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暴烈的狂風席捲著厚重的雲層，從被吹開的空隙中直下來，帶著秋老虎熾熱的威嚴使地面溫度迅速升高。喜歡溼的小蟲子被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徹底趕回了暗的藏，淤積在地表的雨水和泥濘很快被蒸發，它們升騰在半空中，爲一團團溼粘凝的白霧。

嚼著被唾浸溼的餅乾，謝治平毫沒有覺到食應有的香甜，舌頭和味蕾似乎已經失去了作用，如果不是需要和空癟胃袋發出的強烈抗議，他本不會想起進食。

半小時前，空軍指揮部發來消息：持續的攻擊，已經把機場儲備的特種燃燒彈頭消耗一空。雖然已經加派人手從後方急搶運，也無法保持和此前同樣的火焰封閉效果。

對於這個壞得不能再壞的消息，謝治平卻表現得出乎意料的冷靜。

“火場封閉還能維持多久？”

“不超過五個小時。”

“如果僅僅只是攻擊兩翼呢？這樣應該可以節省一部分彈藥吧？”

“減部分防護面的話，可以增加兩小時左右的燃燒時間。但是這樣一來，正面防線就會完全暴。。。。。。”

“電告林翔，西區防線最多還能維持七個小時。”謝治平打斷了副的話，拎起手邊的突擊步槍，著遠火輝映的地平線，神安詳地說道：“接下來，該我們上了————”

。。。。。。

淺白的灰燼，從天空中緩緩飄落，鋁鎂燃燒散發出的氣味，刺激著敏的鼻粘分泌出大量。劇烈的炸把傾覆後的大樓徹底變了瓦礫，堅的鋼筋被全部燒熔，散碎的混凝土塊表面已經變的烏黑。偶爾能夠在廢墟間看到幾簇微弱的火苗，在風中來回搖晃著，拼命釋放出自己最後的力量。

細長的黑影，從熄滅的火線外慢慢接近著。它們佝僂著背，昂長的手臂一直垂落到膝蓋，彎月形狀的骨刃在腳邊，和人類完全一樣的五分佈在扁平的面部。乍看上去，彷彿一個個從首尾兩端被巨力強行拉長的古怪標本，在小心地尋找著所有可以爲獵的對象。

它們相互簇擁在一起，是視線範圍的數量，至超過五千。紅的眸子裡，放出毫不掩飾的殺和貪婪。

“嗖————”

火箭彈劃破空氣發出的撕裂聲，劇烈地震盪著聽者的耳。從防線後方飛來的集彈頭，準確命中了被火焰隔開的區域，炸的能量把範圍的所有高高拋起，圈狀的氣浪把它們狠狠撕裂，四散橫飛的彈片切割開任何敢於擋住去路的障礙。。。。。。等到所有施暴者從中完全平靜下來之後，佈滿彈坑的地面上，到都是零散的碎和燒得焦黑的殘肢。

傷亡慘重的變異人改變了自己的進攻方式。它們開始化整爲零，從火場的隙和安全的區域躍閃過，利用強健的腳，在強大的反蹬力量推進下，從瓦礫和廢墟和迅速近目標。

一發大口徑反材槍彈從法院三樓的窗戶裡飛出，準確地鑽進了衝在最前面的變異人。巨大的衝擊力把它打得仰面倒翻過去，炸裂開的左肩出鮮紅的和白的經絡，就在它掙扎著，想要在右臂的支撐下勉強爬起的時候，一團疾噴而來的火焰將其徹底包裹，嘶啞的慘聲中，瘋狂扭曲的黑很快變了毫無生氣的焦碳。

火，是對付變異人最好的武。

近百火焰噴，在法院大樓前組一道集的火網。配合各個火力點發的子彈，把衝到近前的變異人死死攔在了外面。火箭炮形的彈幕，切斷了變異生攻擊羣彼此之間的聯繫。很快，遍佈碎石的街道上，已經倒下一片還在不斷搐的黑之。

“戰果輝煌。這些傢伙看來也沒什麼了不起，我們贏定了————”一名小個子士兵取下頭上的鋼盔，興地用力揮舞著拳頭。

“再來幾次這樣的戰果，我們恐怕連兩個鐘頭都支撐不住。”

著雀躍不已的士兵，謝治平拔下突擊步槍上打空的彈匣，輕輕地嘆息著。

防線上並不缺乏彈藥，可是火焰噴所使用的特殊油料卻不多。一旦燃油耗盡，本擋不住水一樣的變異生。

手錶上的時針，剛剛走過一格。

距離預定的撤退時間，還有足足六個鐘頭。

“兩天了，城裡的市民應該疏散得差不多了吧！剩下的人，可能也沒多了。如果能夠按時撤退，這些小夥子們應該都能活下去。。。。。。”

這不僅僅是將軍一個人的期盼，而是所有城留守者的共同願。

市民走得越多，他們就能越快離開。這是守護者的職責。

沒人願意死。

憾的是，這一刻，他們的生命並不掌握在自己手中，而是被信念和責任所約束，錮在這條簡陋的防線上。

。。。。。。

將軍的希，同樣也是林翔的願。

可是，他卻毫看不到心的企盼有毫實現的可能。

四十八小時過去了，從北面出口離開城市的難民已經超過了三百萬。

從城市中央延過來的集人流本沒有減的跡象，遠的高樓大廈彷彿一臺臺能夠自造人的機，總會不斷從底部的出口前，吐出一個個匆忙加的人影。

林翔無法靠簡單的加減來計算城市裡究竟還有多滯留者。他只知道，無論在規定時間裡疏散多人，總會有更多的市民從各個角落裡出現，爲逃亡大軍中的一員。

這些人在城市裡四竄，肆無忌憚地在空無一人的房屋裡搜尋著值錢的東西。銀行、商店、醫院。。。。。。所有可能有收穫的地方都會被顧。他們大模大樣地闖別人的家宅，隨意取用自己看中的東西。也許是出於心的狂吧！他們往往會把電視和冰箱之類的件，從很高的樓頂扔下，在落地的巨響和轟然炸開的紛碎片中，一邊狂飲著搜刮來的酒飲料，一邊彷彿野般對著天空大聲嚎。

沒有確切的數字表明他們的數量有多，林翔也沒有多餘的人手來維持空曠城市的秩序。因爲擔憂自己的家園遭到破壞，很多已經離開城市的居民，又順著逃路重新返回。他們把居所的房門鎖，用各種材料加固著門窗，菜刀、棒、磨尖的鋼筋。。。。。。所有可能當作武的東西都被收攏在一起，已經空置的房屋，再次恢復了原來的狀態。

人類的思維非常奇怪。沒有某種特別的規律能把所有人的意識整合在一起。面對死亡，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選擇。在他們看來，這也許就是最適合自己的生存方式。

除了必要的警戒和防守，所有兵力都被林翔用作協助市民離開。但是他很快發現：這樣做，似乎是個錯誤。

從昨天開始，一個大嗓門的胖人就死死站在路口旁邊。喋喋不休地要求士兵們幫找尋丟失的京狗，同時聲稱，找不到狗，也不走。

幾個非主流打扮的男青年，不停的往來於北門防線附近的各幢建築，用各種的噴漆在牆壁上塗抹著誇張怪異的符號和圖案。偶爾還會朝站在路邊維持秩序的軍人做出各種怪臉和飛吻。

還有一對開小商鋪的夫婦，用三車裝載著一箱箱食品在人羣間起勁兒地賣。一瓶普通的礦泉水十塊，一袋“康師傅”方便麪二十元。

林翔實在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語言來表述自己的心，也無法想象這些人的心理究竟於什麼狀態。

他已經麻木了。

他也只能做自己該做的事。

“擾行進秩序者，殺————”

“趁機搶劫挾持者，殺————”

“散佈謠言製造混者，殺————”

不需要審判，在這種時候，軍人就是法。

如果殺人能夠讓難民行進的速度倍增，林翔不介意多殺幾個人。

懸掛在電線桿上的無頭越來越多，難民羣中的各種盜搶事件也層出不窮。

城的搶劫，林翔管不了，也沒有力沒有時間去管。可是想要在難民羣裡製造事端，他絕對不會手。

從城市西面傳來的炸和槍聲越來越集，儘管頭頂上不時有戰機編隊呼嘯而過，可是遠地平線上的火卻越來越暗淡。

他嘗試著使用電臺和謝治平聯絡，卻總是無人應答。

幾小時後，一隊從西面方向蹣跚而來的疲憊士兵，帶來了令人驚駭的消息。

“將軍命令我們撤退，他和警衛連留下擔任後衛。”

震驚不已的林翔縱跳上突擊車，簡單的代完注意事項，帶著數十名預先留做機的部隊，朝著城市西面發瘋般地猛衝。

沒人能夠抵擋變異生的衝擊。顯然，將軍把最後的生機，留給了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