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3

福瑞當晚就功打了“敵人”部，他無家可歸是真，又老實一無是，天生的臥底材料，沒人對他起任何疑心。

第二天一早，他給秦放發送了第一條臥底信息：蒼鴻觀主要去拜訪司藤小姐。

說了跟沒說一樣，秦放哭笑不得：人家蒼鴻觀主一早就給他打過電話了好不好，再說了，蒼鴻觀主過來，必然是客客氣氣走大門，又不是翻墻，要你通風報信！

司藤倒不怠慢，禮數周到的在客廳跟蒼鴻觀主見了面，一番寒暄之后，蒼鴻觀主道明來意，大意是他們昨兒晚上一夜沒睡，連夜發道友，四詢問妖蹤，所謂皇天不負有心人，雖然還不明朗，但已經有些眉目了。

是個好消息，但是司藤冷笑著話里有話：“昨天還在說怎麼難找怎麼困難，一覺起來就有眉目了，這未免也太快了吧？”

蒼鴻觀主有些尷尬：“事關家命……大家都很著急，生怕晚一步毒發。

不過只是有眉目而已，現在也不敢確認，但還是先知會一聲，免得司藤小姐誤會我們故意拖沓。”

話說的在在理，挑不出什麼錯，司藤也就不再咄咄相：“我想老觀主也不至于耍什麼花樣的，不然，真的得一起下去打麻將了。”

一席話說的蒼鴻觀主如坐針氈，勉強待了一會就要告辭，司藤這時反笑的嫵了，白皙纖長的手過去按住蒼鴻手背：“不急，我還有話說。”

蒼鴻觀主這輩子估計都沒跟妖怪這麼接過，手上過電一樣，驚的渾一哆嗦，胡子都翹了了。

司藤權當沒聽見，盯著蒼鴻的眼睛，笑的溫溫：“聽說當年丘山道長鎮殺我，老觀主的師父李正元道長也在？”

完了，來了！

蒼鴻不敢看，訥訥說了句：“在……在。”

“當時是個什麼形，老觀主能否講一講？”

蒼鴻心里打了個突：“那時候……司藤小姐不是也在嗎？”

“在是在，不過老觀主也知道，同一件事，不同的人里說出來，南轅北轍。

我想聽聽看，鎮妖這事，李道長是怎麼給后人講的。”

蒼鴻一顆心突然就跳的厲害，他看了眼司藤，子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不安地了下，頓了頓穩住心神：“我師父說，當時的形是這樣的……”

他盡量按真實的回憶去說，但出于自我保護，刻意地沒有提到自己，“我師父”、“丘山道長”、“黃婆婆”，“師父說”，可以模糊的地方約略帶過，聲音略略發抖，腦子里天人戰：那時形太過兇險，也許司藤本就忘記了他這個小人呢？

不不不，司藤的孩子是在他懷里悶死的，怎麼可能忘記？

故事講完，死一樣的沉默，蒼鴻張地手都在抖，心想，也許司藤下一刻就要跟他清算了，可能會冷笑著問他：那你呢，你做了什麼好事，怎麼一點都沒講呢？

他一直等，像是等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司藤終于說話了，聲音低沉而又疲憊。

對秦放說：“送客吧。”

送走了蒼鴻，秦放回到客廳，司藤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坐在椅子上一不。

但是奇怪的，現在看，卻有幾分親近，初見時，不過就是一個猙獰可怖的妖怪，可是相久了，就漸漸立，及至今天聽了蒼鴻講的舊事，秦放忽然有些可憐，他陪著司藤坐了一會，很想問：“你還有過孩子嗎？”

怎麼看，都不像是會上別人，還生過孩子的人。

不過，再怎麼好奇，秦放還是忍住了，人世故他是懂的，這種事不好問。

司藤反而先開口了，像是問他，又像是問自己：“一個人，明知道那個男人是騙，還要跟他在一起，還要給他生孩子，為什麼？”

秦放心里的回答是，中的人大多沒頭腦的，妖怪也一樣。

不過失意人前不好說這話，他決定答的委婉一點：“因為吧。”

司藤哈哈大笑，笑到后來眼淚都出來了，用手指揩了揩眼角，說：“因為蠢吧。”

又說：“太累了，我去睡一會。”

秦放覺得，今天蒼鴻所講的事，一定很不尋常，認識司藤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說，要睡一會。

以前說，妖怪不需要吃飯，也不需要睡覺。

沈銀燈等人在房間里等蒼鴻，一見到他回來就急急迎上去：“怎麼說？”

蒼鴻觀主惱怒地看了一眼：“司藤那麼明，我只是說有眉目，已經有了疑心。

要是像你計劃的那樣跟說已經找到了，你覺得會怎麼樣？

如果不是托大覺得我們不敢耍花招，我們早了餡了。”

沈銀燈沒有說話，眾人三三兩兩落座，都有點忐忑不安，白金教授說：“我想了一夜，總覺得……不太好，這事一定要搞的你死我活不可嗎？”

這話中了不人，馬丘道長連連點頭：“咱們得想清楚了，現在我們跟司藤，又沒什麼深仇大恨。

但是走了這一步就不一樣了……”

昨晚上沈銀燈淚水漣漣的，他們一時心加三兩沖，也就答應了。

但是后來左思右想，真這麼做，就是跟沈銀燈站到一條船上，雖然都是道友，到底泛泛，犯得著嗎？

潘祈年也跟著附和：“就是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萬一鬧到不能收場，不是因小失大嗎？”

議論聲中，沈銀燈突然冷笑起來，目錐子一樣一個個盯過去，待到大家都不說話了，才開口。

“降妖除魔，對我們道門來說，不就像吃飯睡覺一樣平常嗎？

什麼時候殺個妖怪都這麼前怕狼后怕虎了？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跟妖怪去講和氣生財？

說出這種話，各位道長還記得自己是行道之人嗎？”

這話說的，丁大怎麼聽怎麼覺得刺耳：“沈小姐，我相信你說的，藤毒出自司藤本，只要死了，藤毒就會自行消解。

可是你不要怪我們北方人說話直，你們麻姑現在那水平，是的確不怎麼樣，我還真不敢相信你能殺了司藤。

如果不死，我們這些人怎麼辦？

都給你陪葬嗎？”

沈銀燈一字一頓：“當年為了扳倒丘山，司藤和道門中人私下易，命看守的，就是沈翠翹，最后雖然是死了，可該用什麼法子殺司藤，比誰都明白。

隨你們信不信我，如果不信，你們就依著司藤所說，滿世界找妖怪去吧，如果找不到，最后還不是一樣給陪葬！”

一席話說的眾人都不作聲了，末了張華真人一聲長嘆：“算了，大家都沒什麼選擇，就依沈小姐的吧。

事一旦了，解藤殺，除妖，去詛咒，也算是一舉三得。

萬一不，也好過坐以待斃。

命數使然，定了就是定了，別再爭了吧。”

又說：“人多雜，這事只我們幾個掌事的知道就好，按照昨天說好的，大家各自準備吧。”

當天晚上，福瑞給秦放打了個電話，說是現在蒼鴻觀主們議事，都不要他和王乾坤參加，他又沒配備竊聽，門上聽了半天啥都沒聽到，后來有個打掃客房的服務員從后頭拍了他一下，把他嚇的咧……

反正重點就是傾訴開展工作的困難，秦放聽的額嘆息，真心不明白司藤為什麼要安福瑞做這個事兒，最后要掛電話時，福瑞忽然又想起什麼：“對了，我聽到他們說了好幾次苗寨，好像是說……千戶苗寨。”

千戶苗寨？

怎麼聽著跟武俠小說里的名字一樣？

掛了電話之后，秦放拿手機百度了一下，居然真的有，貴州苗族侗族自治州的西江千戶苗寨，頗熱門的旅游景區，門票都噌噌攀上了100大洋。

一群道門英去偏遠的千戶苗寨，幾個意思？

秦放去找司藤，把事略說了下，司藤說：“千戶苗寨不一定指西江，黔東南是苗族聚居地，超過千戶的，都可以千戶苗寨，西江是已經開發的，那些沒開發的大苗寨也為數不，我大概知道他們要去的是哪一個……你把地圖調出來我看看。”

秦放搜了黔東南地圖，放大給司藤看，司藤指尖在西江往下點了點：“這里，靠近榕江。”

秦放有些好奇：“你去過？”

“沒去過。

但聽過，那里一帶是沈翠翹的老家，麻姑的地盤。”

秦放心里一：“早上蒼鴻觀主說，尋妖的事已經有眉目了，現在又提到千戶苗寨，是不是過一陣子就要跟我們說，要找的妖怪在千戶苗寨？”

司藤說：“是啊，不然他們去千戶苗寨干什麼，旅游嗎？

只是，偏偏在沈銀燈的地盤找到，未免也太巧了。”

確實太巧，更何況沈銀燈跟司藤還是有宿仇的，秦放忍不住提醒：“你小心點。”

這句話不知道怎麼著就到逆鱗了：“小心什麼？

我要小心什麼？”

這不明擺著嗎，真是好心當驢肝肺，秦放沒好氣給解釋：“沈銀燈不是跟你有仇嗎？

那是的地盤，說不定是想把你引過去在那收拾你，這里頭有謀，小心點總沒錯的。”

司藤冷笑：“我要小心什麼，如果沈銀燈在前路上挖了個陷阱，連坑帶路鏟了就是。

玩謀？

論輩分，謀都得我一聲祖宗。”

秦放又好氣又好笑，老天爺也真是不長眼，說這樣的大話，怎麼不憑空降個雷霆劈一腦袋呢？

他忍不住就把心里的話說出口了：“司藤，我真是想不出，你這樣的人，上的是什麼樣的男人。”

“誰都不，我從來也沒過什麼男人。”

“那你還給人生孩子？”

話一出口秦放就后悔了，從最基本的道德出發，他覺得不應該在一個失去孩子的人面前提這種事，無異于割揭疤，他甚至設想了司藤接下來的反應，然大怒？

或者眼眸一暗，悲愴神傷？

都沒有，慢悠悠給自己倒了杯茶，送到邊呷了一小口，神自若說了句：“我那時候，大概眼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