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公罪》第146章 番外合集
(一)
姜越在裴鈞案頭添上一豆燈,搖滅火柴,掩打了個哈欠:“還剩多?”
“最后一冊了。”裴鈞停下口中默念,翻了一頁手中的書,“眼下邊境用兵、承平來朝,我總覺著明日策論會出《中庸》里的,睡前便想再背一回,安安心罷了。”
說著他忽一回神,抬頭一眼窗外月,訝然:“都這時候了?我又害你晚睡了。”
姜越守在他旁,替他倒了杯茶,笑笑:“平日里瞧你在學監里跋扈,還當你是個不必看書的,豈知你竟是一看起來就忘了時辰。眼下你這一府上下都睡了,連董叔都在外頭打瞌睡呢,若有什麼吃喝之事,你便還是吩咐我這個王爺罷。”
“你都陪著我熬三宿了,白日還要去營里練,子哪兒吃得消?”裴鈞當即放了書起,把姜越往榻上趕去,“你先歇著,我再看看書就來陪你。”
可姜越卻將他摁回案頭前,自己也坐下了,笑眼向他:“我不困。”說著將手邊杯中倒出的花茶向他推了推,目繾綣在他上停留,慢慢道:“你再看看書,我,就再看看你。”
一聽他這話,裴鈞面上容,時,眉心微凝道:“今日上朝,皇上可定下由誰帶兵出征了?”
姜越點點頭,抬手將他額前頭發捋開,仍舊是笑:“嗯,定下了,是我。”
“什麼?”裴鈞頓時眼下一紅,一把扔了書,拉住姜越雙手:“你又要走了?何時拔營?”
姜越傾與他抵著額頭,嘆息:“九日后。”
“怎不早些告訴我?”裴鈞將他攬進懷中抱住,萬分懊悔起來,“若早知你要走,我還看什麼勞什子《中庸》!”
姜越摟著他窄腰,悶在他肩頭布料中笑:“明**就上考場了,我不說,是不想你分心——”
裴鈞低下頭一口咬在他上,又撥開他袖口,抬起他手來親吻他腕上一舊傷:“你才回來沒半年,這傷都剛好,你皇兄怎舍得又讓你出征?”
“家國有難、朝中紛雜,可用之臣不多,可信之人太,皇兄也是沒有辦法。”姜越捧著他臉,回饋給他一吻,挽起角,“所以你此番定要考朝班,待他日穿上補褂,也替我擔一擔這肩上的擔子。”
裴鈞將他掌心放在邊一吻,笑:“你就別憂心我這考學的事兒了,若是我這樣的都考不上,朝廷便還是歇了這招人的路子罷。”說著,他抱起姜越便滾落在床榻里,叭叭親了姜越好幾口,捧著姜越的臉認認真真地看,心疼道,“京中就算暗箭難防,也不比戰場上真刀真槍。你這回可得完完整整地回來,若上再多一道口子,我就立刻提刀找蕭臨去!”
姜越枕在他懷中,倦然失笑:“蕭臨只是副將,你怎能怪到他頭上去?傷是軍中常事,他的戰傷可不比我。”
“我不管!你別替他說話。”裴鈞拉開他襟領看他上的傷,看到一便親一,一親更比一親心疼,待一通大汗淋漓的纏綿過去,他咬著姜越的耳朵都還在嘟囔:“蕭臨那家伙答應了替我好好照看你,我可不能讓他安閑。”
“你啊……”姜越仰躺在他臂彎中,手指梳進他烏發里,看著纏繞在指尖厚繭上的,責怪的話都湮滅在心安間。
“裴鈞,”他目中的好似一般,將裴鈞的種種不甘碎在溫里:
“我想,我一定會非常想你。”
(二)
翌日天明,董叔從廊中搖椅上驚醒,抓著扇慌慌跑進裴鈞房中,竟見裴鈞已然整裝待發。
“晉王爺呢?”董叔替他打扇。
裴鈞勉力正:“晉王爺,咳……昨兒夜里不就回去了麼,您沒瞧見哪?”
董叔皺著眉頭一想,該是賴自己睡著了,便也不敢多問,只幫他打點過東西就去備好吃食,一路送他去了青云監,由他與一眾監生一道乘監中馬車前往貢院考場。
方明玨、閆玉亮老遠見著裴鈞,便招呼他一道上車,不料卻聽裴鈞后傳來呼喚。
三人回頭,竟見是恩國公張府的管家許叔趕來一架馬車,對裴鈞道:“公子,老爺讓我送您去考場呢,您上車罷。”
閆玉亮立時一撞裴鈞胳膊,低聲:“好家伙,你師父這是要給你樹威風呢。”
“可不是!”方明玨笑,“坐著張家的馬車去考場,哪個考還敢為難你?”
“去去去。”裴鈞聳開他二人的推搡,皺著眉頭爬上許叔馬車,原以為張嶺只是派人驅車送他去考場罷了,豈知挎著包袱一進車廂,卻見張嶺本人正威嚴坐在車廂正中,見他上來,掀袍坐去了左側座上,只給他個眼神,示意他坐在對面。
裴鈞心里一沉,抓著包袱坐了過去,馬車便噠噠起行。一路上簾外街上人聲嘈嘈、木作響,車廂之中悶悶沉沉,裴鈞不得已掏出書看,可張嶺見他讀書,倒是點點頭,肅容開口,低聲囑咐他道:
“子羽,今科你定要好好作考,往后高升才一路無憂。”
裴鈞攥著膝頭的布,有樣無心地點了頭,一抬眼,只見對座的張嶺一張冷臉上雖依舊沒個笑意,但向他的目,卻含了深重的期。
這期重似千鈞。
見裴鈞怔然向自己,張嶺移開目,輕咳一聲:“看我做什麼?看你的書。”
如此目在九日大考中縛著裴鈞心神,他在貢院號舍中勉力作答、不敢懈怠,直至出了考場才松下口氣來。
許叔等在考場外,正了拳頭同董叔閑話,此時一見裴鈞出來,急急迎上前:“公子,考得怎樣啊?”
裴鈞心知他等在此是為了個喜訊,便也不為難他,只疲憊地笑笑,囑他回去報信兒:
“告訴師父,了。”
說罷,他將上包袱扔給董叔,一邊跑開,一邊回頭笑道:“董叔,您回去告訴我娘和裴妍,我今晚不回去吃了,我要去城北軍營里送蕭臨和晉王爺出征!”
(三)
“得了吧。”
第二天一早,正待啟程的大軍最尾,蕭臨騎著馬繞著裴鈞走了一圈,哼哼地笑:“你本就不是來送我的,連酒都沒帶上一壺,昨夜里也不知是在哪兒睡的。”
說罷他又看向裴鈞旁牽著馬的姜越,瞥了眼姜越頸上的紅痕,不嘖嘖兩聲,天長嘆:“古來重輕友者,唯你裴子羽最甚!”
裴鈞卻由著他罵,只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馬,說了句“你保重”,接著便拉姜越走到山包后去了。
“記得常給我來信。”裴鈞替姜越整好戰甲,脈脈凝眉著他,雖知道自己面前站著的是帝國一大猛將,可一旦想到此人是昨夜蜷在他懷中紅著耳朵睡的人,他便一點兒也放不下心來,此時不由再度抱他,在他耳邊一遍遍道:“姜越,你一定一定不能傷,一定一定好好保命,就算我求求你,千萬別一個人逞能,好不好?”
姜越年輕而英氣的臉上因他這話有了紅暈,抿了抿,乖乖點頭:“我知道了。你也是,保重自己,等著我回來。”
裴鈞親吻他額間鬢角,又親吻他緋紅的瓣,與他抵著額頭,廝磨一時,終是聽見了拔營的號角。
裴鈞忍著目下酸道:“來,你上馬,我再送你一程。”
姜越搖頭:“你回去吧,此去路遠,終有一別,你送不到頭的。”
裴鈞牽來他的馬,將他扶上馬鞍,笑瞇瞇道:“你只管走,別管我。我只想再多看看你,你便依了我罷。”
(四)
京外長道上綠樹遍野,鳥雀爭鳴。
初升旭日下,姜越在大軍中驀然回首,只見一襲青衫的裴鈞正跟在軍隊最尾,亦步亦趨地遙遙向他,那目中的期、珍惜和濃濃不舍,宛如靜水溫泉中的一泓暖流,悄然流落他心底,引他一再駐足回。
他停下馬,遠遠向裴鈞招手。
此時長路上春風正起,前途泥塵載道,卻伴著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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