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有疾否》第十七章
眼前的男人姿卓然,面下的角微微彎起,一雙眸子里含著冷淡笑意,就側倚著賭桌任人打量,滿不在意的模樣。
明眼人都能看出這是個顯貴之人,許桐按捺下心頭緒,問道:“你笑什麼?”
“呵,”楚明允悠然道,“我笑有人不知天高地厚,明明是坐井觀天,還自以為瀟灑的很。”
“什麼意思?”
“只不過隔著老遠看了幾眼,就敢妄論天家威儀。小小賭坊里贏了幾場,你還真就不曉得自己是誰了?”
許桐盯著他,冷聲道:“我是誰我自然清楚,你又是哪里冒出來的?什麼天家威儀,說的似乎你就有多明白似的?”
楚明允涼涼地睨他一眼,“自然要比你明白得多,我當年同陛下一道……”
“公子。”他后的蘇世譽出聲道,打斷得恰到好。
楚明允回眸瞧了他一眼,笑道:“也罷,不是什麼值得提的往事。”
賭桌上正砌牌的掌管這樓下賭場的頭領,聞言抬頭看著楚明允,出聲問道:“請問這位爺貴姓?”
“我姓林。”楚明允隨口道。
頭領心思急轉,怎麼也回想不起來這京中有這麼號人,正再問些什麼試探,卻被許桐搶先道:“這麼說這位林公子份不凡啊,既然看不上這小小賭坊,那你來做什麼?”
先前奉承的幾人總算回過神來,朝中要員中并無什麼姓林的人,再聽許桐強了許多的口氣,便明白這男人只怕也是個裝腔作勢的,連忙跟聲道:
“就是,一上來就找茬,莫不是自己手氣太差,來逞口舌之快的?”
楚明允嗤笑一聲,抬手隨意地攬過蘇世譽的腰,不徐不疾地笑道:“我家寶貝兒嫌這京中無聊,我便帶他找個有趣的地方玩玩,沒想到這里也不過如此,還有一幫自吹自擂的烏合之眾。”
“……”蘇世譽默然無語地看了楚明允一眼,他并不記得楚明允提過自己竟會是這麼個份。
許桐一眾被他的作驚得一愣,楚明允卻已直起了,一手仍環著蘇世譽,單手著他的下頜,湊近了聲道:“你瞧也瞧過了,這里沒意思的很,乖乖跟公子回去喝酒吧?”
這幾次接下來,楚明允自然發現了蘇世譽是極為不愿與旁人有過多肢接的,可這麼多雙眼睛盯著,他戲總是要做足,所幸史大夫為了這正事極有氣度,形雖然有些僵,但當真忍著沒有毫躲閃。
賭桌后的頭領琢磨著他這話的口氣像是從外地京的人,再看他摟著的白青年,雖見不著臉,可那清雅出眾的氣質著實難以忽視。這樣的人都能收作男寵,頭領心中暗忖,難不是哪家王爺的世子跑來了?
蘇世譽略一遲疑,正要開口,頭領連忙搶聲道:“兩位爺別急走啊,樓下沒什麼意思,可咱們這樓上的花樣可多得是呢!”
“哦——?”楚明允回頭掃他一眼,又看向蘇世譽,“寶貝兒,你說呢?”
他那聲尾音拖得旖旎,喚得蘇世譽頭皮一麻,差點忍不住要將他推開,定了定神才道:“看看也好。”
“行。”楚明允便轉,直接在莊家的位置上坐下,斜去一眼看著許桐道:“看傻了?還敢來嗎?”
“有何不敢?”許桐怒道,沖著小廝一瞪眼,籌碼便了上去,“拿本事說話!”
另幾個紈绔也紛紛跟著下了注。
賭坊小廝拿了楚明允出的幾張銀票,忙不迭地換了籌碼過來,才擱在桌上就引得許桐冷笑:“架子擺的大,就這麼些錢還敢坐莊,小爺我跟你賭都嫌折了臉面。”
楚明允懶得搭理他,蘇世譽卻忽然出了聲,“那再押上這個,如何?”
楚明允詫異地回過頭去,只見蘇世譽信手扯下了腰間佩玉,遞了過來。那玉佩質地溫潤,雕工巧,在他掌中流溢彩,看得出是價值不菲。
楚明允握住他的手,并不急著接過來,略笑道:“你這麼較真做什麼?就不怕我真把它給輸了?”
蘇世譽淡淡一笑,覆手將玉佩放楚明允手中,玉石手生溫,他道:“公子開心便好。”
楚明允忍不住低聲笑了笑,將玉佩也押了上去,“滿意了?”
許桐也是對玉石有所研究的人,見著那玉佩眼睛差點直了,心頭一跳,暗道難不果真招惹上了貴人,不答話了。
楚明允卻不依不饒,“對了,我方才聽見你說沒什麼愿想提,既然如此,我就當人之了。等會兒輸了錢,你正好再瀟灑一把,可別哭啊。”
“放屁!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看清楚了!”許桐一把將籌碼呼啦啦地全推了過去。 這人再有來歷他也想打死了。
這邊吵鬧引得不人圍了過來,旁邊的紈绔忙打圓場,催著頭領發牌。頭領仔細觀察著楚明允的舉,邊搖骰擲點,邊開口問道:“這位林爺,您這財兼有,還有想提的愿?”
“有啊。”楚明允看著其他人的作,心中揣著賭局的規矩。
“那不妨說與大家聽聽?小的也好看看能不能辦到。”
“你們這里不是號稱什麼都能做到的?”
頭領將牌依次分發,笑道:“當然,但也是要分容易和難辦的。您總得讓咱們心里有個準備不是?”
楚明允依樣將四張骨牌兩兩分組擺在眼前,想了想道:“我若是想跟那史大夫蘇世譽睡一宿呢?”
周遭一瞬間靜了,蘇世譽的手無聲地按在了他的肩上。
頭領愣了愣,不知這人是覺察到了自己的試探之意,還是果真為人如此輕浮。
楚明允面不改,堅決不回頭看蘇世譽一眼,研究起了手中的牌。
旁的許桐忽然出了聲笑來,“你這樣子居然還來說我,史大夫也是你能肖想的?”他搖頭譏笑道:“我說,憑你這副妖里妖氣的樣子,就算他們能把蘇世譽找來,你覺得你能把他給在下面?好男也不知道怎麼好。”
楚明允掃他一眼,誠心求教:“那你有何高見?”
許桐口道:“不是都說太尉楚明允喜歡男人嗎?看他那樣子,床上指不定有多浪,滋味必然是要銷魂的多。”
他此言一出,周遭的人一時面紅耳熱,有些紈绔自然見過那兩位大人,哪怕不男,心思卻不自覺地心猿意馬了許多。
蘇世譽按在楚明允肩上的手微用了力,大概是怕他手。卻不想楚明允反倒笑了,語氣意外的還有些溫和:“你有那興趣?”
許桐有些納悶他的反應,隨即哼笑道:“等贏了你,這個倒也是能作為考慮的。”
楚明允笑著看他,道:“你可得記好這話。”隨即收回了視線。
他眼底是冷的,許桐一愣,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無端地一寒意滲心頭,回過神時發現賭桌上已經開始亮牌了。
楚明允不聲地瞧著,覺著跟比大小也差不到哪兒去,兩組牌比上兩局,全勝全敗為勝負,一勝一負為和局。另三人依次亮出牌,看熱鬧的嘖嘖著什麼“雜七”“板凳”,他一概聽不懂,也不想什麼策略,直接地將手中那組點數大的牌攤開,頭領當即道:“雙梅!莊家通吃一道!”
許桐愣了愣,沒料到他手氣果真不錯。楚明允瞥了眼過來,他猛然回神,道:“再來!”直接將手中骨牌翻了過來。他在這里廝混多日也不全是靠人奉承,手氣還是多有的。
楚明允默算了一下,暗笑自己手中剩的這對牌恐怕一個人也不過了。他氣定神閑地掃過賭桌上攤開的牌面,對周遭看熱鬧的催促置若罔聞,笑得愈發高深莫測。
“怎麼著?輸不起了?”有人不耐煩道,“快麻利點,別磨磨蹭蹭的!”
頭領也看了過來,正對上楚明允的笑意深深的眼,他微怔,卻見楚明允手將牌推到了他面前,慢聲道:“你替我開,讓他們仔細瞧瞧。”
頭領掀牌看了一眼,表幾許復雜,看著楚明允一時主意不定。
楚明允一手閑閑地支著下,笑意盈盈道:“開呀。”
眸淬冷,無形的威隨視線落在他上,得他心口一窒,那是常年手握生殺予奪的上位者才有的眼神,頭領匆忙低下頭,不再與他對視,指腹反復挲過骨牌,深吸了一口氣,陡然提高了聲音:
“丁三配二四,猴王對,通吃,莊家勝!”
對牌霍然翻開,純黑骨牌上紅白點數鮮明,這是牌九中的絕配,最大的對牌。人群中陡然炸開了鍋,許桐拍案而起,難以置信地盯著那副牌。
默然將一切納眼底的蘇世譽淡淡笑了,明白了為何楚明允說這賭坊若是有古怪他就定然能勝。這里又不是果真要做生意賺錢,拉攏高貴胄更能助他們侵蝕京都勢力,即使運勢再不佳,這里的人也自然會替他們出老千。
頭領忙從桌后走出,彎腰恭敬道:“林爺,這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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