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山位於蜀中都以南的眉山郡，隸屬該郡郡治龍遊縣。

大名鼎鼎的峨眉山，在這年代，亦屬眉山郡。

蜀中佛門昌盛，名寺林立，高僧輩出。峨眉山更是號稱普賢菩薩道場，魏晉年間，就有僧人於峨眉山建寺，時至今日，峨眉山已有百餘寺廟，香火鼎盛。

就連著名的玄奘法師，再過兩年，也會前來蜀中學習深造。

前世看大唐雙龍傳時，倪昆就曾猜測，獨尊堡解暉之所以背叛義兄兼兒親家宋缺，投李唐懷抱，師妃暄的遊說、梵清惠的恐怕還只是表面。

更深層的原因，很可能是因爲蜀中佛門勢力太大，而嶺南宋家對蜀中鞭長莫及。

在這個世界，佛門可不是羊。

表面上人畜無害，與世無爭，只推出一個慈航靜齋與魔門相爭，最多四大聖僧象徵追殺一下石之軒，實則不僅有錢有糧，還有無數武僧，諸多高手，民間信衆亦是多不勝數，戰鬥力剛得很。

區區一個獨尊堡，在蜀中龐大的佛門勢力面前，又算得了什麼？

當然現在獨尊堡已經完蛋了，被突兀出現的唐門所滅，唐門隨後又被宋缺趕絕。

獨尊堡一滅，宋閥對蜀中的影響力降至冰點。

即使天刀宋缺果斷趕絕唐門，其強橫與辣手一度令蜀武林震怖不已，但這份威懾力隨著時間流逝，必將漸漸消失。

而本就潛勢力極強的佛門，則因爲“樂山巨佛”的現世，在蜀的影響力進一步擴張。

如今樂山所在的龍遊縣，每日裡都有無數信衆慕名而來，參拜巨佛。

不僅有蜀本地的僧尼、信衆，亦有外地高僧，乃至富裕信衆不遠千里而來。

這段日子，龍遊縣滿街都是和尚尼姑，沒有剃頭的，也多爲佛門善信。

一時間，龍遊縣香火供不應求，客棧青樓也是日夜滿。

什麼？佛門信衆不該住青樓？

笑話，人家是來逛窖子的麼？

人家那是來供奉“伎樂天”的。

因來的僧尼、信衆太多，想去參拜巨佛還得排隊——那巨佛像背山而坐，三面是山，正對大江，此時又還沒有凌雲棧道，周圍羣山之中，山路都沒得一條，想要參拜巨佛，只能坐船前往巨佛腳下，或者就在江面上遙拜佛像。

而龍遊縣中一時也沒有那麼多船隻。

要去拜佛，就只得提前預訂，排隊租乘船隻。

不過現在佛門正調集人力、資，急開鑿山路，架設索道、棧道，甚至還預備在佛像兩側的山上，平整山地，修建寺廟，以方便佛門同道、善信參拜。

但這些工程，顯然並不是短時間能完的。

時值傍晚。

龍遊縣中，一家臨街的酒樓三層，一位面罩輕紗的黃，斜斜倚在窗前，夜空般幽深澄淨的眸，瞧著下方街道上，一位託鉢化緣，貌不驚人的灰老僧。

“佛門當代山門護法，真言法師嗎？”黃低聲說道。

“婠兒莫看了。”

窗邊雅座，一位著白，雲鬢高挽，面籠重重白紗，氣質神高雅的子淡淡說道：

“真言老兒參佛門九字真言，禪心通，靈覺敏銳，你再多看他兩眼，他便知道你的存在了。”

黃輕笑一聲：

“知道又如何？真言老兒難道還會以大欺小，破壞聖門與佛門的約定？”

白子淡淡道：

“真言老兒自不會以大欺小。不過他既在此，那慈航靜齋當代傳人師妃暄，當也就在附近。你天魔十六層圓滿未久，尚未臻至十七層，若現在就與師妃暄對決，並沒有必勝的把握。還是不要輕易啓釁。

“再者，此間滿街都是佛門高手，或是與佛門親善的所謂白道武人，若了形跡，被人破份，那些所謂的武林白道，可是不忌憚以衆凌寡的。”

黃嘻嘻一笑：“有師父你在，就算真言老兒親自出手，也沒什麼可怕的。”

白子道：“怕是不怕，但總歸有些麻煩。我們此行，只是爲了探明那所謂的佛陀顯聖，究竟有何蹊蹺詭，非到必要，無謂招惹麻煩。”

黃點了點頭，忽然輕咦一聲：

“咦，那不是聞師叔嗎？怎麼也來了？”

“採婷？”白子側首，往窗外一瞥，就見一位長髮及，著蜀錦綵，面戴紗巾的婀娜子，自長街那頭款款行來。

那子旁，走著一位十六七歲的年。那年錦玉帶，金冠束髮，揹負雙手，姿英，皮白皙，模樣俊秀，氣度從容，之宛若王孫公子。

黃瞧著漸漸走到酒樓下方的二人，輕笑道：

“聞師叔這又是從哪裡拐來的世家公子？瞧那公子哥神氣活現的樣子，怕是還不知道自己已是羊虎口呢。”

白子卻是修眉微皺，眼中閃過一抹疑：

“你聞師叔樣子有些不對……”

黃道：“如何不對了？”

白子道：“婠兒難道還沒看出來？你聞師叔始終落後那年半個位，神也頗爲小意……”

剛說到這裡，就見那錦年擡手往一個街邊小攤指了一指，綵子立刻走到小攤前，從荷包裡掏出銅錢，買了一隻糖人，低眉順眼地雙手遞給錦年。

錦年接過糖人，滿不在乎地咬了一口，大搖大擺邁步前行。綵子則亦步亦趨跟了上去，神姿態儼如奴婢一般。

黃眸之中閃過一抹詫異：

“這……聞師叔怎地……莫不是在玩甚趣？又或是那公子哥來頭太大，聞師叔在使計策？取先予？”

白子皺眉搖頭：“卻不太像……”

沉一陣，白子又道：

“婠兒你跟過去瞧瞧。若你聞師叔只是玩鬧，你也不必去管。若是失陷人手，你也不要貿然出手，回來報與我知。”

黃眨了眨眼：“可那公子哥瞧著沒什麼武功呢……”

白子道：“不可大意。婠兒你可將真氣藏於‘生死竅’，使自己變得宛若毫無武功的弱子，焉知那公子哥沒有類似手段？

“你聞師叔雖專攻功幻，不擅鬥戰殺伐，可畢竟修煉多年，單論功力，並不比你遜多。若真是被那公子哥制住，你貿然出手，恐怕也討不了好。

“婠兒需知，武林之中，能人輩出。尤其自二十年前始，形勢愈發複雜，隨時都有莫明其妙的高手，如拜月教主、四大異俠、關七、葉孤城等平空冒出來。

“如今這天下，早不復曾經我聖門與佛門對峙時的簡單局面。就連爲師，都不敢說對天下武林瞭如指掌。婠兒你初出江湖，經驗不足，需格外謹慎。”

黃微一頷首，乖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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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婠兒知道啦！師父放心，弟子不會輕舉妄的。”

說罷翩然離開窗口，出了雅間，老老實實走樓梯下去，遠遠輟上了錦年與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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