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個墨綠的軍用帳篷整齊排列在通道盡頭，無論是尖凸形狀的頂端和周正的四壁，都有醒目的白底紅十字圖案。有序和肅穆，是這裡唯一的基調。

現在，無聲的秩序已經被徹底打。

到都是人。

由於牀位不足，許多難民只能一手高舉著吊瓶，坐在角落裡默默地打著點滴。順著管緩緩流的葡萄糖注，能夠讓他們幾近衰竭的生理功能，重新煥發出新的生機。每個寬敞的路口都設有臨時就餐點，從軍用餐車上擡下的每一鍋米粥，都會在飢的人羣中引起一新的爭搶。儘管工作人員苦口婆心地反覆勸說，這只是暫時的營養補充，回到後方，還能得到更多的食補充。可是紅的眼的生還者們本聽不進去。如果不是急調來一隊全副武裝的警衛，用烏黑的槍口迫使人們不得不排行對理清秩序，恐怕所有的一切都會被踐踏瘡痍滿目的廢墟。

經過守衛士兵的仔細驗證後，林翔終於邁進了醫院的警戒線。他注意到，遞還證件的時候，士兵眼中流出一種下意識的尊敬。尤其當目落在自己跡斑斑，充滿撕殺氣息防護服上的時候，那張年輕而充滿責任的臉上，更有著顯而易見的崇敬。

變異人的進攻和病毒大規模發，已經不再是什麼。獲救的倖存者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描述著那些非人怪的恐怖和兇殘。能夠在如此慘烈的戰鬥中拼殺並且存活下來，本就是一種軍人的資歷和實力的認可。

步醫院區域，這種覺就越發明顯。無論走到那裡，林翔都能到無數倖存者用不同方式表達出來的謝意和激。

六十四機部隊的作戰制服與普通士兵有所差異，這也爲了生還者判斷自己恩者的唯一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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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著腦海中的記憶，林翔很快找到了應嘉所在的醫護帳篷。當他貓著腰，從一片正在晾曬中的白被單和裹布中俯穿過，剛剛走近門的時候，卻聽見從中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

“嘉嘉，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快跟我離開這兒。”

“你有什麼權力干涉我的自由？我現在還是實習期間，我會做完自己該做的事。”

“呵呵！怎麼，你就這麼擔心所謂的實習評價嗎？那玩意兒不過是張沒用的廢紙。只要你願意，國的任何一家醫院隨便你挑選。即便是國最好的聖保羅醫院和瑞士的瑪格麗特康復中心，我也能讓你進去。由世界上最著名醫生開的實習鑑定，可是要比這種最下等的軍隊醫療機構管用得多。”

“這是我的選擇，和你無關。”

“別在進行這種無聊的討論了。你們都被蒙在了鼓裡。知道嗎，整個雲南已經被變異生佔領，病毒很快就會擴散到這座城市。到了那個時候，本就無路可逃。我從爸爸那裡要了一架私人飛機專程過來接你。快走吧！這不是你應該待的地方。”

聽到這裡，林翔掀起虛掩的防水門壁，徑直走進了帳篷。

除了應嘉，屋子裡還有另外一個男人。

他個子很高，白淨的臉上颳得乾乾淨淨，配合架在鼻樑上的細框金眼鏡，看上去有種非常儒雅的書卷氣。細長的四肢和乾瘦的材顯得靈活且敏捷，年齡約莫二十五歲上下，一套乾淨的“範思哲”獵裝穿在上，更顯出一種常人無法擁有的高貴氣息。

“你是誰？”

未等林翔開口，男子已經皺起了眉頭，他擡起手來扶了扶略微下的眼鏡，用不太友善的口氣說道：“未經同意就擅自闖進別人的居所，知不知道是非常無禮的表現？”

相比之下，應嘉的反應則要熱烈得多。

“你怎麼來了？”

孩興地繞過桌子，快步跑了過來。似乎很想抓住林翔的手，卻又覺得不太合適，只好舉著雙手半僵在空中，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驚喜笑道：“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執行完任務，順便過來看看你。”

說話的時候，林翔用眼角的餘瞥了一眼旁邊的男子。對方那雙覆蓋在玻璃鏡片之下的眼睛裡，正放出毒蛇般的冰冷和敵意。

“介紹一下，這是我的表哥，蘇永哲。”

憑著天生的直覺，應嘉非常敏地察覺到兩個男人之間的非友好氣氛，只能用表面上的介紹，儘可能加以緩和。

“幸會。”

蘇永哲充滿審視的目，很快落在了林翔肩膀上剛剛換過的尉徽章上。也許是覺得一名低級軍無法對自己構威脅，他那凌厲的語氣也變得略微有些舒緩。淡淡地打過招呼，他又重新繼續著被中斷的話題：“嘉嘉，時間來不及了，你必須現在就跟我離開這兒。”

“我哪兒也不去————”應嘉的態度非常堅決。

“別耍小孩子脾氣，聽你表哥的，這裡的確不是你待的地方。”

忽然，林翔出人意料的開口勸道：“病毒的擴散速度遠比想象中要快得多。一旦況有變，局勢很快就混。”

“怎麼，連，連你也這麼認爲嗎？”夾在兩個男人中間的應嘉有些不知所措。

林翔認真地點了點頭。他出手，輕輕理了理著孩額前的垂髮，憐地說道：“收拾一下東西就走吧！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

應嘉擡起頭，抓住他那糙的大手，輕輕在自己面頰上慢慢挲著。迷茫的眼睛裡，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蒙上了一層晶瑩的。

旁邊，蘇永哲故做姿態的把頭轉向了別。眼睛裡卻放出顯而易見的嫉妒和冷。

著從指尖傳來的，林翔深深地吸了口氣，艱難而果決地了自己的手掌。復又張開雙臂，用充滿力量的十指扣住應嘉弱的肩膀，把頭湊近的面前，以不容置疑的口氣沉聲道：“別耽誤時間，快走吧————”

收拾東西需要時間。也許是想要繼續未完的話題吧！兩個男人不約而同的選擇了走出帳篷。

“知道嘉嘉的真實份嗎？”

蘇永哲從懷裡出一隻緻的銀製煙盒，輕輕按下簧口，從中取出一支泛著漂亮銀的細長香菸叼在口中自顧點燃。

那是著名的Treasurer香菸。單盒售價超過三百人民幣，是世界上最昂貴的香菸。

“知道永盛集團嗎？嘉嘉是它的唯一合法繼承人。我呢，則是金盛實業的董事長，也是嘉嘉的未婚夫。”

蘇永哲用白晰的手指夾住菸捲，優雅地彈了彈菸灰。同時轉過來鄙夷地看了林翔一眼，不無譏諷地說道：“熱沸騰的戰鬥經歷，對於涉世不深的小孩的確有著難以抵擋的殺傷力。尤其是在這種時候，一個英俊的軍也會到孩子們的喜歡。不過，你要是想要利用這一點來打嘉嘉的主意，那就大錯特錯。哼！區區一個尉，我隨便一句話，就能讓你死無全。”

這絕對不是恐嚇。永盛和金盛都是赫赫有名的超級財團。花個幾百萬買下某個普通人的腦袋，對於鈔票多得發黴的富豪來說，就和吃飯睡覺一樣簡單。

不知爲什麼，林翔忽然覺得有些疲憊。

他並不懼怕這種所謂的恐嚇。蘇永哲的威脅在他看來本不值一提。從變異人羣裡拼殺出來的經歷，早已使他看穿了生死。即便擁有了世間的一切，在黑骨刃凌空劈下的那一瞬間，份再尊崇，地位再高貴的人，也不過是一堆蛋白質與脂肪的混合。

“好好對待應嘉。是個好孩。”

倒不是林翔自暴自棄，自己是一名普通的軍人，說不準是否就會在下一次戰鬥中陣亡，與其讓所的人在悲傷中痛哭，不如讓在安全的環境中幸福的活下去。

“呵呵！這一點，用不著你心。”

蘇永哲顯然沒有料到對方會做出這樣的回答。短暫的驚訝過後，他扔掉了手裡的菸頭，從袋裡出支票簿，飛快地在上面寫下一串數字後遞過，帶著頗爲欣賞的口氣道：“我喜歡和識時務的人打道。這裡有五百萬，就當作是我個人給你的補償費。呵呵！如果你願意，我還用關係可以把你調離這個防區。在軍隊，我還是說得上話的。”

林翔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也沒有手，默默地轉過了。

。。。。。。

機場，一架豪華的“小羚羊”民用直升機正在發引擎。高速旋轉的槳翼，在四周形一個強勁的氣流團。

裹著厚實的軍制大，使應嘉小的軀看上去越發顯得弱。在強風的吹襲下，彷彿一株搖擺不定，隨時可能被颳走。

“你會來找我嗎？”抓住林翔的手，充滿期待地企求道：“我就住在中京城裡，這是地址。”

說著，把一個白的信封遞到他的手裡。

“會！”

林翔溫地注視著那雙明的眸子：“任務一結束，我就會去找你。”

“真的？”孩的聲音裡充滿了驚喜。

“真的。”回答的語調中，只有說者自己才明白的苦。

遠，面沉的蘇永哲坐在機艙裡，不無嫉妒地看著這一幕。

“那麼。。。。。。我等著你。”

徐徐上升的飛機，很快變了天際中難以分辨的小黑點。此刻，矗立在空曠機場上的林翔，也用力撕開了手中的信封。

一張照片，還有一張疊心形的信紙。

照片似乎是應嘉在野戰醫院照的。穿白護士，頭戴式軍帽的顯得非常可。微翹的鼻子和充滿笑意的面孔，無不顯示出纔有的青春氣息。

如水般的眼眸裡，充滿了期待。

擡頭仰天空，長長地吐了口氣，林翔小心翼翼地把照片和信紙重新裝好，仿若珍寶塞進的袋裡，最後看了一眼如墨似漆般昏黑的夜空，轉朝著軍營方向堅定地邁出了腳步。

。。。。。。

從空中俯瞰，昆明城很像是一塊盛放在異形盤子裡的蛋糕。四周高聳的羣山，彷彿是這個盆地城市的天然護衛。

在經濟時代，麻麻的樓房是城市繁榮的最佳象徵。細昂長的街道把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圍繞開來，相互間得毫找不到任何隙。房地產商人的確是把“寸土寸金”的口號貫徹到了極致。

這裡不再是一座有生氣的城市。儘管從地平線上升起的太已經高掛，水泥建築和地面上卻沒有任何靜。除了被風吹起的破爛塑料和散碎紙片，瀰漫在空氣中的只有死一樣的寂靜。

端著手中的M5G43突擊步槍，穿灰防護服的林翔半蹲下，用戴著格鬥指套的手，從地上拈起一塊黑的污漬湊到眼前，久久地端詳著。

那是一塊乾的人。雖然其中的早已揮發乾淨，仍然可以聞到一刺鼻的腥。

“有什麼發現？”

林翔搖了搖頭，把手中的塊朝後遞過，眼睛則警惕的注視著四周。

接過塊的，是一個材高大，穿一套沙漠迷彩軍制服的白人男子。

從外觀上看，他的年紀大約在四十上下，近表皮修剪過的花白頭髮看上去很神，微皺的眼角和濃的眉顯出年人特有的深沉。寬闊的額頭下，是一雙深陷眼窩的深邃眸子。覆蓋在強勁咬上的鬍鬚，也爲其增添了幾分男的剛。

他馬克。是聯合國病理調查署的觀察員。

昆明地區的大規模病毒擴散，已經引起了聯合國相關機構的關注。出於對局勢的擔憂，他們向中國提供了一批數量巨大的藥品，也派出相關人員進行信息收集。林翔此行的任務，就是陪同馬克重返昆明城，在病毒發源地蒐集一切可用的資料。

出於安全考慮，整個行小組的人數並不多。除了馬克與兩名隨員，中方所派出的，只有林翔和另外五名六十四機部隊的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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