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速五厘米》第14節

之後,水野這樣問他。他思考了片刻。

“我覺得這問題本沒意義。”

“沒意義?”

“嗯。每天為了生存就已經費盡心機了。”他邊笑邊回答,於是水野也笑著說“我也是”,同時將碟子裏的梨片送進裏咬了一口,聲音清脆令人愉快。

“水野也是嗎?”

“嗯。學校問我們將來有什麽夢想的時候,我本不知道該怎麽辦。所以決定在這個公司工作的時候,我才鬆了口氣,這樣的話就不用再思考什麽將來的夢想了。”

嗯,他一邊表示同意,一邊向水野削好的梨出手。

夢想。

不管什麽時候,自己都在努力尋找自己的位置。現在也是同樣,他依然覺得自己不能適應自己。他覺得自己沒有去追逐什麽。這與什麽“真正的自己”之類無關,他想,自己還隻是在路上而已。但是,自己又何去何從呢?

水野的手機響了。抱歉,這樣說完,拿著手機向走廊走去。他在一邊目送的背影,往裏塞了煙,用打火機點上火。他能聽見從走廊傳來的輕快笑語。忽然,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他對那個素未謀麵的打電話來的對象產生出了一種強烈的嫉妒。腦中浮現出一個陌生男人水野下的雪白的場景,瞬間,他開始劇烈憎恨起那男人和水野來。

那電話大概隻打了五分鍾,但當水野回來後對他解釋說“是公司的後輩”時,他還是莫名覺得自己被輕視了。但那不是的錯。他一邊含糊地回答,一邊仿佛要抑自己似的將煙用力滅在了煙灰缸裏。這算怎麽回事,他有些驚訝地想道。

第二天一早,他們坐在了餐桌邊,開始久違的共進早餐。

他看了看窗外,天空中滿是灰的雲。這個早晨有點冷。像這樣兩人一起共進周日的早餐,對他而言是象征的重要事件。在休息日什麽事都不用幹,充足的休息時間可以隨便怎樣度過。這簡直就像他將來的人生。

水野做的早餐還是那樣味,這樣的時間依然是那樣幸福。本應該是這樣的。

看著水野將煎蛋放在切片吐司上,然後送人口中的樣子,忽然,他預這很可能是他們二人共進的最後一頓早餐了。沒有原因,但卻有了這種想法。其實他並不希這樣,他想在下周,甚至以後,都能和共進早餐。

但事實上,那確實為了他們二人共進的最後早餐。

X X X X X

在明確了離項目完還有三個月的時候,他下定決心提出辭職。

在作出決定之後,他才察覺到其實自己從很久以前就在考慮辭職問題了。完結了手頭的項目,在之後一個月做一些必要的轉和整理,可以的話希能在明年二月前離職,他這樣對組長說。於是組長用帶著一些同的口吻回答,這樣的話你去和事業部長談一下吧。

事業部長在得知他的辭職意向之後,努力進行了挽留。如果對待遇不滿意可以適當調整,最重要的是都走到這一步了,沒必要辭職啊,都已經忍耐到現在了;這次的項目雖然很困難,但結束之後對你的評價會更高,工作容也會比現在更有趣等等。

或許吧,但這是我的人生。他在心裏默默地想著。

對於待遇我沒有不滿,他這樣回答。而且,現在的工作並不算辛苦。他沒有騙人,他隻是想辭職而已。但就算他說出了這些話,事業部長依然不肯點頭。這也難怪,他想。畢竟他甚至對自己都不能很好地做出解釋。

但盡管如此,在經曆了一係列的拉鋸戰後,他的辭職還是定在了一月末。

秋意漸濃,空氣也一天天變得的清澈寒冷起來。他依然埋頭在最後的工作中。由於明確了項目的完結日期,他比以前更加忙碌,就連休息日也幾乎都在工作。他呆在家裏的時間越來越,一回家就蒙頭大睡。就算是這樣他還是睡眠不足,總是綿無力容易上火,每天早晨電車時會有強烈的惡心。但在這種生活中,他不用去考慮其他的事。這樣的每一天,他甚至覺得很安心。

他本以為,遞了辭職申請書之後在公司的境會比較艱難,但事實上卻正相反。組長雖然不善言辭但還是以他的方式表達了謝意,事業部長也為他擔心找工作的問題。他甚至說,如果是你,我會信心十足地幫你推薦的。他回答,我想先休息一陣子,禮貌地謝絕了。

在為關東送來冷空氣的臺風過後,他將正裝換為了冬。在一個寒冷的早晨,他穿上剛從櫃取出,還留有樟腦丸氣味的外套,圍上曾經水野送給他的圍巾,便將冬天纏在了自己上。沒有人會提及此事,他也並不覺得這是痛苦。

當時,他與水野有時——每周一兩次——用短信聯係。等待水野回短信的時間仿佛是一片真空,但他想,或許是因為很忙吧。其實兩人在這方麵都差不多。回想一下,離那個一起吃早餐的日子,已經有三個月沒有見了。

他結束了一天的工作,乘上中央線的末班電車,無力地坐在座位上時,他像平時一樣深深地歎了口氣。深深地。

東京的深夜電車很空,空氣中總是漂浮著些微酒與疲勞的氣味。他傾聽著耳邊悉的電車行駛聲,眺從中野街那邊逐漸接近的高層大樓的燈。忽然,他有了一種從高空俯瞰自己的覺。甸旬在地表的細小線配上如同墓碑一樣的巨大高樓,這般景令他頓時浮想聯翩。

風很大,遙遠地表上的街燈像星星一樣眨著眼。而我是這細小的芒的一份子,在這個巨大的星球表麵緩緩移

在電車到達新宿站時,他走下車,不回頭向自己剛才坐著的座位去。因為他覺得那個穿西裝滿臉疲憊的自己仿佛還坐在那裏,這種覺無論如何都揮散不去。

他覺得,自己直到現在都還沒有習慣東京,無論是車站的長椅,排的自檢票機,還是聚集著外來人員的地下通道。

X X X X X

十二月的某天,持續了將近兩年的項目終於完了。

結束之後,他並沒有特別的慨,隻覺得現在比昨天更加疲勞。喝了杯咖啡稍事休息之後,他就做起了離職準備。結果,那天他回家時,乘坐的依然是末班電車。

在新宿站下車,穿過自檢票機,來到西口的地下出租車應招點。看到那裏排起的長龍時,他才想起,這是周五晚上啊,而且還是聖誕前夜。這是他從夾雜在隊列中的和單漢們的口中聽到的。於是他決定放棄坐出租,改為步行回家。他走過通往西新宿的地下通道,來到滿是高樓的大街。

這種地方在深夜總是很安靜。他沿著樓邊向前走著,這是從新宿步行回家時必經的路線。忽然,外套口袋裏的手機震起來。他站定,深呼吸,然後取出手機。

是水野打來的。

他沒有接電話。為什麽呢,為什麽不想接。他隻覺得心裏很難,但難的原因卻不明白。他什麽都做不了,手機小小的晶屏上顯示的“水野理紗“這個名字令他不知該做些什麽。手機震了數次之後,接著唐突的,疲力竭似的沉默了。

心裏有什麽熱熱的東西迅速湧了上來,他抬起頭。

高樓仿佛要消失在天空中一般,視野的大半都被黑的牆壁占據。牆上零星亮著幾個窗口的燈,更高是呼吸般閃爍著的紅航空警示燈。

再往上,是沒有星星的都市夜空。然後,他看見無數片小小的碎片,從空中緩緩灑落。

雪。↘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哪怕一句話也好,他想。

哪怕隻有一句話,也是我真正需要的。我所需要的隻有那一句話而已,但為什麽誰都不對我說呢。他知道,這種願非常自私任,但卻無法克製這種願的產生。久違了的雪花仿佛打開了心中那扇閉多年的大門。而一旦及,他才發現,其實那才是自己到現在為止最想要的東西。

很久以前的某天,一個孩對他說。

貴樹,你一定沒問題的。

5

原明裏在為搬家整理東西的時候,發現了這封曾經的信。

它被放在了壁櫥深的紙箱裏。紙箱蓋著蓋子,蓋子用明膠帶粘著,膠帶上寫著“以前的東西”(當然這是很多年前自己寫的),這勾起了的興趣,於是打開了紙箱。裏麵放著的,是從小學到中學為止的各種雜七雜八的東西。畢業文集,修學旅行的書簽,幾本小學生的月刊,不記得錄了些什麽的錄音帶,小學用的褪了的紅書包,以及中學時用過的皮革書包。

一邊將這些充滿回憶的東西取在手中端詳,一邊有了一種預。說不定能找到那封信呢。在發現被在紙箱底部的空曲奇罐的時候,回憶了起來。對啊,我在中學畢業儀式當晚,把信放在那個罐子裏了。那封信一直沒能送出去,拿在手裏走了很長一段時間。畢業時,仿佛要摒棄這些思念一般,將信放進了罐子裏。

打開蓋子,那封信被夾在了中學時自己最為珍視的薄筆記本裏。那是所寫的第一封書。

十五年前,在與自己曾喜歡的那個男孩第一次約會時,本想把這封信給他的。

那是個寂靜的雪夜,回憶了起來。那時候我剛十三歲,我喜歡的男孩住在離我距離三個小時電車車程的地方。那天他約好了會坐電車來看我,但因為下雪的緣故,電車被推遲了,最後他遲到了四個多小時。在等他的時候,我在木質的小站候車室裏,坐在暖爐前寫下了這封信。

將信拿在手中,當時的不安和寂寞蘇醒了。再次會到了對男孩的向往,以及想見他的心,讓無法相信這些居然是十五年前的東西。那仿佛是現在的心一般如此鮮活,複蘇的回憶甚至令到了猶豫。

我當時是真心喜歡他的呢,想。我和他,在第一次的約會中換了初吻。我甚至覺整個世界都仿佛在接吻後發生了改變。所以,我才沒能把信給他。

這一切簡直就像昨天發生的事一樣——是的,真的就像昨天發生的一樣——這樣回憶道。左手無名指上戴著鑲有小寶石的戒指,代表時間已經過去十五年了。

那天晚上,夢見了那天。尚且年和他,在一個雪花紛飛的寂靜夜晚,站在櫻樹下仰緩緩飄落的雪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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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巖舟站下起了雪。但雲層卻很薄,有幾甚至能看到藍天,讓人覺得這雪沒過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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