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紅桃功地將小巫引進了公會。

在紅桃和小巫接兩三次之後，他毫不猶豫地將對方劃進了下一次聯賽的固定隊員裡，並且開始重點培養，在那之前,紅桃找菲比聊了一次。

談話的地點在島上一個堆滿酒紅絨被的沉鬱房間裡,在一個大雨滂沱的下午。

“我本來……”紅桃那張得驚心魄的臉上難得從懶散裡出一真實的倦怠出來，他斜靠在一張寬大到就像是床的椅子上,腳背蜷在上麵,酒紅的長髮漉漉地從臉側一直到微微敞開的心口,語氣和眼神都恍惚又迷離，“我本來是準備讓你隊的。”

菲比掃他一眼，一針見：“你去見你母親了？”

知道紅桃的母親葬在離這裡很遠的另一個島嶼上,紅桃如果是這種狀，那隻能說明這傢夥在上島之前去給他母親掃墓了。

“嗯。”紅桃明顯不想多聊這個話題，他避開了菲比的視線,聲線重新平和下來，將話題移轉了回去,“但小巫比你更合適，你們的技能有重疊的部分,以及你做事有些太極端了,不太適合這麼早就上聯賽,小巫可以說各方麵都發展得很平穩，比你更適合隊，以的能力,雖然說還是新手，但甚至已經可以接手戰師的位置了。”

“我對做的替補冇有意見，很強,我理應是的替補。”菲比著紅桃，語氣很直接，“就連你也該是的替補。”

“你太弱了，不如做戰師贏取勝利的可能大。”

“你不如強大。”

紅桃沉默半晌，他抬手蓋住自己的眼睛，向後仰倒，嗓音沙啞：“……你說得對。”

“那麼小，經曆了那麼多事，那麼重的疑心，在仇恨中，居然還是冷靜的，有保護彆人的意願和底氣。”

“……我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保護什麼東西了，就連你的母親，我的舊友，也是救回來的。”

“你說得對，我的確應該是的替補。”紅桃緩慢地放下蓋在自己臉上的手掌，他著對麵的菲比，輕聲說，“我想讓為國王公會的會長，和這個戰隊真正的戰師。”

“你讓去做會長？”菲比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那你要離開公會是嗎，你要去做什麼呢？”

紅桃偏過頭，他眼神沉靜地著島外的雨，冇有回答。

那天夜晚，他又來到了他母親的墓前，這是一個很偏僻的歐洲小鄉村，紅桃將整個鄉村都買了下來，但他並冇有去打理這個村莊，整個村莊裡隻有他母親的墓而已。

雨下得很大，紅桃撐著一把黑的傘，沉寂無言地站在他母親的墓前，隔了很久很久，才蹲下來，他抱著膝蓋，像個到寒冷的小孩一樣將蜷起來，從膝蓋抬起頭，用那雙紫的眼眸安靜地著他母親的墓上的照片。

“我見到了一個很厲害的小孩。”他輕聲說，出手拂去照片上的水珠，“比上次和你說的菲比還要厲害，救了利百加。”

“我想把公會給。”

“菲比說得冇錯，我的確很弱，無論我擁有多【盾】來保護，我都冇有將你帶回這個世界的勇氣。”

紅桃語氣越來越輕。

菲比很早之前問過，為什麼不複活自己的母親，明明舉一個公會的力量是可以做到的，紅桃當時坐在辦公椅上失神了片刻，然後散漫地笑著回答——死人也是有意願的。

隨便就複活死人，你有問過還想活著嗎？如果複活之後活得痛苦，想要再次死亡，那你要親手再次殺死嗎？

——或者再次看著自己殺死自己呢？

複活了又能怎麼樣呢？

這個世界還是有教廷，還是有軍火商頭子，還是有一切可以淩駕於他頭頂上，輕易地從他的手裡剝奪自由，消遣麗的存在，十年前他保護不了，十年之後，他也冇能功地保護從島上下去的人。

正如利百加嫁給菲比的父親之前，向他告彆說的那樣——島之外，又有什麼不一樣嗎？

不過是大一些的島罷了。

唯一離世俗桎梏的島嶼天空之城還漂浮在天空上，雨連綿，到都是當年審判留下的腥氣，這是他唯一可以掌握和保護的地方。

但如果活過來，他難道要讓像他一樣，數十年如一日地生活在這個佈滿了曾經傷害過自己痕跡的島嶼上嗎？

他當初進遊戲被憤怒和仇恨燒灼著，獲得了可以製裁敵人的能力之後，反覆地折磨和審判著對方，在這種極端的，帶有巨大力度的仇恨裡，敵人被痛不生地折磨的同時，他也漸漸的疲憊起來。

紅桃開始有些空茫和疲憊，有時候在鏡子裡看到自己和那個男人——那個導致了這一切開端的男人，他的生父——有幾分相似的臉之後，又會到一種無法自控的厭惡。

厭惡，仇恨和疲憊錯著耗乾了他，他在島上，一個人躺在絨布裡恍惚地聽雨聲，地上那些曾經代表著上麵定居者的撲克牌散落一地。

為什麼要一直審判他們的，他們的罪已經確定，為什麼不殺了他們呢——菲比問他——殺了他們，一切就結束了。

他總是不甘心就那麼輕易地給那群人一個解，讓他們和自己的母親最終都歸於一個結局——死亡，他們死後的靈魂是否會叨嘮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也是因為那位客人留給他的紙條，他總是把死亡當做這些人的最好結果，但那日在菲比疑的詢問下，紅桃罕見地思考了一下——如果真的殺死了他們，會怎麼樣呢？

殺了他們之後，我又要做什麼呢？

紅桃很輕地詢問自己。

從那一日算起，他已經在這座島上待了十二年了。

他一開始建立公會想要變得更強大，他的確如願以償地變得更強大了，整個世界都是他的勢力，甚至擁有了和軍火商抗衡和對峙的實力，公會倉庫裡的積分日流水達到了一個恐怖的地段，在早期的時候，他還有點解離開島的興勁，如自己年所願的地為了一名演員，向所有人展示自己，也曾經天真地希得到所說的，不帶那種**意味的誇讚。

但事實就是得不到的，他接過的人，從連續寫信三年給他工作室的到說是相信他演技才選擇他的投資商，形形，十分多，隻要他願意，或者隻要他一個眼神裡，他們品出了額外的意味，他們都非常願意和他上床。

權利，金錢，，幾乎這些事的頂端他都見過了，用一種冷酷又倦怠的姿態。

真的存在過說的，隻是真心誇讚麗的人嗎？還是隻是看錯了，那人眼底其實也有**的餘輝呢？

他冇有願，冇有**，冇有想做的事，冇有想去的地方，一日一日地待在島上聽大雨落下的響聲走神，他變得越來越懶，連打比賽都隻喜歡開【盾】折磨對方，而不是主進攻，所作所為就像是期待著有朝一日有誰會在賽場上突然殺死自己。

這一切都在看到那個名為黑桃的玩家手上黑的骨鞭之後戛然而止。

他已經想不起自己看到黑桃那一刻的場景，就像是在大雨天裡聽到了一聲炸雷，他幾乎是靜止了下來，所有思緒湧到了一起，他難得坐直了，怔然地看著小電視上黑桃揮舞的黑骨鞭。

“他什麼名字？”他聽到自己問。

王舜恭敬地回答他：“皇後，他是這一屆的黑馬。”

“他冇有名字，好像是有個代號，黑桃。”

【我的本名你無法呼喚，喊我代號就可以了，你可以我黑桃。】

接下來的事就順理章，紅桃對黑桃的瘋狂探尋被理所當然地理解為了追求，他罕見地這麼有事業心，追著黑桃一路廝殺到了聯賽的第二名——但其實隻是因為黑桃這傢夥眼裡隻有比賽和對手，如果不是在賽場上遇到，這人是絕對不會迴應你問題的，會直接從你旁邊走過去，就像是冇看見你一樣。

在輸掉比賽之後，紅桃站在黑桃的麵前，主持人讓他們握手的起鬨聲一直在響，但紅桃卻一直冇有出手。

紅桃著黑桃，眼裡幾乎冇有緒，一副早有預料的表：“你的鞭子和代號，是誰給你的？”

這個世界上不會有這麼巧合的事，就那麼剛好對得上。

黑桃回答：“我不記得了。”

紅桃沉默不語良久，他還是出了手，再抬頭，又是那副無懈可擊的慵懶笑容：“非常高興認識你，希下次和你在賽場上見到的時候。”

“那個時候，希你能想起你問題的答案。”

再後來，菲比進遊戲，小巫加了公會，紅桃在多次試探黑桃無果之後，他又重新懶了下去，開始放手對公會裡的權利，讓小巫依次接手。

“所以你到底要做什麼？”菲比難得單獨找上紅桃，盯著對方，“你放手這麼快，今年年底小巫就能全部接手國王公會，你要離開公會做什麼？”

紅桃靜了很久，答非所問地開口：“去島外麵。”

他眼眸半垂，散漫地笑起來：“去跳舞之後，冇有人想和我上床的地方。”

菲比靜了一下——除了一些必要的事，紅桃幾乎從不下島，他厭惡著島外，就像是他厭惡這個島。

“以你這張臉，這種地方不存在。”菲比不客氣地回答。

——紅桃最喜歡跳的舞是《七重紗之舞》，這是一支本就帶有一點引質的舞蹈，被紅桃跳出來簡直能把人魂都勾飛，這人泡在這座慾之島上長大，連骨頭裡都浸滿了蠱的氣息。

“嗯，我知道。”紅桃懶懶地應了，他臉上還帶著笑，語氣帶著某種歎息，就像是沉浸在回憶裡，“我也隻跳過那麼一次對方對我隻是純然欣賞的舞，我等了那位客人十年，連公會都是以他的名諱起的。”

“然後再也冇有見過第二次了。”

“我找了他很久……”紅桃托著下頜，他臉旁的燭搖曳，長睫在臉上落下晃的影，“每次要找到的時候，就差那麼一點，就冇了訊息。”

“想開點。”菲比淡淡說，“說不定他已經死了呢？”

紅桃失笑一瞬，然後又靜了下去：“這對他而言說不定是不錯的結局呢。”

“那位客人……的確是嚮往死亡的。”

菲比心裡不詳的預擴大，著紅桃那張在燭裡就算是沉思，也勾魂奪魄的臉，幾乎在一瞬間就猜出了對方在想什麼，有些冷厲地問紅桃：“所以……你因為他，也覺得死亡不錯，是嗎？”

“所以你離開公會是想去死，是嗎？”

“一開始……他說自己想死的時候，我的確是接不了的，我甚至想殺死要殺死他的人。”紅桃很輕地開口，“但過了那麼久，我現在想起他說的話，好像覺得也冇有什麼不對的。”

“對我來說，都無趣了，我也冇必要再將帶回到這個無趣又骯臟的世界來。”

“——死亡或許是個不錯的結局。”

“死後就算下地獄，說不定都比我現在待的這座島要乾淨。”

紅桃微微歪著頭，他無神的紫眼眸裡倒映著蠟燭那點微，抬手隨意地撥弄了一下燭芯，燭熄滅了。

於是島上一也見不到了。

窗外雨聲刺耳。

在聯賽即將開場的前幾個月，變故突生，菲比是第一個察覺到小巫不對勁的人。

知道小巫的心結是劉懷，那個懦弱又無能的男人，不過公會將劉懷控製得很好，雖然小巫總是沉默地“”著被控製後有些渾渾噩噩的劉懷，看起來不像是讚同們的做法，但也冇有阻止們這樣做。

對於劉懷這種膽小，無能又弱的人，這樣嚴地控製或許也是一種保護。

菲比不喜歡劉懷，甚至可以說是厭惡的，雖然對弱者的看法有所改觀了，但不喜歡劉懷這種冇有信念，熱衷背叛的弱者。

篤定劉懷會為小巫的弱點，而覺得紅桃的看法也和一致——不然這傢夥不會搞出什麼培養一預備團哥哥的作。

但菲比對這種作嗤之以鼻。

“要是一個人核心的**可以輕易被代替或者轉移，那就不是核心了。”菲比一針見，語帶嫌棄，“而且你找的這些哥哥都太劣質了，小巫不會輕易移給這些人的。”

紅桃不置可否地笑笑，他問：“那你覺得對於小巫而言，什麼做優質的哥哥呢？”

“能一定程度上理解的想法，支援要做的事，並且能讓功移，外表上和劉懷的相似度是一定要的，經曆上也要有相似度，比如教導了很多東西，相信的能力……”菲比抬眸，“最後，最好還和劉懷一樣懦弱，能讓有保護。”

紅桃臉上的笑意漸漸消散。

菲比不冷不熱地說：“紅桃，我不相信你冇發現，小巫對你有對劉懷類似的複雜。”

“你就是最合適的【哥哥】人選。”

“你隻要對小巫用一次技能，你就會在的眼裡變劉懷，你和的哥哥不僅外貌上是一模一樣的，格，和在目前經曆裡擔任的角也類似，以你的手段，你也可以完全在心理上取代劉懷在小巫心裡的位置，劉懷這個弱點被你取代之後，小巫可以變得更強大和穩定……”

紅桃語氣淡了下去：“夠了。”

菲比著紅桃的眼睛：“你既然已經決心讓小巫克服劉懷這個弱點，為什麼不願意親自騙呢？”

“明明你纔是最合適的那個人。”

“我親？”紅桃似笑非笑地看菲比一眼，“我在的眼裡，可是【皇後】，要怎麼接我做的哥哥？”

菲比抬眸：“紅桃，逃避是冇有用的。”

“你是個男人，從這點來說，你也適合做的【哥哥】。”

“壞事你做都做了，這樣拖拖拉拉的，隻會適得其反，不要做一個惡毒又懦弱的掌權者，紅桃。”

“好了，這件事的討論到此為止。”紅桃收斂表，他眼睫垂落，“你先出去吧，我會考慮的。”

菲比頓了一下，推開辦公室的門走了，紅桃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沉寂了很久很久，才緩慢地拉開自己桌麵下的屜，他拿出屜裡的那張照片，放在桌子上。

紅桃慢慢地低下頭，將頭靠在桌麵上，埋進手肘裡，著照片他母親燦爛的笑，聲音輕到聽不見：

“……我討厭變一個男人去騙，去贏取的信任。”

“這會讓我想到你。”

“……所以我讓彆人來做了這件事。”紅桃慢慢地將頭低下去，他突兀地低笑了兩下，“菲比的評價還真是到位，我真是懦弱又惡毒……”

“但我真的……”

“不想騙佳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