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著地上已經逐漸僵的，謝治平把滾燙的槍口對準死者的眉心，咬牙扣下了扳機。

那是他的警衛連長，一個皮白淨，頗有書卷氣的青年軍。半小時前，變異人用骨刃捅穿了他的心臟。再過幾個鐘頭，侵的病毒，會把死者的重新變黑的怪。

燃料耗盡的火焰噴終究無法阻擋變異生的進攻，如果不是自行火箭炮及時發了彈幕覆蓋，恐怕整道防線上再也看不到一個活人。

衝進法院大樓的變異人並不多，卻殺死了整整三倍以上的防者。病毒在寄生過程中產生的進化，使寄主的、骨胳、神經反能力倍增長，近搏，人類本不是對手。

遠，殘餘的火焰有氣無力地燃燒著，儘管已經無法造實質的傷害，變異人卻對這種非自然的產，有著顯而易見的畏懼。它們遠遠站在火線之外逡巡，躍躍試又急不可待地著逐漸熄滅的火苗，大張的裡出尖利的牙齒和散發著惡臭的涎水，鋒利的骨刃拖在地上，發出“鏘鏘”刺耳撞聲。

“這些傢伙的確有智慧。它們居然懂得利用數量優勢來增強攻擊……實在太可怕了。”

謝治平滿面驚愕地喃喃著。顯然，對面的變異人正在集結。它們似乎已經發現了防者們彈藥和燃料不足，準備集中兵力從橫擋在街道中央的廢墟上直接攻城市。

幾天下來，火箭和飛彈劃破空氣帶起的尖嘯，已經讓變異人學會躲避來自空中的打擊。除了在它們中間製造混，隔出一條不太寬闊的衝擊斷面，炮火覆蓋再也沒有任何作用。

樓下的石堆旁邊，停著幾輛油彈皆空的九九式戰車。無法得到補給的它們，終究只是一堆沒用的廢鐵。

除了警衛連，所有部隊均已撤退。

將軍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錶，距離預定完阻擊的時間，還有一小時四十二分鐘。

“終究還是沒能完任務……”

幾個神疲憊的士兵從大樓各慢慢聚攏過來，被硝煙燻黑的臉上，可以看到從皮表面滲出的汗，還有幾抹已經乾涸微黑的暗紅痕。

這是法院大樓最後的防衛者。

只要有一線生機，誰也不願意死。

可是，他們只能永遠留在這。

所有人的上，都有幾道還在慢慢滲的細長傷口。外翻的皮邊緣已經乾，從中/出來的卻保持著新鮮的，暗紅的從攢聚的粒隙中被出來，粘掛在與之接的服表面，形一塊塊綿的溼印。

和變異人手，傷就意味著死亡。

他們已經被染。即便活著，也只能眼睜睜地著被病毒寄生。

著這些沉默的戰士，將軍沒有說話，手從肩膀上扯下纏繞的繃帶，出一條被切至骨頭，目驚心的可怕傷口。

“反正都是死，至，也要爲那些活下來的人做點什麼————”

沉重的反材槍架到了擊孔前。撥開高機槍旁邊厚厚的彈殼堆，翻找出最後幾箱子彈。反步兵手雷捆的綁在一起，用長長的牽引繩栓好擺放在大路中央……

他們默默地做著自己的工作，沒有人抱怨，也沒有人哭泣絕，彷彿這是在爲自己做著最後的死前祈禱。

謝治平不由得想起對越自衛反擊戰的時候，和戰友們一起蹲在貓耳裡的景。

那時候，無論外面的炮火多麼猛烈，士兵們總是有條不紊地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敵人上來，一頓槍手榴彈狠狠砸下去，生和死的距離，是那麼的模糊。

他拎起裝滿汽油的鉛桶，把散發著嗆鼻氣味的淡紅，慢慢傾倒在被堵塞住的水泥槽裡。一條長的導火索和槽池連接，只要一個火星，就會引安裝在樓的大量炸藥。

這是謝治平早在設置防線的時候，提前準備好的最後殺招。

肩膀上的傷口散發出難忍的劇痛，靠著牆壁坐下，從服口袋裡出半包被皺的“紅塔山”，將軍用抖的手點燃香菸，在沉重的息聲中，狠狠吸了一口濃香的煙霧。

“下面恐怕沒有這東西可，老婆子，以後你也用不著絮絮叨叨了，再過一會兒，我就下來陪你……”

“砰————”

沉悶的槍聲，打斷了謝治平對亡妻的遐思。過旁邊早已沒有了玻璃的窗戶，可以清楚地看見麻麻的黑人影正從熄滅的火場方向迅速撲來。衝在最前面的爲首者，被一發大口徑槍彈準確命中頭部，巨大的衝擊力帶著它倒飛出十幾米遠，在空中連翻了幾個跟斗，這才癱在地上，再也無法爬起。

“來吧！兔崽子們，讓我看看你們究竟有什麼本事。不管是人類還是怪，老子都要把你們統統打回原形————”

將軍平和的臉上，出冷酷決絕的猙獰，他一把拉過架在旁邊的機槍，對準不斷翻越路障而來的變異人，狠狠扣下了扳機。

槍聲。

炸。

慘。

很快，紛的法院大樓再次恢復了安靜。慘死的士兵被變異人用骨刃高高挑起，從原本堅守的擊孔前扔到了樓下，被炸爛的變異生在地上艱難地爬行著，黑的硝煙遮住了太線，只有過輕縷煙塵的一剎那，纔會出一點樣的暗紅。

從樓下傳來的腳步聲越來越集，將軍深吸了一口快要熄滅的香菸，仰頭最後看了一眼遠湛藍的天幕，把驟然變亮的菸頭隨手扔進後灌滿汽油的水池。

“再見了。如果有來世，老子還是要當兵————”……

遙遠的地平線上，騰起一團巨大的黑紅煙霧。驟然釋放的能量席捲著所有被裹進其中的，狂暴地撕裂著範圍的一切東西，用刀樣的銳利把它們切割，用可怕的沉重把它們碾末。最後，再用妖蛇般熾辣的熱量，把它們全部吞噬、燒盡。

著那團不斷升高的死亡之火，著從腳下傳來的震撼，林翔黑的眸子裡，逐漸發出一樣的狂與憤怒。

“不————”

他死死著純鋼的車門把手，怒睜的雙眼充滿了火一樣的暴烈，咬合的牙齒，發出刺耳的磨聲，繃直到極限的韌帶錮著膨脹的，可怕而躁的力量在部瘋狂遊走，彷彿一頭被圈的暴龍，正在拼命尋找任何可能釋放自己的隙。

“你們，立刻回去，疏散市民……快————”

“隊長，你……”士兵們不知所措地著他。

“快走！快啊！”林翔覺口有團瘋狂的火焰正在燃燒：“能疏散多就疏散多，那些不走的人也不用管他們，帶上所有資向北面撤退。記住，你們只有半個小時————”

沒有人彈。

這道命令實在來的太突然，太古怪，太匪夷所思。

“你們他/媽/的都走啊————”林翔跌跌撞撞地走下突擊車，按住劇烈跳的心臟，嘶聲怒吼：“我以最高指揮的份命令你們立刻撤退，快走啊————”

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在這種不可抗拒的威嚴下，士兵們毫無選擇，只能服從。

後的車隊已經遠去，面蒼白的林翔歪斜著，神木然地站在雜的街道中央，雙手從肩膀上無力的半垂下來，看似冷漠的眼睛裡，卻放出充滿仇恨和自責的目。

“嗷————”

隨著一聲彷彿野嗥般的嘶吼，林翔上的在瞬間膨脹，鼓凸的胳膊把防護服繃到了極致，寬厚的肩膀已經把領口的拉鍊完全撐開，出兩塊充滿力量威懾的強壯。

兩道妖異的紅芒，從眸子深出，用嗜的殘忍和對殺戮的，掃描著接距離的所有生。

“將軍……我，要爲你……報仇————”

一字一頓地呢喃著，林翔從腰間拔出鋒利的匕首，彷彿從地獄降臨人間的恐怖魔神，慢慢走向正在燃燒著的街道盡頭。

憤怒和瘋狂徹底碾碎了心靈的最後一平靜。

烈炸藥的威力極大，整個法院已經被夷爲平地。尖利的碎石和嵌在其中的散鋼筋，把平整的街道變遍佈錐刺的荊棘場。迴盪在風中的火藥味和濃烈的腥，刺激著脆弱的粘神經。漫天揚起的灰塵在火煙和高溫的推攮下，朝著空中急速升起，又緩緩飄落，無謂的重複著往來於天地間的過程。

到都是人斷肢和破碎的臟，的肝臟高挑在鋼筋的尖端，被拉開的腸子架在乾燥石頭邊緣，與失去聯繫的手臂掉落在瓦礫堆下，五指卻意外地保持完整。半顆不知是誰的人頭懸吊在搖搖墜的電線桿上，不時被風吹得來回搖晃。

數十名變異人從炸開的防線破口蜂擁而，臨近街口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對面濃的煙霧中，緩緩走來一個孤獨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