了下眼皮，淡漠反問：“嚴警，你是十萬個為什麼嗎。”

嚴衍：“………”

五花烤好了，香撲鼻，溯捻了兩片蘸醬，然后放生菜，卷起來送中，慢條斯理地咀嚼著。

嚴衍拿起夾子，往烤盤里鋪牛排。

“老板，張振海和王偉強的案子，你覺得結束了嗎？”嚴衍意味深長。

周圍人聲鼎沸，啤酒撞，小龍蝦起了油鍋，對面賣夾饃的放著大喇叭吆喝：“夾饃嘞，潼關夾饃——”

“唔，”溯紙巾邊的油，嚼完最后一口五花，才慢吞吞地說：“一筷子你能掰斷嗎。”

嚴衍想也不想答：“能。”

“兩呢？”溯了手里的竹筷。

嚴衍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毫不猶豫地點頭：“三，四，憑我的腕力，輕而易舉能掰斷，除非一大把筷子，費勁。”

“王偉強這筷子，公安足足掰了一個多月。”溯放下竹筷：“所以你覺得，這案子結束了麼？”

首先，境兒拐賣案，迄今只抓出來一個耗子，單單一個王偉強，就能掀起如此驚風駭浪？境，不僅意味著在國買賣兒，甚至將兒送去國外，沒點兒手段背景和人脈，難上加難。

其次，張振海為什麼能聯系上王偉強，兩人一個教授，一個人販子，如何認識？難道背后沒有別的勢力推波助瀾？或者說，兩人認識同一個勢力，所以互相認識？

而那個勢力，定然與境兒拐賣有關。

溯語氣平靜：“你們原本，是想活捉王偉強吧。”

嚴衍點頭，溯起眼皮：“現在他死了，死無對證。”

兩個人同時陷沉默，只有周圍的喧囂聲，愈發吵鬧。

“張振海的案子或許結束了，但王偉強的案子……”嚴衍擱在大上的拳頭收，低嗓音道：“并沒有。”

溯可有可無地嗯了聲，不再和他討論案，只低頭安安靜靜地吃東西。

嚴衍開車將溯送回萬鑫小區，轉頭去了東二環，嚴衍聽林端提過，他們家住這里。

市局法醫林端以前和前任刑警支隊長段景升有一段，如何，嚴衍不得而知，反正兩人現在在一起。

路上，嚴衍掛著藍牙耳機，給林端打了一通電話，說想見見段景升。

林法醫人熱心，聽說有點機的事想問段景升，便立即答應幫他約見。

很快，林端就回了他電話：“嚴隊，老段在家，你現在過來嗎？”

嚴衍打方向盤下繞城路，奔著別墅區飛馳，道謝：“欸，行，謝了林法醫。”

“別客氣。”林端笑著說。

五分鐘后，嚴衍抵達段景升家門口。

段景升穿著拖鞋在澆花，林端遠遠地喊了聲：“老段，嚴隊來了。”

“行。”段景升回他，他放下澆花的營養，洗了個手，走進客廳，和嚴衍互相握了握。

嚴衍笑容熱：“段總，我是嚴衍。”

“知道，聽林端提過你，有本事。”段景升讓開路：“上二樓臺聊。”

林端燒水泡茶，段景升抱了抱他：“白天夠累了，別忙這些，休息去。”說著，他從冰箱里取出兩罐啤酒，帶嚴衍上了二樓。

林端莫可奈何，笑了笑，拎上段景升溫熱的牛，轉頭進了臥室。

臺，兩人并肩而立，嚴衍給段景升遞了煙。

段景升擺手拒絕：“林端聞不慣煙味兒，戒了戒了。”

嚴衍笑，沖他豎起大拇指，自己也不了，把煙收回盒中，煙盒放在玻璃茶幾上，向臺外濃稠的黑夜。

“想問什麼？”段景升主道。

“哦，上回您從局里保釋了個人。”嚴衍接過啤酒，開罐，在手里，沒喝，說：“溯，您還記得嗎？”

“哦，他啊。”段景升點頭：“記得。”

“他做過臥底警察。”嚴衍開門見山。

段景升沒想到他這麼直接，搖晃啤酒罐的作頓住了，半晌，吃笑：“他告訴你的？”

“我猜的。”

“嗯。”段景升點頭：“你沒猜錯，他以前過重傷，差點把命撂下。”

“有多久了？”嚴衍好奇地問，段景升眼角視線掃過他：“快四年了。”

嚴衍長長地哦了聲，抱著冰冷的鋁制啤酒罐，默不作聲，雙眼進黑夜，似在沉思。

“他有沒有經歷過什麼，比較慘烈的事？”嚴衍斟酌著用詞，該如何委婉地合張振海那句“從地獄深爬上來”。

“慘烈？”段景升略覺怪異，角了下：“和魏三爺分手？”

嚴衍：“……”

蛤？？？

“哪個魏三爺？”嚴衍震驚，滿臉為什麼我周圍又冒出一個基佬的無辜表。

“寧北城里就一個魏三爺，你說呢？”段景升湊近他，拍了拍欄桿：“這事你可別當著小面兒提，否則他又得擱我這兒鬧。”

“魏家的魏寄遠？”嚴衍想了想報紙上的魏寄遠，又想了想開面包店的溯，這兩人怎麼看怎麼不搭：“真沒想到，我為鋼鐵直男，我的法醫是基佬，我的歐洲外援竟然也是基佬。”

段景升哈哈大笑，空氣中彌漫著快活的氣息。

林端在下邊喊：“老段，你別到講溯八卦！”

段景升單手捂，做了個拉鏈合的手勢。

“和魏寄遠談那會兒，小不滿二十二，鄉下孩子頭一回進城，讓魏寄遠唬住了。后來嘛，嗐，任務在，小走不了，跟魏三爺分了，魏三爺要死要活，這事兒在全城足足當了大半年談資。”

段景升有些慨：“轉眼，四年啦。”

嚴衍兩條胳膊搭在欄桿上，心里覺怪怪的，像溯現在那副目下無塵、誰也別想朕眼里的清冷模樣，竟然也會談，還是跟個男人。

“談了多久？”嚴衍問。

段景升扭頭，瞇著眼打量他，但笑不語。

“兩個月。”林端推開臺玻璃門：“嚴隊，可別跟老段打聽這了，他唯恐天下不。你要真想知道，去問溯吧，他不會瞞你。”

“林法醫怎麼確定他不會瞞我？”嚴衍好奇。

林端意味深長：“小那格，早放下了，就魏三爺至今沒想通。既然放下了，瞞不瞞的，嚴隊以為，對小來說，重要嗎？”

嚴衍仔細想了想，忽然覺得，他好像有點明白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