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升職記》第 76 章
當天夜裡,齊晟並沒有離開城牆。我隨著他把各個城門都巡了一遍,然後就裹了他的大氅躲進了北城樓裡。正打算瞇覺呢,寫意卻找了過來,竟然還給我抱了套被褥枕頭來。
我差點得哭了,一時也顧不上記仇了,連誇了幾句寫意是個好姑娘,然後便爽利地了鎧甲鑽了被卷之中,頭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睡到半夜,邊就多了一個人。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下意識地往一旁了,給他騰出些地方來,嘟囔著問:“沒狀況吧?”
就聽得齊晟低低地應了一聲,然後手一抄把我攬進了懷裡抱了,低聲說道:“睡吧,明天還有仗要打。”
我實在是困,立刻從諫如流地睡了。
第二天的戰事果然更爲激烈了,只一個上午過去,北漠人已是發起了三次衝鋒。齊晟親自執了弓箭站在城垛之後,這才下了北漠人的衝鋒。
待過了晌午時分,北漠最後一次衝鋒過後,城牆下卻突然意外地安靜下來。北漠士兵有組織地往後退了下去,然後一輛大車便從北漠軍陣後被人緩緩地推上前來。
我聽得城下忽地沒了靜,心中奇怪,便也從齊晟後往下,就見那車上樹了一個十字木架,上面五花大綁著一人,披頭散髮,形纖弱,竟似是個子。
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勁地了,指著木架上的那個白子,結著問齊晟:“那是是是江氏?”
齊晟面容平靜,連個喜怒都看不出來,只點了點頭,“像是。”
江氏怎麼會到了戰場上?怎麼又會到了北漠人手上了?怎麼還落得個這樣的境況?我幾次張合,最後只能嘆道:“……怎麼還穿一白啊?”
齊晟平靜的面容終於有了裂,扭曲了一下,答道:“我也不知道。”
城下北漠軍陣中又馳出一騎來,在江氏車前繞了個圈,然後那馬上的將領便看向齊晟,用手中馬鞭指著江氏,高聲問道:“南蠻子皇帝,你可認得這個子?”
城牆上沒人答話。
那將領哈哈一笑,又道:“你的皇后千里迢迢來尋你,你若是不敢認,我可就把賞給部下了啊!”
這話一出,別說是守城的將士,就是我都聽傻了。
齊晟冷笑一聲,朗聲回道:“你們也不知從哪裡尋了個人過來,竟然就敢說是我的皇后,當真可笑。”
那北漠將領一愣,拍馬回到車旁,探過用手擡了江氏的下起來給齊晟看,嘿嘿笑道:“可是自己說是你的皇后,對你宮中的事都清楚的很。你可瞧仔細了,千萬別因爲怕傷臉面就不認結髮夫妻了。若真是你的皇后,我就將好好送還給你,若是在撒謊,那我可就把充作營了。”
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江氏自己假稱皇后,但這個北漠人倒是真沒按一點好心,不管齊晟怎麼回答,這都將是一個極大的辱。
齊晟抿脣不語,卻是向著側的李弘出手去。李弘遲疑了一下,將一張強弓遞到了他手上。
城下的江氏一直沉默,直到此刻也不曾開口說過一句話,只默默地擡頭看著齊晟。
齊晟引弓搭箭,瞄準了城下,竟是要當場殺江氏。
我心中一急,忙手按住了齊晟的手,微微搖頭道:“這樣不行,反而顯得咱們心虛,當場殺一個弱子,也會有損士氣。”
齊晟轉頭詢問地看向我。
我深吸了口氣,然後雙手一撐城垛力往上高高跳起,儘量拔高了聲音,扯著嗓子罵道:“無恥之徒滿胡言!我這個皇后明明就在這裡,你竟然還敢找人前來假扮,真不要臉!”
說完便摘下了頭盔,將束髮的帶子胡一扯,任由滿頭青傾瀉而下。就這聲音,這頭髮,這模樣,誰要還看不出來我是個人,那纔是眼瞎了呢!
衆人的視線都聚集道了我的上,牆上牆下都是一片靜寂。
我琢磨他們這是不信我是個人呢,還是不信我就是皇后張芃芃?若是不信我是個人,我就再把外面的甲了站到垛口上去,也他們見識一下張氏這曼妙的材。眼下雖然穿得厚實,不過也絕對是該翹的地方翹,該細的地方細。
這樣想著,我的手就往鎧甲扣帶上去,誰知剛一,齊晟就像是窺破了我的心思,手已是覆了上來,順勢將我往懷裡一拉,低聲怒道:“別胡鬧!”
城下的北漠將領也有些意外,又撥馬往前走了幾步,仰臉看了看我,又看向齊晟,問道:“蠻子皇帝,你不會是怕丟面子,找了個侍來假扮皇后吧?”
齊晟用手攬了我的腰,並不答言。
可我卻是最不怵頭和人逗皮子的,當下就大聲“呸”了一聲,道:“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瞧瞧本宮到底是不是大夏皇后。我朝誰不知道皇帝獨寵本宮一個,僅有兩個孩子都是本宮一人生的。你再回頭瞧瞧你們手上那個,就那小板也能三年生出倆個來?也就是你們腦子裡塞茅草的北漠韃子纔會信是皇后!還把個弱子綁到兩軍陣前來,哎呦呦,你這臉皮也夠厚的,我之前還納悶你們平寧城的城牆怎麼這麼厚呢,原來竟是照著你那臉皮建的!”
此話一落,城牆上頓時響起了一片哈哈大笑。
城下北漠將領面上有些變,不過隨即便又鎮定了下來,高聲反擊道:“你這子尖舌利言行魯,哪裡有一國皇后儀態,分明就是假扮的!”
我冷笑一聲,掙開齊晟的手臂,向城下那人指著後的守城將士們,朗聲說道:“你問問這城牆上的大夏男兒,誰人不知我張氏乃是護國大將軍張生的嫡親孫,我祖父當年叱吒江北,殺得你們韃子聞風喪膽。我父是當朝的兵部尚書,我叔父鎮守靖一十七載,我的叔伯兄弟們個個都是軍中好漢,我本就是將門虎,上陣殺敵都不在話下,爲何要學那些小家子做扭之態!”
我嗓門子本就高亮,這次又是放開了喊的,順風一飄頓時傳出去老遠。餘音未落,城牆上已是一片好之聲。
在這震天的歡呼之中,我斜睨了齊晟一眼,笑著問道:“現在知道了岳家勢大的好了吧?”
齊晟低笑一聲,正與說話,面忽地大變,猛地手過來拽我。我全無防備,被他扯著砸向他的懷中,電閃火花之間,一支鵰翎箭著我的肩側劃過。接著,就聽得一直站在旁側的李弘失聲驚道:“皇上小心!”
我心頭一震,不及反應,齊晟已是抱著轉過去,將我全部護在了懷裡。越過他的肩頭,我眼睜睜地看到第二支鵰翎箭帶著疾風襲來,重重地齊晟的背心……
連環箭!第一箭我,是爲虛,第二箭齊晟,方爲實。
若是第一箭來的時候齊晟能將我推開,而不是將我拉他的懷裡,這第二箭他未必躲不開,可他的手在抓到我的手臂時,卻是毫不遲疑地將我拉向了他的懷中。
齊晟不能死,絕對不能這個時候死!
我的耳邊有一剎那的寂靜,下一秒鐘卻又猛地炸開,各種聲音蜂擁而至。賀秉則與李弘等人俱都撲了過來,還有人擋上前去,防備著再有冷箭來。
李弘驚呼道:“皇上!”
我用力支撐著齊晟的,一把掰斷他背上的箭翎在了自己前,用冰冷卻又鎮定的聲音說道:“中箭的是皇后,喊皇后娘娘!”
衆人俱是一愣,賀秉則最先反應過來,忙扯開了嗓子放聲高呼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中箭了!”
城下的晚了一步,待再喊出“南蠻子皇帝中箭了”的時候,已是被淹沒在南夏將士的呼聲之中,“韃子無恥,暗箭傷人,皇后娘娘中箭傷!殺!殺了這些韃子!爲皇后娘娘報仇!”
城下北漠人衝鋒的號角聲響起,賀秉則帶著部衆引弓還擊,又一的守城戰開始了。
親衛們掩護著我與齊晟退進城樓,隨行的太醫圍上前來,割開了齊晟甲理傷。我愣愣地坐在一旁看著,只覺得手腳有些冰涼。
齊晟的傷在背上要害之,只能爬在榻上,可他心志極堅,到了此刻仍是保持著神志清醒,待道:“我傷的消息絕對不能泄,李弘穿了我的鎧甲出去坐鎮,一定要再撐得兩日,援軍定能到了!”
李弘重重點頭,快速地換上齊晟剛下來的鎧甲,抱著頭盔向齊晟磕了個頭,率先轉出去。
齊晟又向其他將領待了幾句,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這才淡聲問太醫:“傷勢如何?”
幾個太醫互看一眼,誰都沒敢說話。
“說吧,朕要實話。”
當中最年長的一個聲說道:“箭頭著心脈而過,拔箭時會有些兇險,若是皇上能忍過,便無大礙。”
齊晟面容平靜,緩聲說道:“你們先退下,選個手穩的人來給朕拔箭。”
幾個太醫小心地退到稍遠。
齊晟又轉頭看向我:“皇后過來,朕有話要待你。”
我走上前去,在他邊坐下。他看著我,低聲道:“這回你怕是要如願了。”
我心中一痛,卻是咬著牙低聲回道:“放心,你不會這麼容易死的。”
齊晟微微一愣,靜靜地看向我,片刻後低低地嘆了口氣,說道:“我若死,你就李弘先假扮著我,只要再撐得住兩日,老五的援軍就能到了。到時候由他護著你退往靖,再召回楊豫等人,閉關門以防韃子反撲。然後不發喪,留老五與賀良臣守靖,帶著楊豫與賀秉則回盛都,扶灝兒登基即位,聽清楚了嗎?”
我只覺得眼睛乾無比,只得用力閉了閉眼睛,沒有說話。
齊晟聲音漸弱,停了停,又說道:“老九必須殺,不然灝兒的位子坐不住,你別心。”
我點了點頭,聲道:“我知道。”
齊晟又是淡淡一笑,“你下去吧,他們來拔箭。”
我卻沒地方,只了那幾個太醫過來,然後地握住了齊晟的手,平靜說道:“我在這裡陪著你。”
齊晟眼中閃過一意外,隨即便又釋然了,“好。”
太醫們備好了止之,有人給齊晟裡放了參片,那個最年長的太醫用手輕輕地握上了留在齊晟背上的斷箭,低聲道:“皇上,卑職這就要替皇上拔箭了。”
“等一下,”齊晟卻忽地說道。他又擡眼看向我,因疼痛而皺的眉頭緩緩鬆開,面上出一淺淡的笑意,“你湊過來,我還有句話沒告訴你。”
我沒多想,伏下去將耳朵湊到他邊,就聽得他低聲說道:“芃芃,我心悅你。”
他的脣輕輕地刷過我的耳朵,我被驚得猛地直起來,驚愕地看向他。
他卻是輕輕一笑,對另一旁的太醫說道:“手吧。”
太醫沒有應聲,手卻是猛地將斷箭拔出,流如箭一般竄出,齊晟悶吭一聲,子反般地隨之向上一彈,瞬間僵滯之後便又砸了下來,再無聲息。
我的各種似是一下子都失去了功能,眼前只餘一片。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得有人在我耳邊低聲喚道:“娘娘,娘娘,皇上沒事,皇上撐過去了。”
我的心頭一鬆,眼前卻是一片眩黑襲來,昏過去之前我腦中只閃過一個年頭:我,我真特麼沒用啊!
這一昏可不要,竟是比齊晟醒得還要晚。睜開眼來,發現躺的地方換了,齊晟正趴在一邊瞅著我,“醒了?”
我猛地坐起來,急聲問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齊晟像是趴得不太舒服,皺著眉頭變換了一下姿勢,待又重新趴好了,這才答道:“老五已經回來了。”
趙王已經回來了?那就是說平寧之圍已經解了?我這纔算徹底松下心來,哐的一聲砸倒在牀上,嘆道:“太好了!”
齊晟低低地笑起來。
我轉過頭去看他,見他面雖然蒼白,但神頭卻是不錯,便小心地問道:“你拔箭之前可是說過一句話的,是真話嗎?”
齊晟看著我,反問:“你說呢?”
我趁熱打鐵地往他邊挪了挪,近了他臉邊,笑道:“我覺得吧,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估計是有那麼幾分真心的。”
齊晟卻是突然惱了,擡手將我推開了,傲道:“當時傷口太疼,我忘記當時說什麼了。”
我又嬉皮笑臉的湊近了,說道:“我記得啊,你說你我的。”
齊晟很不屑地看我,糾正:“我說的是我心悅你。”
“一樣,一樣,反正意思是一樣的。”我一邊笑著,一邊從牀上爬起來,過齊晟往牀下邁,“我了,得去找點東西吃,你要不要?”
齊晟忽地一把扯住了我的胳膊,轉過頭來看向我,問:“你呢?”
我愣了一愣,隨即笑道:“悅你,悅你,我也悅你。”
齊晟卻不肯鬆開手,只靜靜地打量著我,好半晌才嘆了口氣,輕聲道:“你還是在應付我,是不是?你依舊不肯全然信我,是不是?”
他的目太過徹,我沒法再繼續嬉皮笑臉下去,想了想,答道:“齊晟,你是皇帝,我是皇后,我們以後相互扶持,同舟共濟,這樣不是很好嗎?我已經決定把命到你手上了,你讓我把心留在自己這,我可以更理智,做一個更稱職的皇后。你已經贏了,幹嘛還非得那麼計較多?”
齊晟搖了搖頭,緩緩說道:“我堵上了命才換的你的握手,若是隻落一個稱職的皇后,我太虧了,你的命和心我都要。”
我忍不住苦笑,“你現在是這樣想,可以後卻就不會這樣想了,我給了你心就做不好皇后了,就如以前的張氏做不好你的太子妃一樣。”
齊晟的手微微一僵,我趁機出了自己的手臂,人還沒走到門口,卻聽得齊晟在後面輕聲問道:“你一直覺得我對以前的張氏太過無,是麼?”
我一怔,停下了腳步,緩緩轉回去。
“可我若說自己以前曾喜歡過那個張氏,你信嗎?”齊晟並沒看我,只把視線放在了空,聲說道:“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雖蠻莽撞,卻也率真貌,都是男,怎會毫不心?可張家之勢太大,已經賞無可賞,若不剪除必後患,所以張家一日不退,就一日不能生子。宮廷之中,要子不育的法子多的是,可我卻不忍心家勢敗了之後還落得個一生無子,所以只能先遠著,冷著。可卻不懂,只知我,卻從不懂我。慢慢的,那點喜歡也就淡了,沒了……”
不知爲何,明知道他此刻說的張氏和我毫無關係,可我的心中卻是酸無比,彷彿一張就能吐出口苦水來。
我用力搖了搖頭,打斷他的話:“還是做皇后吧,藉著這次北征將張家的兵權漸漸散了,他們做個富家翁,我回去認認真真地給你做皇后。”
說完,也不等齊晟說話,便大步地走了出去。
趙王正在廊檐下蹲著,聽到靜站起來看我,一面跺著腳,一面笑著與我打招呼:“皇嫂,好久不見了。”
我點了點頭,走到近前看他,笑道:“你和齊晟倒真是好兄弟,他竟然還敢把全部的家命都放在你手上,你竟然也沒辜負他。你那次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這真真假假還真不是我能看得的,慚愧,慚愧,倒是我眼皮子淺了。”
趙王袖著手,十分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要不說皇上是個重的人呢,皇嫂以後總會明白過來的。”
我笑了笑,岔開了話題,問道:“仗打得怎麼樣了?”
趙王瞪大了眼,故作驚愕地看著我,“皇嫂,你真還不知道呢?皇上臣弟帶兵出去就是爲了攔截韃子救援上京的援兵,現在援兵都給咱們滅了,上京沒得兵救,估著都快被楊豫給打下來了吧?”
我一下子愣了,上京一破,那豈不是代表著北漠已是被滅了?
十二月初,楊豫傳來消息,北征軍攻破上京,韃子皇帝、太后、后妃等兩千皇室宗貴被俘。
齊晟本有心親去上京,可無奈天氣嚴寒不便行路,他上又箭傷未愈,所以便耽擱下了,只傳旨命楊豫留下人鎮守上京後,親自押著北漠皇族南下。
平寧城行轅,我隨手翻看著各地送過來的奏報,忍不住嘆了口氣。
齊晟子還沒恢復過來,一直有些懶洋洋的,正蓋著狐裘斜倚在榻上瞇著,聞聲輕輕地“嗯”了一聲,問道:“怎麼了?”
我回頭看他,嘆道:“這冰天雪地的,尤其是那些滴滴的后妃公主們,還不知道得遭多罪呢!該楊豫過了年再來的。”
齊晟卻是嗤笑一聲,眼也沒睜地說道:“我江南的將士都能得住這寒,這些長在此地的韃子又怎麼會熬不住。放心吧,凍不死幾個的。”
我一面搖頭暗歎齊晟此人太過心狠,又忍不住問道:“你敢用老五也就罷了,你怎麼還敢用楊豫呢?他不是有一半的北漠統呢嗎?”
齊晟擡眼看我,答道:“那是因爲你不知道他的世。”
他這樣一說,一下子引起了我的八卦之心,我估著這種之事就是綠籬也不知道的,我若是知道了,回去一定能震一震。我走到榻旁,手推著齊晟往裡面靠一靠,自己也坐了上去,將腳進他的狐裘暖著,有些興地問道:“說說,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齊晟笑了笑,衝我勾了勾手指,待我換坐到他那一頭,這才與我道:“此事極,楊豫之母徐氏是江北人士,盛元年間韃子南侵,徐氏流落豫州時曾於北漠先鋒將崔衍,從那有了楊豫。麥帥與徐氏有舊,憐其遭遇而娶了,不過卻是隻掛了個夫妻之名。楊豫長後知道了自己的世,曾去上京尋過崔衍。崔衍這才知道徐氏給自己生了個兒子,要說崔衍那人對徐氏倒也有,見徐氏因自己苦了半生,便要將徐氏母子接回上京。誰知崔家人卻死活不願,因徐氏份特殊,又與麥帥糾葛太深,這事不知怎地捅到了北漠皇帝那裡。當年就是麥帥領軍將北漠趕出了靖關,皇帝一直記恨,便出面應允崔衍接回徐氏母子,暗中卻想著藉此引出麥帥……”
我聽得驚心魄,忍不住問道:“後來呢?”
齊晟微微瞇了瞇眼,淡淡答道:“後來徐氏死了,麥帥爲救楊豫而重傷,差點死在北漠。崔衍這才知道自己被利用,又見徐氏死,懊悔自責之下也引劍自盡了。一夜之間,楊豫父母俱喪,養父重傷,這一切都是拜北漠所賜,我爲何不敢用他攻北漠?”
我久久無語,好半晌才嘆息道:“問世間爲何,直生死相許。”
齊晟稍稍一怔,有些意外地瞅了我兩眼,復又躺倒在榻上,瞇了眼睛打盹去了。
楊豫日趕夜趕,還是沒能趕到年前來平寧城獻俘。待他到時已是過了正月十五,出人意料地是他竟然把楊嚴也跟捆來了,父子倆個一同跪在了齊晟面前請罪。
原來茅廁君以死士刺殺齊晟後,齊晟將計就計假作傷,領兵駐紮平寧,一面吸引住北漠兵力,一面命趙王暗中將大軍從平寧城帶出,伏擊北漠各地援救上京的兵馬,爲楊豫掃清外圍障礙。
誰知後來楊嚴卻從平寧救走茅廁君,茅廁君後就將平寧城的兵力部署泄給了一支北漠軍。對方見援救上京已是不及,索返回來往死裡打平寧,就想著趕在楊豫攻破上京前逮住齊晟。
楊豫請罪道:“都是這逆子冥頑不靈,救走了逆王齊翰,這才泄了平寧城的虛實,讓皇上臨險境,臣教子不嚴,請皇上責罰。”
齊晟笑了笑,說道:“楊將軍攻下上京是大功,楊嚴雖是有錯,卻也是人矇蔽,再說朕這裡也是有驚無險。楊將軍不必憂心,先下去好生歇上一歇,待回盛都後再論賞罰吧。”
楊豫忙磕頭謝恩,一旁的楊嚴卻是愣愣地跪著,沒有反應。他比與我上次分手時瘦了許多,神很是萎頓,一直低垂著視線,直到臨走時才啞聲說道:“我不知道他會把平寧的兵力告訴韃子,否則,那日我就不會……去救他。”
他說完,用力地磕了一個頭,隨著父親退了下去。
雖然自始至終他從沒看過我一眼,我心裡卻明白他的意思。他雖一直追隨茅廁君,卻從沒想過追隨著他賣國通敵,如果他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那日就不會棄我而去。
齊晟回過頭來,若有深意地看著我,問:“你說我要是不殺楊嚴,只判他個充軍三千里,楊豫會不會很激我?”
楊豫激不激齊晟我想他並不在意,齊晟在意的是我會不會激他。
我笑了笑,答道:“激,十分激,不過畢竟是犯了大錯,三千里有點近了,不如再加上兩千裡吧!”
二月裡,齊晟宣佈北征勝利,帶著兩千北漠皇族宗室人員與無數的金銀珠寶,由平寧返程。因爲人多,又不用趕時間,所以路上走得便有些慢,待到達泰興時,都已是進了三月。在泰興歇了兩日,渡江時我與齊晟上了龍船,由阜平水師軍艦護送著渡江。
江上的風還有些涼意,撲到麪皮上有些刺人。看著茫茫的江水,我不覺有些出神。那一年,我也曾與齊晟同船渡江過,只不過那次是由阜平去往泰興,他站在船頭,而我藏艙底。
五年過去,我終也能明正大地站在了船頭上。
正胡想著,就聽得李弘在後面出聲說道:“江上風大,皇上請娘娘回艙。”
我回過頭去,上下打量著這位老人。那年也就是他帶著我出了阜平行宮,又領著我在這宛江上轉了一圈後,一劍將我落了江中。那時倒不知道他會是齊晟心腹,後來更是以親衛隊長的份隨侍齊晟左右。
我一直著眼皮打量這位李侍衛,時間久了,他臉上就有了些尷尬之,低垂了目,以手按劍往後退了半步,
他這下意識的作反倒是提醒了我,不管做男人還是做人,都該以德報德,以直報怨,肆意恩仇纔是。
我上前兩步,不急不忙地出他腰間的寶劍,看了看那鋒利的劍刃,又問他:“李侍衛劍法也是不錯的吧?”
李弘擡眼看我,“娘娘……”
我將劍尖抵在了他的口,笑著問:“那能不能指教一下,若是隻想刺破人的皮,卻不傷人心脈,這力道該如何掌握?”
李弘苦著一張臉,說不出話來。
我將劍尖又往前遞了幾分,見那頭上冒出跡來,這才笑著回了劍,說道:“哎呦,對不住了,我一時沒掌握好力道,李侍衛快點下去找人包紮一下吧。”
李弘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口,無語。
我又問:“李侍衛,你應是會水的吧?”
李弘默了下,悶聲答道:“小人明白了。”說完,自己轉跳了江中。
嘿,這倒也是個靈明白人!
李弘水果然不差,跟著船遊了大半個江面,竟然沒被怎麼落下,被撈上來的時候,也只不過脣有些發紫,子也地有點哆嗦。
我心中那口惡氣總算出來些,頓時舒服了不。齊晟知道了卻是哭笑不得,用手點了點我的額頭,最後只是無奈笑道:“也好,人就是該小心眼一點。”
說完了就吩咐寫意給李弘送姜水過去。
大軍是在三月二十六進的盛都城,整個盛都城都沸騰了,當時的熱鬧已經不能用言語形容。南夏北漠對峙三百餘年,期間你打我我打你,大仗小仗無數,兩國都出現過強勢之君,都試圖一統天下,可卻從沒人能真正的實現過。
而現在,齊晟做到了。
太皇太后哭得老淚縱橫,雙手合十對天而拜,哭道:“列祖列宗保佑,我大夏能一統天下,祖皇帝志已達,本宮終於能安心地去見他了。”
拜完了天,老太太又轉過來摟我,“孩子,難爲你了,你是個好樣的。”
我忙應景地掉了幾滴眼淚,裝模作樣地用帕子著眼角。
齊葳與齊灝姐弟倆半年多沒見我,都有些生疏了,站在那裡打量了我半天,這才撲進了我懷裡。抱著他們兩個的小子,我這才真心實意地落了淚。
齊晟一連在前朝忙了好幾天,又是祭天又是祭祖,空還得論功行賞。當然,就是再忙他也沒忘了罰有罪之人。
楊嚴被判了充軍五千裡,直接發配到漠北打仗去了。
茅廁君先是刺殺皇帝,又是暗通敵軍,本該是個死罪,宋太后披頭散髮地跑到大明宮哭鬧了一場,又拿出了先帝留下的不準齊晟傷害手足的旨,這纔算是保下了茅廁君的一條命,卻是被削了爵位,廢爲庶人流放嶺南。
倒是張家最是省心,無功無過,無賞無罰。不過此次北征軍中又涌起不新貴,各大世家的兵權再次被分散了,張家也毫不例外。
張放專門進宮與我見了一面,商討了半天,終於決定扳正張家日後的發展方向,務必要堅定地走“純將”路線,力爭將“軍中世家”做好做久。
這場熱鬧一直持續了兩個來月纔算停了停,朝中政務慢慢走上了正軌,齊晟雖忙碌依舊,可總算能空回後宮歇口氣。
誰知這個時候後宮裡卻是突然出了事。
事的起因很簡單。王昭容去陳淑妃那裡串門子,途徑花園的時候覺得上有些涼,就邊的小宮回去取披風。不想小宮跑得急了些,一個不小心就衝撞了正在花園賞的黃賢妃。
王氏這人平日裡看著有些木訥,可在這些宮妃裡卻是最齊晟眼的,以前侍寢的次數也比別人多些。
黃氏本來就一直瞧不順眼呢,一看是邊的宮撞到了自己手裡,二話不說就人上前扇那宮耳。
王氏得了信趕過去,不願意黃氏就這樣打自己的臉,於是很仗義地而出擋在了那宮的前,喝一聲:“我看誰敢手!”
王氏位份雖然比黃氏低,可畢竟是一個昭容,黃氏邊的宮怎麼敢打,如虹的氣勢一下子就頹了,怯怯地收回了手臂。
黃氏一看這個更怒了,一面嘆著邊人靠不住,一面自己捋起袖子就上去了。
王氏一攔,黃氏的掌沒落到宮臉上,卻是打到了的上。王氏只愣了一愣,便果斷地選擇了自衛反擊。
宮妃們雖然看起來個頂個的高貴嫺雅,可們也是人。既然是人,那打起架來都差不多,基本上就像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踢、打、掐、抓、撕、撓招招不落。
你扇我一耳,我再還你一掌,接著你再打我一掌,我跟著再回去一下……那是演電視用的,不實用的。
被實踐檢驗過的真言是:一把頭髮在手,要要打都有。
黃氏與王氏兩個完全不要了宮妃的面,打得很熱鬧。四周的宮們忙上前去拉,王氏宮裡的一個宮不知拉了黃氏那裡一把,黃氏雙眼一翻,竟然就暈死過去了。
這一下子衆人都嚇住了。
虧得王氏還真鎮定些,忙指揮著宮們將黃氏架到了最近的陳淑妃那裡,然後一面派人去請皇后,一面派人去召太醫。
待我被人請過去的時候,雲鬢散,花容失的陳氏正在殿外站著,一看我過去立刻就給我跪下了,泣道:“臣妾錯了,甘皇后娘娘責罰。”
我橫了一眼,沒理會,擡腳邁了殿。
宋太醫正給昏迷的黃氏診著脈,神卻是有些慌張,我仔細一看,好嘛,竟然還起了一腦門的汗珠。
我問道:“怎麼樣?”
宋太醫沒回話,起先哆哆嗦嗦地跪下了,這才結道:“皇后娘娘,這,這,這……”
我有些納悶:“到底怎樣?有話直說。”
宋太醫低垂著頭,繼續結:“還還還請皇皇后娘娘屏退他人。”
我心裡雖然有些奇怪,不過照著他說的做了。待陳淑妃們退出殿外後,這才聽得宋太醫張地說道:“賢妃娘娘無大礙。”
我鬆了口氣,只要別打壞了人就。
宋太醫小心地瞄了我一眼,又繼續說道:“,,有了三個多月的孕了。”
我愣了一愣,這才反應過來他這話的意思,當下說道:“好事啊!”
宋太醫臉上的神卻是十分古怪,掃了一眼四周,然後悄悄過來一隻手,比劃了一下:“三個多月。”
都三個多月了?那更好啊,胎兒已經穩固了,也不容易出什麼事了。難怪黃氏之前一直鬧子不好呢,原來竟然是有了,現在想來是一直瞞著的。要說這後宮的人心思真是複雜,連懷個孩子都跟做賊一般瞞著。
不過,我怎麼就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呢!
宋太醫生怕我不識數一般,執著地我面前比劃著他的三手指,強調:“三個多月了,三個……”
我腦子“轟”的一聲,頓時明白過來癥結所在了。
皇帝回宮兩個月不到,皇妃卻有了三個多月的孕……這與那“丈夫出征二十載,回家兒子整十八”的傳奇倒頗有些相似之。
關鍵問題都是……這到底是誰幹的?
我與宋太醫大眼對小眼,相無言。
怎麼辦?這事要趕在現代社會,大不了一個離婚完事,若是律師請得好了,沒準黃氏還能從齊晟這裡討些贍養費過去呢!
可現在特麼不是現代啊,按歷史書上的說法就是萬惡的封建集權的舊社會啊。你敢給皇帝戴綠帽子,皇帝能你死一戶口本外加一通訊錄啊!
我思量了半天,還是覺得這事我一個人理不了,乾脆就人看住黃氏與王氏、陳氏三個並們邊的宮,自己則帶著這宋太醫直接奔了太皇太后那裡。
太皇太后聽了這事先是一愣,接著臉就變了。不過薑還是老的辣,先我藉著打架這事將黃氏與王氏兩個都了足,然後這才暗中派心腹審問黃氏孕之事。
很快黃氏的宮便招了,夫竟然是太醫院的一名年輕太醫。
黃氏前一陣子就鬧子不好,三天兩頭地召太醫過去診脈,大夥都沒把這當一回事,誰知道竟然把太醫召到牀上去了……
我一時都傻了,暗歎黃氏的膽可真不小。當然,那位太醫的膽子更是大,綠帽子都戴到皇帝頭上來了。
這事不能瞞齊晟,我挑了個他心不錯的時候,委婉地和他說了此事。
我這裡做著齊晟會火冒三丈的準備,誰知他聽了卻只是挑了挑眉頭,眼都沒離開摺子,不在意地說道:“黃氏賜條白綾,王氏與陳氏兩個直接送廟裡就是了。”
我聽得傻了,驚愕問道:“黃氏怎麼樣也就算了,可這事與王氏與陳氏兩個有什麼關係?”
齊晟擡眼看我,似笑非笑地問道:“你覺得此事中,們兩個能了干係?”
我雖一直覺得這事是有些巧,可卻也沒想著齊晟理事這樣簡單暴,一時就有些發愣。
齊晟察覺到了,問我道:“怎麼了?”
我笑了笑,掩飾道:“宮中嬪妃本就不多,這一罰倒好,差不多陣亡了一半,明年怎麼也得新選些秀宮了。”
齊晟只不在意地笑了笑,卻沒說話。
我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黃氏那裡能不能不死?”
齊晟有些意外,“你可憐?”
我搖了搖頭,“隨口一說,算了,當我沒說吧。”
齊晟目深地看我良久,淡淡說道:“黃氏也送進廟裡吧。”
說完便出了我的興聖宮,一連幾天沒有面。
綠籬知道了這事對我又是劈頭蓋臉一陣訓,恨鐵不鋼地說道:“皇上分明是有意驅除宮中妃嬪,這還不是爲了娘娘,娘娘非但不領,還替那黃氏求,糊塗!這下皇上一定誤會娘娘對黃氏是有兔死狐悲之意了!”
“不是誤會,是真有。”我看著綠籬,平靜說道:“說到底,其實我與黃氏等人是一樣的,要說有差別,無非就是齊晟現在我,因爲,所以寵,也是因爲不,隨意纔對黃氏等人絕。可又有誰替黃氏等人想過,們也是被名正言順地擡進這宮中的,又何其無辜?”
綠籬聽得驚愕,忍不住道:“黃氏不守婦道!”
“婦道?”我不由笑了,“齊晟對們可又履行過夫道?難不就該們守一輩子活寡?若是我,怕是也會守不住的。”
綠籬張著,半天沒說出話來,最後只能說道:“我說不過娘娘,不過這事皇上卻沒錯,是娘娘婦人之仁了。”
我也沒了繼續說下去的興趣,只笑了笑。
綠籬眼珠轉了轉,忽地低聲問我道:“娘娘可知道江氏的事?”
我一愣,那日平寧城下,江氏被捆於兩軍陣前,後來齊晟中箭,我就再顧不上是生是死了。再後來,我也一直沒問。那樣的戰場,武藝高強的將軍尚會陣亡,更別說那樣一個弱子了。
綠籬嘿嘿冷笑兩聲,說道:“娘娘定然是小瞧江氏了,可沒死,後來又被我們家那位爺給救了。”
我愕然道:“趙王把救了?”
綠籬點頭,不屑地撇了撇,繼續說道:“娘娘可知是怎麼落到韃子手裡的?去年皇上將送出了宮,聽說給安排了去的,若是肯安穩,倒是能食無憂地過一輩子。那賤人卻偏不死心,見皇上駕親征,竟然追去了江北,誰知卻被韃子逮住了。也無恥,爲求自保竟然詐稱是皇后娘娘,韃子送去皇上那裡,能勸說皇上從北漠退兵。”
我從最初的驚愕,到後面的淡定,最後已是聽得津津有味了。
這尼瑪都不能算是話本小說了,這都快傳奇小說了。
“江氏也是命大,竟然沒死,我們家那位爺回援平寧的時候,在軍中就把給救了。”
我聽得兩眼冒,就差抓把瓜子來嗑了,想也不想地問道:“我!這兩人不會又舊復燃吧?他還能給江氏一個王妃做?”
綠籬一拍大,囂張道:“他敢!他要是敢再和江氏牽扯不清,我就抱著他兒子跳井去!”
我忙摁下綠籬,勸道:“別衝,別衝!有事好好商量,不就撒潑上吊的不是好人!”
綠籬眼中閃出一狡猾,問我:“娘娘也覺得這樣不好?”
我沒多想,點頭:“不好,不好,還是換個平和點的法子比較好。”
正說著,齊晟卻是從外面進來了,看到綠籬在我這,原本就不悅的臉更是黑了一。
綠籬眼角一瞄,卻是一甩帕子跪在了我的邊,抱著我的大放聲大哭道:“娘娘,您可得給奴婢做主,趙王殿下要是復娶江氏,奴婢可是沒活路了,誰人都知道那江氏是不肯與人共夫的。奴婢沒地方去,還請娘娘收留,奴婢必會知恩圖報,忠心伺候娘娘一輩子的。”
“胡鬧!”齊晟怒聲喝斷了綠籬的哭求,“他當皇家臉面是什麼了?江氏怎能再皇家,送走,送走!”
綠籬轉就向齊晟磕了個頭,爽快應道:“奴婢領旨。”
說完用帕子抹了抹眼淚就退下去了。
我擡頭怔怔地看向齊晟,問道:“咱們兩個是不是都被這丫頭利用了?”
齊晟面一僵,惱怒,一甩袖子轉就走了。
有了齊晟的聖旨,綠籬辦事極是利索,回頭就派人將江氏送出了盛都。趙王也沒什麼反應,不悲不喜的,只到城門外送了送江氏,然後便回王府抱兒子去了。
我就覺得,我和齊晟是被那夫妻倆一塊給算計了。
又過了沒幾日,茅廁君也要走了。他的流放地是嶺南,遠離盛都,自此算是離開了權利中心,又加上通信不便,齊晟總算是能放下點心來了。
嶺南貧苦,宋太后怕兒子吃苦窮,不但把自己的私房錢都給了茅廁君,還恨不得把半個皇宮的東西都搬到嶺南去。
臨走前,茅廁君進宮來給宋太后磕頭,竟又順道來我宮裡求見。我本不想見他,可想了想還是人把他請進殿,然後把他送我的那枚金三角還給了他。
茅廁君低頭看著那金三角,淡淡地笑了笑,問道:“娘娘是要棄盟了嗎?”
我想了想,搖頭答道:“這不是覺得嶺南路途遠,想給你添點路費嘛,好歹也是塊金子。”
茅廁君臉又一剎那的僵滯,他低垂了視線,輕聲說道:“平寧之事,我純是困之舉,實屬無奈。”
“我知道,所以我不怪你。”
茅廁君擡眼看我,怔怔看我片刻,忽地沒頭沒腦地問我道:“如果當初娶你的那個人是我,事到現在是不是就全不一樣了?”
我一驚,忙說道:“這玩笑可開不得!”
茅廁君回過神來,手將那枚金三角緩緩地推了回來,低聲道:“我既然送出就不會收回,東西是,誓言也是。”
說完便站起來,衝著我拱手行了一禮,轉往外走。
我看著他的背影,覺得做人還是留點餘地的好,便又出聲住了他,說道:“若是遇到了難事,就人給我捎個信來。”
茅廁君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走了。
秋去冬來,不知不覺中,大統元年就這樣到來了。齊晟立了齊灝爲太子,秋天的時候,我又被診出了喜脈,第二年夏,二皇子齊湘出生。同一年夏,李昭儀因不好,自請出宮養病,齊晟準了。
大統三年春,有朝臣奏請齊晟選秀以填充宮室,齊晟只以一句“此乃朕的家事,不勞卿費心”了結了此事。
我一看全國範圍的選是不了,便想著再從宮裡篩一遍,矮子裡還能拔將軍呢,更別說這一宮上千個宮了。
我瞞著齊晟,終辛辛苦苦地從宮裡又跳出十個年輕貌的出來,又集中到一塊兒培訓。結果不知怎麼卻走了消息,於是自己這裡還沒看夠呢,齊晟就把這十個人提去了大名宮,一轉手都賜給了北面回來的功臣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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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自己手裡的人,送起來真尼瑪大方啊!
我氣得差點吐,私底下抱著齊晟的龍袍狠狠地咬了幾口,然後又儀態萬方地去了大明宮,勸齊晟道:“後宮本就是爲了繁衍皇嗣而存在的,皇上執念了。”
齊晟笑著回我道:“我也覺得宮中孩子還是有點,咱們兩個再加把勁吧。”
於是,不及三個月,皇后又悲催地懷上了。
寫意被齊晟賜婚給了李弘,小福兒了我邊得力的大宮,腳一如既往地利索。
平淡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眨眼功夫,三皇子就有了。
我這裡不斷造人,趙王與綠籬那裡也沒閒著,像是和我們比賽一般,孩子也是一個接一個地往外蹦。不過,趙王一直沒有再娶正妃。每當提到這事的時候,太皇太后就忍不住有點眼紅,總覺得虧了趙王,然後便各世家推薦合適的子。
事一進行到這的時候,綠籬都會進宮看我,偏偏都趕在齊晟在的時候。也不說別的,只是抱著我的哭訴說想我,心裡放不下我,幸好太皇太后有意給趙王納正妃了,一旦新人門,把王府後院事務接完畢,就再進宮來伺候我。
齊晟每次都忍不下,第二天就跑一趟太皇太后那裡,也不知和老太太說些什麼,老太太就會暫時忘了給趙王納妃的事。
如此幾次之後,等太皇太后再提給趙王納妃的時候,各世家都是已不當一回事了,家裡適齡的姑娘也都因各種原因不能嫁了。最後沒法子,齊晟也不忍心看著趙王兄弟打,就把王府裡僅有的一個孺人扶了正妃。
趙王府消停了,齊晟總算放心了。
我卻很是鬧心起來,因爲後宮的嬪妃們不知爲何都開始迷上了宗教,一個接一個地看破紅塵。
齊晟的嬪妃本就極,就是一年一個都熬不上幾年,大統五年的時候,宮裡碩果僅存的一個劉麗妃也要潛心向佛去了。
我去了劉麗妃那裡苦勸:“年紀還這樣輕,幹嘛非這般想不開?有什麼事不能解決呢?這些年過去,宮裡的老人就剩下你我了,以前七八天才能上一宿的旱日子都熬過來了,現在皇上除了留在我這裡就是去你那裡了,怎麼卻要鬧著出家了呢?廟裡哪有宮裡好?整天吃齋唸佛的,留下來吧,也當給我做個伴,有我一口吃就不你吃素!”
說著說著,我都忍不住了,紅了眼圈。
沒想著劉麗妃比我緒還激,抱著我的大哭求:“娘娘,您就臣妾去了吧,臣妾這都給皇上值了好幾年的夜了,是都沒過皇上啊,臣妾是有苦說不出啊!以前好歹還有別的姐妹值個上半夜,現在就只剩下臣妾一個了啊,整整一夜都得是臣妾盯著啊。臣妾年歲漸長,熬一宿好幾天緩不過勁來啊!您瞅瞅臣妾這黑眼圈,撲了多厚的都遮不住啊!”
我一時有些傻眼,呆呆地看著淚流滿面的劉麗妃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與商量道:“要不,我和皇上商量商量,他不召你過去侍寢了?”
劉麗妃卻是死活不依,尋死覓活地出家去了。
我瞧這宮裡空地實在不像樣子了,只得親自勸齊晟選秀,苦口婆心地勸他道:“何必非得這樣呢?宮裡鶯鶯燕燕熱熱鬧鬧多好,我都不在意這些,你何必非得抓著這些不放呢?”
齊晟只是笑,答我道:“我用人心換人心,一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一輩子。”
我無奈的,“齊晟,你不懂。”
“那你告訴我。”他說。
我張了想說,卻又不知道能和他說些什麼。我能告訴他說只要他一天是皇帝,他就是我的主宰,當我的命都握在他的手上的時候,我怎麼能不顧生死地去他。
他不懂,的基礎不是寵,不是疼,而是平等。而他是皇帝,我是皇后,我們永遠都不會是平等的。
大統十年的時候,太皇太后終於駕鶴西遊了。齊晟與這位皇祖母極深,很是消沉了一陣子。第二年,更有明正大的藉口不選秀了。
待到大統十三年的時候,我與齊晟早已是老夫老妻,連孩子都生了三男二,足足有五個了。那一年,齊晟將闔朝的青年才俊都捋了一個遍,挑出一些看著順眼的,又查了人家祖宗八代,這纔將我們的長瑋元公主嫁了出去。
我便與齊晟商量道:“咱不生了,嗎?這都馬上就要當外祖母了,我真是沒臉生了。”
齊晟認真地考慮了好幾個晚上,終於答應了要認真考慮一下我的建議。
大統十四年時,皇太子齊灝已年滿十六歲了,千挑萬選之後納了太子妃。給他選其他東宮妃嬪的時候,我教導他道:“你若是喜歡,多娶幾個姑娘也沒關係,可若是不喜歡人家姑娘,那就一個也不要娶,別耽誤人家一輩子。”
太子畢竟還年輕,還不太懂的妙,忙點頭道:“兒臣心中只喜歡寧兒一個,不用再娶了。”
齊晟卻是若有所思地看看我,第二天就約我去逛翠山的古寺,問我道:“芃芃覺得不幸福?”
在香菸繚繞的佛堂,我前所未有的誠實,答道:“幸福,很幸福。”
只是……有時候想起來這樣的幸福背後是幾個子青燈古佛的一輩子,我就覺得心裡不踏實。
齊晟問道:“這就是黃氏們出家的寺廟,們就在這裡,你想見一見嗎?”
我愣怔了片刻,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不想見。”
齊晟卻是笑了,湊近了低聲說道:“虧得不想見,你若是想見,我還真沒法給你變出幾個大活人來。”
我聽出這話裡有話,怔怔地看著他。
他淡淡一笑,出手來我的頭髮,輕聲道:“芃芃,我怎麼忍心你良心煎熬,們……我都放了,雖不能保證榮華富貴,卻也容們選擇自己要過的日子。”
他嘆了口氣,拉著我轉出了佛堂。回到宮裡的時候,他卻又高興起來,回對我笑道:“眼瞅著就要二十年了,你今年生辰的時候,我送你份驚喜。”
我點了點頭,心裡頭也因白天的事而十分地高興,當天夜裡就投桃報李地服侍了他一回,齊晟不服老,結果第二天早上,他便又誤了早朝。
在我生辰之前,齊晟離宮去江北狩獵,說定要給我打幾隻白狐來做禮。
我其實不太喜歡這些皮草,不過看他高興,便也點頭應道:“你說的啊,別說空話。”
他點頭笑著,上馬而走。
半個月後的一個夜裡,有快馬飛馳宮,說齊晟狩獵時被驚了馬,墜馬亡。
我子一僵,全然失去了控制,只心中還留著一清明,暗道這果真是特麼一份驚喜!
太子早已大了,又幫著齊晟理朝事多年,咋聞噩耗雖然悲慟卻沒驚慌,帶著兄弟們照章守法地理了齊晟的後事,然後便登基爲帝了。
我也便跟著挪了挪地方,終於太后了。
守了二十年,我終於能坐上太后那個位子了,可爲什麼心中沒有毫喜悅,卻只想放聲大哭?
偏生又哭不出來,只覺得口堵得難。
我就開解自己,我與齊晟好歹也一起過了二十年,就是養個貓啊狗的,這麼長日子也出來了,更何況是個活生生的人,心裡難是自然的,待緩過這個勁來,自然一切都會好起來。
好歹太后了,皇帝是自己的親兒子,上面也沒有正經的婆婆,只要不賣國不奪權,估計是沒人敢管我的。
我就想著,等好了就搬出這皇宮去,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蓋個大園子,把各樣的人都養一些,每日裡看著都賞心悅目。
又想著自己現在年紀也不算大,正是徐娘半老的時候,就算是爲了避免分泌不調,也得著養幾個面首纔好。
不過這事得著點,怎麼也得給皇帝兒子留個面子。
……
關於未來生活,我想得很多,想得也好,只可惜子卻是極不爭氣,怎麼也爬不起牀來。
瑋元公主齊葳已進宮陪我多日,見我整日裡吃了睡睡了吃的,像是沒骨頭一般躺在牀上不肯起,便乾脆全了幾個兄弟姐妹,齊齊跪在我的牀前,苦求道:“母后,求您節哀吧,您這個樣子,就是父皇在天之靈知道了,也會傷心的啊!”
齊晟的在天之靈?他有個屁的在天之靈,這都死了兩個多月了,早不知道跑哪裡投胎去了。
可看著這幾個孩子都跪在地上哭求,我也是心疼,說道:“你們都回去吧,我這就好了,放心吧。”
齊灝是皇帝,心思最多一些,立刻就接道:“母后一天不肯延醫問藥,兒臣們就不起來。”
我沒法子,只得向他們妥協了,他們給我請個太醫來,然後該幹嘛幹嘛去。
太醫很快就來了,跪在地上診了會子脈,頭上卻是滾下豆粒大的汗珠來。
我奇怪了,問道:“難不還是絕癥?”
太醫子抖得更厲害了,伏在地上結道:“不不不是。”
我奇道:“那你抖什麼?”
太醫又繼續結道:“太后娘娘這是是是……喜脈。”
我怔了一怔,閉目停了片刻之後,才低聲說道:“你先退下去吧,這事誰也不要說,皇帝也不行。”
太醫重重地磕了個頭,退了下去。
我躺在牀上,只覺得心中口中都是一片苦。齊晟倒是走得乾淨利索,卻是給我留下個腹子,這事我怎麼和兒子兒們說?
第二天,趙王進宮來探病,看我還歪在牀上,對著我鼻子弄眼的,笑得不懷好意,說道:“皇嫂這病臣弟知道怎麼治。”
我聽了就納悶了,問他:“怎麼治?”
趙王衝著門口拍了拍手,就見門外走進一人來,形高大,戴著兜帽,看不清面容。
趙王衝我嘿嘿一樂,說道:“這人定能治好皇嫂的病,臣弟先告退了。”
說完竟就繞過門口那人,走了,順手連殿門都替我關上了。
我聽趙王那話裡話外的意思,是給我這個新出爐的太后送面首來了?這青天白日的,他也太大膽了吧?也不怕齊晟氣得從皇陵裡爬出來?
門口男人手摘下了兜帽,緩緩擡起頭來,出朗深邃的五。他衝著我咧一樂,低聲問道:“芃芃,你總算是了太后,可是如願了?”
我猛地坐起來,驚愕地看向他,說不出話來。
他又笑著問我:“這可算是個驚喜?”
我愣愣地坐了許久,直到眼前的事都看得模糊起來,這纔回過神來,點頭道:“驚喜,真是驚喜。”
他卻笑得越發燦爛起來。
我又說道:“齊晟,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也送你一個驚喜,好不好?”
齊晟很是意外地挑了挑眉,問:“什麼驚喜?”
我也衝他咧笑了笑,答道:“太后……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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