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到一半的時候，宋玄松開了手。

因為他眼前閃過的場景和信息都已經出現了混，這通常意味著記憶來源者的異常。

覺遠并不知道宋玄閱讀了他的記憶，他的眼里仍帶著抑的痛楚。

他已經從癲狂當中清醒過來了，只是還在克制不住地抖，仿佛是靈魂中傳來的，撕裂似的痛苦。

他在這樣的抖中昏厥了過去。

宋玄看著暈倒在地上的覺遠，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他好奇的其實是這寺院里神乎其神的飛升，可終究還是沒有在覺遠的記憶里看到他想要知道的事。

不知是覺遠在下意識的回避，還是他將那些溫的瞬間看得太過重要，以至于連宋玄閱讀時，第一時間得到的卻是這些充滿和諧的回憶。

“你怎麼了？”姬云羲看著沉默不語的宋玄，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竟浮現了一古怪。

“沒什麼。”宋玄躊躇片刻，還是開口道：“他……先帶回去吧。”

“帶回我們院里？”

“嗯，”宋玄點了點頭。“他對我有用。”

宋玄敏銳的意識到，覺遠記憶中出現過的所有僧人，都沒有再出現在現在的寺廟里。

是他們已經離開了？還是發生了什麼更大的變故？

宋玄的腦海里約有一個念頭，至不能將覺遠送到寺廟僧人的手里。

直到天漸黑，覺遠也沒有清醒過來。

姬云羲久病醫，也略通一些醫理，了覺遠的脈，說：“大概是勞累過度，又被緒失控一激，睡過去了。你要是想跟他說話，弄些涼水來就行。”

宋玄搖了搖頭：“讓他休息休息吧，年紀不大呢。”

他記得在覺遠的記憶里，雖然也要為寺里打掃，卻并不算什麼重活。

但他兩次看到覺遠，卻都是一副疲力竭的樣子。

姬云羲聽聞這話，忽得抬起頭來，盯著宋玄瞧了起來。

那眼神跟平日里不同，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把宋玄看得有些發。

宋玄忍不住問：“怎麼了？”

姬云羲瞧著他，仿佛要認清他每一個表：“你是不是喜歡年輕的男孩子？”

這是他思考了一路得出的結論，卻讓宋玄悚然：“你胡說什麼？”

姬云羲見他這反應，神竟愈發的認真了，指關節一下又一下地敲擊著桌子：“我，覺遠，下一個會撿誰回來？哦，對了，那個吳四的年紀也不大——”

這結論得出的太過詭異，讓宋玄忍不住有些發懵：“只是巧合而已，你怎麼會這麼想？”

姬云羲似笑非笑地說：“你握著那小和尚的手就不肯松開，又拍又的，難道不是覺得機會難得？”

宋玄這才反應過來，他讀取記憶的時間長了些，拉著覺遠的手一直沒松，落在姬云羲的眼里自然有些古怪。

姬云羲見宋玄沒有反駁，眼中反而生出一人的彩：“你若喜歡，倒也不是什麼大事。”

說著，他一步一步近，最后湊到宋玄的耳畔，輕聲細語：“你助我回京，我也應當有所報答才是——”

宋玄驀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年勾著他的下，容貌上的艷麗旖旎在這一刻發揮到了極致：“宋玄，我可比他們都好得多了。”

是了，他的確比什麼覺遠、吳四都好得多了，他是皇子之尊，又容驚人……

說實話，去除了姬云羲殘忍的手段，和略有些冷淡的格，無論是哪個斷袖，都會將姬云羲劃在極品一類的。

可宋玄當真不是個斷袖。

或者說，他就沒考慮過這些事。

“我真沒有這樣嗜好。”宋玄哭笑不得。

姬云羲的臉上明顯地寫著“不信”二字，他雖年紀不大，卻也在宮里見聞廣博，早就聽說過，有達顯貴不喜歡滴滴的姑娘，卻偏偏嗜好玩弄孌。

而且這群人的口味也還算一致，大多喜歡姿容艷麗的年。

這樣的嗜好自然是見不得的，只是落在宋玄上，姬云羲倒不覺得有什麼了。

他本就不明白宋玄為何這樣盡心盡力的幫扶他，如今知道宋玄是為所困，他反倒高興起來了。

至宋玄是對他有所圖的，對于他來說，宋玄因皮囊而喜歡他，和他因為記憶中的人而喜歡宋玄，本質上并沒有什麼區別，只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姬云羲不吝于給宋玄一點甜頭，讓這個人真真正正、死心塌地的屬于自己。

只是宋玄卻是當真沒有這個意思，他見姬云羲想的歪了，只得好言好語地糊弄過去：“當時我想到些別的事，走神了，并沒有旁的意思。”

姬云羲微微瞇起眼睛來：“沒有旁的意思？”

宋玄毫不遲疑地點頭。

“那你為什麼至今都沒有娶親？”

這也是姬云羲懷疑他有龍之好的一個主要原因，宋玄已經過了二十，弱冠之年。換在尋常貴族人家，不說妻妾群，至孩子也該生下來一兩個了。

再不濟，相好的也總該有一兩個。

可宋玄如今卻還是孑然一，獨來獨往，就姬云羲跟著他的這幾天，別說相好了，連對著白小桃這樣毫無距離的姑娘，他都半點邪念沒。

他若不是當世柳下惠，姬云羲只能當他是就不喜歡人了。

宋玄從一開始的震驚，到后來已經被這烏龍弄得笑了起來，他拉著姬云羲的袖，將他按到椅子上：“阿羲，我們這些走江湖的平民百姓，又不是你們那些貴族老爺，你知道娶妻生子得花多銀子嗎？”

姬云羲愣了愣，眼神出一茫然來，就連方才引宋玄時刻意做出來的魅神態都淡了。

“且不說置辦彩禮，”宋玄搖了搖頭，笑著跟他算賬。“我一個算命先生，房無一間，地無一壟的。又是個孤兒，沒有父母親眷幫襯著，哪個好人家的兒肯跟我餐風宿？“

姬云羲是真的不知民間疾苦，他早些年過的雖然艱難，但到底跟宋玄經歷的環境不同。

他說：“你也不是很缺錢……”

宋玄搖了搖頭：“這又是你不明白了，跑江湖的，錢來的快，去得也快。像我們這樣的營生，大都發的是別人遭難時的財，早晚也得拿著家當去抵自己的災，終究不是個穩妥的。”

尤其像宋玄這樣的，若是在一個地方做了大局，都不敢久留幾天，生怕讓人拆穿腦袋搬了家。

“我一個人也就罷了，難不還得讓人家姑娘跟著我提心吊膽，腦袋別腰帶上過日子？”宋玄一攤手。“這不是造孽嗎？”

事實也大都如此，無論是江湖草莽，還是他們這些神騙子，大都是獨來獨往，走到哪里，有幾個相好的，只風花雪月著，也不怕走了什麼風聲。

數幾個拖家帶口的，那多半是夫妻同行，相互扶持著，也算是不小的運氣了。

宋玄早些年其實也是對那些致漂亮的孩過心思的，畢竟年時期、氣方剛的，總會有個夢中人什麼的。

可他也是最清楚自己份的。

他們這樣的人，不怕看不清別人，只怕掂不清自己。

宋玄說了好半天，姬云羲見他神坦然，才勉強信了他的說辭：“你真不是哄我？”

宋玄道：“我拿這哄你做什麼，我若是真有斷袖之癖，現在上桿子承認還來不及。”

姬云羲這才沒了話。

只是他平靜下來，宋玄卻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味兒了：“這回該我問你了，小小年紀，你在哪里聽來的這些不著四六的東西？”

姬云羲咳嗽了一聲，撇過頭去，只當沒聽見。

“是聽還不算，你還敢湊上去，你當這是什麼好事嗎？”宋玄越想越覺得不對，這孩子怎麼看都是長歪了。“你倒是說說，你還記得你是三皇子嗎？”

“我不是。”

姬云羲瞪著眼睛說起胡話來了。

“三皇子早就死了。”姬云羲眼中出一狡詐的笑意來。“誰曉得他是哪個，我是你的弟弟宋羲。”

宋玄心口忽得收了一下。

“我聽人家說，做哥哥的得讓著弟弟，”姬云羲做出一副正經的樣子來。“所以宋玄，你不能教訓我，你要對我好。”

“你這是哪聽來的，”宋玄擼起袖子來。“哥哥還揍弟弟呢，這你聽說過沒有。”

宋玄拉下臉來，佯裝要去修理他，一抬手，卻正對上姬云羲滿懷笑意的眼睛的眼睛。

他原本就是強行作出的兇狠，此時卻是半點都維持不住了。

“下次不許再胡說這些東西，”宋玄還是著自己做出冷漠來。“什麼表示不表示的，誰也不值得你這樣做。”

“你也不值得？”

“我也不值得，”宋玄認真地說。“阿羲，沒什麼東西比你自己更重要。”

他早就約察覺了，姬云羲為一個皇子并不自傲，非但不自傲，他甚至將自己看的太輕，太……無所謂了一些。

姬云羲抬了抬眼皮：“只有你……”

“咚咚咚咚咚——”

門外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姬云羲沒說完的話。

宋玄忍不住一，他剛剛一時快，說出了姬云羲的份，也不曉得門外的人是誰，在外頭聽了多久，難免有些擔憂。

姬云羲倒是不慌不忙，坐在椅子上穩如泰山，毫沒有挪位的意思。

他只是在想自己沒說出口的那句話。

“咚咚咚咚咚——”

敲門聲愈發的急促。

宋玄無法，只得著頭皮拉開了門，正對上一張蒼白驚慌的臉。

白小桃。

宋玄松了口氣，卻又忍不住有些張：“白姑娘，方才……”

白小桃卻一把將他推進門里，將門甩上，聲音里都帶著抖：“我、我看見了……”

宋玄一愣：“什麼？”

白小桃瞪圓了眼睛，順著門了下去：“這寺廟……這寺廟里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