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有疾否》第六章
這地牢有些怪異,這是楚明允和蘇世譽轉出拐角后發覺的。
在拐角后幾步開外,油燈皆是灼灼燃燒,一片明亮,放眼只有他們之前所之地是黑暗,如同被一線隔開之界。越往里去,出現在眼前的牢房就越多,厚實的門上閉著小小的鐵窗,門無一人息,都是空的。空氣中積郁著腥氣,行走間掀起陳腐味道,周遭靜的只剩他們兩人的腳步聲。
地牢的結構十分復雜,岔道縱橫錯,楚明允憑著覺幾經折轉,在步出一條走道后猛然間停住腳步,面微凝。跟在后面的蘇世譽走到他旁,看著不遠的一灘灰燼,道:“我們回到了原地。”
他這話并無嘲弄之意,楚明允卻忍不住扯了扯角,“那蘇大人有何高見?”
蘇世譽溫和地笑笑:“哪里有什麼高見,這種地方你我都不悉,只有試著走走罷了。”他看向楚明允,“久經戰場廝殺的人直覺總是會準些,楚大人繼續帶路吧。”
楚明允側頭跟蘇世譽對視一眼,轉再度走道中。這次他不再隨意,一路留心著石壁上的磨損痕跡,約莫走了半盞茶的時候,楚明允忽然抬手攔住蘇世譽,駐足細聽了片刻,邊顯出了一笑意,他看向左側的岔道,對蘇世譽道:“總算是來了能問路的人了。”
下一刻便有清晰的腳步聲響起,走來了一隊十幾人的巡衛,領頭見著他們倆先是一愣,隨即大吼一聲:“拿下他們!”腳步聲疊著出鞘聲,明晃晃的刀劍就砍了過來。
楚明允擋在蘇世譽前,幽幽地嘆了聲氣,“真是麻煩,折扇讓你給毀了,這會兒只好凡胎地扛了。”
話說的有幾分可憐,手上的作卻狠厲。他不著力一般地折過巡衛的手腕下長刀將對面兩人捅了個對穿,一側閃過劈來利刃,順便反手碎了那人骨。楚明允雖被巡衛合圍纏斗,可毫不顯狼狽,游走其中反而靈活出了幾分隨來,騰挪間竟連半滴珠也不曾沾上角。
對方攻勢漸衰,楚明允才忽然想起之前似乎有人沖著蘇世譽去了,忙空回了一眼。
只見后也早已躺了幾個尸,蘇世譽面淡淡,他負手于后總是閃躲避刀劍,非要等到那利刃挨著了才不得已似的出手,割斷脈,干脆利索得令人咋舌。
楚明允挑眉,收回了視線,心道徹查蘇世譽的決定還真是正確,起碼這京中,恐怕沒幾人知道這斯斯文文的史大夫居然是會武的。他忽又聽見急促的腳步聲往這邊趕來,一掌將擋在前的人震開,果不其然地見著又一隊巡衛從岔道涌來,繼上前人攻勢,隊伍一時壯大起來,頗有些沒完沒了似的。
楚明允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臂,蘇世譽在他手前搶先道:“跟我走。”
蘇世譽拉著他竟是往來路疾退,楚明允不明所以卻也還是跟了過去。那些巡衛猛然急了,大步追了上來。一路上竟有無數巡衛從另外的岔道追了出來,原先安靜無人的地牢轉眼沸反盈天混一片,也不知方才是怎麼藏下了這麼些人的。
蘇世譽停在那灘灰燼,抬手在石墻上索著什麼。
楚明允靠著墻,頭也不回地看著巡衛還未追上的來路道:“你發現什麼了?”
回答他的是‘咔噠’一聲脆響,楚明允驚訝地轉,只見蘇世譽面前的石板向上升起,在他面前顯出了一條路來,也是油燈盞盞通明。
他張口想說什麼,嘯風刀鳴驟然響在耳后,楚明允猛然回將襲者踹了出去,一抬眼見巡衛皆撲了上來。蘇世譽抬手將他扯到門后,揮袖間一藍煙迸散開,得那群巡衛連忙后退,只這一刻就讓蘇世譽扳下了機關將門合下。
楚明允著實地愣了一下,看著蘇世譽將空了的白釉瓷瓶擱在地上,意味難明地道:“真沒想到,蘇大人居然還會用毒。”
“兵書上不也說兵不厭詐嗎,都只不過是最小損失來達目的的手段罷了。”蘇世譽看著楚明允淡淡笑了,坦然道:“再者說,楚大人大概原本也就不覺得我是什麼霽月清風明磊落之人,我又何必惺惺作態。”
楚明允幾分默認地笑笑,轉了話題道:“你怎麼知道這里有暗道的?”
“一點猜測而已,巧對了。”蘇世譽轉看向前方深長的石路,“依照方位看我們往里走見到的牢房是建在池塘之下的,而且有巡衛把守,顯然那才是關押人的地方,那麼我們落下之的鐵欄多半是為你我特意造的,拋開它不提,我們先前繞回這里,就意味著此能與地牢多通達。可為什麼要費心與一條死路連接呢?”
楚明允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說,我們一開始就在地牢的出口里,因此往里走的路才會錯綜復雜,而且永遠也找不到出路。”他頓了頓,微瞇起眼,“這麼看來,宋衡是打算借此把我們困死在這里?”
蘇世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忽然道:“對了。”
“嗯?”楚明允偏頭看他。
“機關還能打開,楚大人要出去取折扇嗎?”蘇世譽道。
楚明允問,“我要那個做什麼?”
“一會兒若再有變故,你便不用再凡胎地扛了。”
“……”楚明允沒料到蘇世譽這種況下也把他隨口一句話給放在了心上,“一團紙灰,難道要我學你一樣把它隨手撒出去嗎?”
“折扇是化灰了,但楚大人嵌在扇骨里的鐵應該還是在的。”蘇世譽道,頓了下又補充道:“我用毒也從不是隨手撒的。”
“都一樣。”楚明允抬步便往前走,“我這之軀還扛得住,你就忘了那把扇子吧。”
蘇世譽也不執著這個問題,舉步跟了上去。
這條石路依然安靜,但已經沒了那些周折,越往前走路越坦,楚明允心中卻覺得不對勁起來。
一涼風輕過臉側,楚明允停住腳步,蘇世譽也覺察到了那細風,問道:“應該快到出口了?”
楚明允沒有出聲,只是盯著石壁一側的一盞油燈打量起來,那盞燈是熄滅著的,青銅燈盞上也不似其它燈盞的油跡斑駁,大約是不常使用的。
蘇世譽隨著他的目也看了過去,略一思索,抬步便走了上去。
楚明允眉心一跳,口道:“回來!”
晚了,蘇世譽已然踩上了前方,他腳下石板陡然一沉,兩側石壁的高隨即翻開,厲風乍起,飛矢箭雨紛紛而下織出一片黑影。
楚明允清楚地瞧見蘇世譽抬眸掃過一眼頭頂,卻仍是要往前去。楚明允腳下運力閃至蘇世譽后一把將他扯進懷里,這作行云流水已然是飛快,可落箭迫至眉睫,楚明允將蘇世譽按在懷里,電火石間只來得及在腳步后撤時形陡轉,生生將沖著蘇世譽眉間的一箭扛在了肩頭,轉而出了這片箭雨。
蘇世譽被他手臂拘得難,才作就聽聞耳畔一聲箭鏃沒的悶響,后的人幾不可察地一,腥味隨之漫了出來。他一滯,驚詫地回頭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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