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士圈子裡，河溪費氏絕對堪稱傳奇人。

早年費氏普普通通，不，甚至可以說相當頑劣。

在那個缺食時代，十三歲的費氏就因為狗，進局子如進自家。

十九歲因為嚴打差點喪命，狼狽之極的逃出河溪，開始了北漂。

自那起，他膽兒就被嚇破了，再也不敢坑蒙拐騙。

他做過乞丐，刷過碗，端過盤子，當過泥瓦工，海商明珠大廈他都扛過水泥，一直混到三十有六，也沒混出大出息。

直到三十七歲，喝高了走夜路，渾渾噩噩一頭從天橋上栽下來，在醫院裡昏睡一週，才醒過來。

自那以後，河溪費氏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他自稱夢中有仙人授業，一夢三百年，學盡《天髓八字真蹤》。

醒來第一單，給同病房將死老人卜了一卦，算出他手必然大吉，撈了個開門紅。

自此以後，河溪費氏徹底時來運轉，從布白丁，到朱門鴻儒，費氏的門檻不知換了多。

就在費氏如日中天之時，他卻突然宣佈退山田。

至此，還能求見到費氏的，絕對個個都是各行各業金字塔尖的人兒。

費氏開過的神像、玉佩，更是了萬金難買的搶手貨。

就是這輕易不見外人的費氏，今兒突然大擺宴席，邀請一人，深夜獨坐果林茅亭，飲清風，食寒月，嘮那外人輕易聽不見的話兒。

得費氏邀請的是個看起來七八十歲的眉老漢，老漢一布，眉大眼，看起來很有幾分神話故事中的雷神味道。

他舉著筷子，大口吃喝，滿臉嘖嘖有聲：「自從老王去了，俺這擱哪喝酒都缺幾分味道。」

費善琢笑罵：「嘞你個冚家鏟，難怪哪兒都不歡迎你，爺好吃好喝供著，還缺味道？」

眉老漢提起酒瓶，吹了一口：「沒味道還不準人說嘞？你瞅瞅老王，還能變個蛇兒出來耍耍，你倒好，勁吹水！」

兩人大概似乎都喝高了似的，普通話夾雜著各種方言，在那對噴。

什麼高人形象，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

直到眉老漢罵一句：「你不是說好了，讓老王化靈的嗎？人，人？啊，俺就問你，人去哪了？」

這怒罵一出，費善琢不吱聲了，蔫了。

兩人聊起的老王，正是周元早年調教過一段時間的王林，在今年三月份因病去世。

在外界，老王早已臭掉了。

在無數普通大眾驚嘆老王騙局高超，連傑克馬明星趙都是幕之賓時，卻鮮有人注意到，明星趙和老王認識時，還在拍還珠，而老王早已登堂室。

老王是真有本事，沒本事，那些站在金字塔尖的人人，也不會捧著鈔票蜂擁而來。

可惜，遭了大劫，臭萬年。

「眾生念力太旺，化不了靈，就是化了靈，也是個『騙子老王』。」

費善琢呢喃著，眉宇間儘是鷙。

「周前輩都承認過老王的天賦，老王就是算不到這一劫，也不該淪落到魂飛魄散，我不信這事沒有黑手？」

「查不到，看起來就像是人劫。」

眉老漢不吱聲，半晌才道：「我聽說周前輩關門弟子跟了大商人常東？」

「有這回事兒！」

「這常東何德何能，能收了丁魯？」

「網上都是資料，你自己不會算啊？」

「王八羔子，俺他孃的又不擅長掐指頭，不然問你幹啥？」

「你算的沒錯。」

「啥？」

「天乙貴人。」

哐當！

眉老漢呼啦站了起來，筷子一撂，頭也不回的就向外走。

「幹啥去？」費善琢揚聲喊道。

「找他！」

「人家可不信這一套，我試探過。」

「不信他留著丁魯幹嘛？」

「廢話，你能跟丁魯比？」

「滾你娘犢子！」

罵聲未落，眉老漢影已經被層層疊疊的果林遮掩，再也看不見。

費善琢嘆了一口氣，用筷子敲了敲酒杯，喊道：「一人喝酒沒意思，都出來陪陪爺！」

聲落，茅草涼亭柱探出一顆人頭，人往外掙出，後半截卻越來越，越來越長，儼然是一條蛇。

果林中突兀升起淡淡的白霧，在月下，宛若仙境，隻是不等這意境漾，一隻隻稀奇古怪的靈，冒了出來。

仔細數數，類人的，不過三。

「費善琢，這窮鄉僻壤的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兒？人家求開，你就給人開個嘛！」

蛇了下來，一圈圈纏上費善琢的，漂亮的腦袋吐氣如蘭的著費善琢的耳朵，看起來，詭異到了極點。

「這都待不住了？」

「不是待不住，實在是這山裡日子太無聊。」

「山裡日子都無聊，呆在神龕中的日子，豈不是更無聊？你就排在丙字後吧！」費善琢冷笑。

「不不，我我開玩笑的。」蛇慌了。

「我不是開玩笑的。」

「費善琢，你你你不要欺人太甚！」蛇然大怒。

費善琢臉上兇芒一閃，反手抓住蛇的脖子，猛的一甩，按在餐桌上，右手虛空一抓，似乎什麼都沒抓到。

但群靈卻驚恐退後。

「不——」

蛇更是尖起來。

費善琢右手已經劈了下來，手起刀落。

刀過蛇，剎那間，無數靈霧翻滾，四散而去，已然了無主之。

群靈一改驚恐後退，爭先恐後的沖了上來，拚命吞著蛇潰散靈能。

妖刀斬過的妖，剔骨筋，汙染銳減，堪比供奉，誰不眼紅？

剁了蛇，費善琢看著爭先恐後的群靈，鬆開了右手，舉杯笑道：「哈哈哈，記住了，人類是唯一會在吃飽時候殺戮的生！不了寂寞，大可以滾出河溪，費某絕不阻攔！」

聲落，在眾靈敬畏複雜的眼神中，費善琢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哐當一聲砸在桌子上。

誰會在吃飽時候，殺了老王呢？

費善琢一抹，抬頭看天，明月當空，普照大地。

會是你嗎？賊老天？

人劫？哼！

……

……

「爸爸，我我…我昨晚看到它在外麵散步了和紫大門家叔叔一起。」

詹嘉家的小麼，怯生生的拉了拉爸爸的袖，指著立在東南角神龕上的青銅雕像，稚聲稚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