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憂雜貨店》第23章 來自天上的祈禱(3)

現在靜子是育大學的大四學生。從高中開始練習擊劍,最後為有資格角逐奧運會場券的選手。雖然上大學期間基本上住在家裏,但因為被指定為強化集訓的選手,整日忙於訓練,出國比賽的次數也增加了,時常很久不在家。

不過靜子這個夏天也在家閑著。因為日本政府抵製了參加的莫斯科奧運會,晴原本還擔心會不會大打擊,見麵後才知道自己多慮了。許久沒見的靜子表開朗,也沒有回避奧運會的話題。據說,在資格選拔賽上被淘汰,那時就已經徹底放下了。

“不過那些已經獲得參賽資格的選手真讓人同啊。”心地善良的隻有說到這裏時,聲音才出憂鬱。

有兩年沒見過靜子了。過去材苗條的,如今已是運員特有的健壯格。肩膀寬闊,上臂的比一般的男子還要發達。能夠衝擊奧運會的人,素質果然不一般啊,晴想。

“我媽老念叨我說,我一進來,屋子都顯得小了。”說著,靜子皺了皺鼻翼。這是從前就有的習慣作。

從靜子那裏聽說浪矢雜貨店的事,是在兩人看完附近的盂蘭盆會舞回家的路上。當時們正聊著將來的夢想和結婚的話題,晴突然問:“擊劍和人,你會選哪個?”是存心想給靜子出個難題。

靜子聽後,停下了腳步,一眨不眨地著晴。在的眼裏,閃著認真得令人吃驚的芒。接著,無聲地流下淚來。

“咦,怎麽回事?我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嗎?對不起,要是惹你傷心了,我很抱歉!”晴慌了,趕忙道歉。

靜子搖搖頭,用夏季和服的袖子去眼淚,重又出笑臉。

“沒什麽。不好意思,嚇到你了。我沒事,真的沒事。”連連搖頭,隨後邁步向前。

此後兩人都默默無語,回家的路仿佛格外漫長。

不久,靜子再次駐足。

“晴,我想順便去個地方。”

“順便?好啊,去哪兒?”

“去就知道了。沒關係,不是很遠。”

靜子帶去的,是一家老舊的小店,掛著“浪矢雜貨店”的招牌。卷簾門閉,但單看外表,看不出來是因為到了打烊時間,還是已經關店歇業了。

“你知道這家店嗎?”靜子問。

“浪矢……我好像在哪兒聽說過。”

“煩惱諮詢盡管來找我,浪矢雜貨店!”靜子歌唱般說道。

不由得“哦”了一聲。“這我聽說過,是朋友告訴我的。原來就是這裏啊。”

上初中時聽說過那個傳聞,但沒有來過。

“這家店已經不開了,不過還接煩惱諮詢。”

“真的嗎?”

靜子點點頭。

“因為最近我剛諮詢過。”

瞪大了眼睛。“不會吧……”

“這件事我跟誰都沒說,隻告訴你一個人。誰讓你看到我流淚了呢。”說著,靜子的眼睛又潤了。

靜子的一番話聽得晴目瞪口呆。和擊劍教練墜河、打算結婚就已經夠讓吃驚的了,但最震驚的,還是那個人如今已不在人世,而靜子明知他餘日無多,依然為參加奧運會而鬥。

如果是我,一定做不到,晴說。

“因為喜歡的人得了不治之癥啊。我絕對沒法在這種狀態下專心訓練。”

“那是因為你不了解我們。”靜子的語氣和表都很平靜,“我想他也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所以才盼在所剩無幾的時間裏實現我的夢想,也實現他的夢想。明白了這一點後,我就不再迷茫了。”

而幫迷茫的,就是浪矢雜貨店。靜子說。

“那是個很了不起的人。一點也不敷衍,一點也不含糊。我被他罵得無完,可也因此看清了自己的虛偽,所以能夠果斷地全心投擊劍。”

“是嗎……”晴著浪矢雜貨店老舊的卷簾門,湧起一不可思議的覺。再怎麽看,這裏都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

“我也這麽覺得。”靜子說,“不過我說的都是事實。也許平常沒人住,但夜裏過來收信。然後寫好回信,天亮前放到牛箱裏。”

“這樣啊。”

為什麽要特地這樣做呢?晴地想。但既然是靜子說的,應該不會有假。

從那一晚起,一直對浪矢雜貨店念念不忘。原因無他,晴自己也有很深的煩惱,卻又無法和任何人商量。

的煩惱簡單來說,就是一個錢字。

雖然姨婆沒有直接跟說過,但田村家的經濟狀況已經相當糟糕。如果比喻一條船,已經到了眼看就要沉沒的地步,全靠用水桶舀出船艙裏的積水,才能勉強浮在水麵上。不用說,這種狀態維持不了多久。

田村家本來資產雄厚,擁有周圍很大一片土地,但大部分都在這幾年裏賣掉了。原因隻有一個:給婿清償欠債。全部還完後,兒一家才離開,也才能接回晴

然而田村家的苦難並沒有就此結束。去年年末,姨公患腦梗塞病倒,留下了右半不便的後癥。

這期間,晴去東京上班了。覺得自己有責任支援田村家。

可是薪水支付生活費就花得七七八八,幫助田村家的心願始終無法實現。

遇到陪酒小姐的星探,就是在為此而心痛的時候。反過來說,如果不是那個時候,很可能不會想去嚐試。坦白說,對陪酒這種工作是有偏見的。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為了報答田村家,在考慮要不要辭掉公司的工作,全心全意去陪酒。

諮詢這種煩惱也太來了,會讓對方很為難—坐在從中學時代就一直在用的書桌前,晴著。

但靜子的煩惱也相當棘手,浪矢雜貨店還是圓滿地解決了。這樣看來,對於自己的問題,人家或許也會有很好的建議。

猶豫也不是辦法,先寫信看看吧—就這樣,晴決定寫信去諮詢。

把信投進浪矢雜貨店的投遞口時,晴心頭掠過一抹不安。真的能收到回信嗎?據靜子說,收到回信是在去年,沒準現在這裏已經沒人住了,自己寫的信隻會徒然留在廢棄屋裏。

算了,不想那麽多了。晴心一橫,把信投了進去。反正信上沒寫自己的名字,就算被別人看到,也不知道是誰寫的。

第二天早晨過去看時,牛箱裏果然放了一封回信。如果裏麵空空如也,會很失落,但真的拿到手裏,又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看完信,晴心想,原來如此,靜子說得沒錯。信上的回答直截了當,沒有任何修飾。既沒有顧慮也毫不客氣,簡直就像是故意挑釁自己,讓自己生氣一樣。

“那是浪矢先生有意這樣做的,為的是激發你心真實的想法,讓你找到正確的道路。”靜子如是說。

就算這樣,晴也覺得未免太過分了。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才去陪酒的,對方卻認定隻是迷那種紙醉金迷的生活罷了。

立刻寫信反駁,說之所以想辭掉公司的工作專心陪酒,並不是為了過上奢侈的生活,而是希有朝一日自己開店。

然而浪矢雜貨店的回信卻看得愈發焦躁。信上竟然對的認真程度表示懷疑,還說什麽如果想報答照顧過自己的人,結婚組建幸福的家庭也是一種方法,全是些不著邊際的話。

但晴轉念一想,自己也有不對的地方。因為瞞了重要的事實,對方也就無法的心

於是在第三封信裏,在一定程度上說出了實。從自生長的環境,到恩人現在的窘況,都如實相告,對自己今後的計劃也和盤托出。

浪矢雜貨店到底會給出怎樣的回答呢—半是期待半是擔心地把信投進了投遞口。

回到家時,早飯已準備好了。晴在和室的矮桌前坐下,開始吃飯。姨公躺在隔壁房間的被褥上,秀代用湯匙喂他吃粥,又拿長壺喂他已晾涼的茶。看著這一幕,晴心裏又焦躁起來。一定要幫助他們,一定得想辦法。

吃完早飯,晴立刻回到自己房間,從口袋裏掏出信封,坐在椅子上看了起來。展開信紙,和以前一樣,依然是一行行算不上好看的字跡。

但這封信的容卻和之前截然不同。

迷途的小狗:

第三封信已經讀過了。你麵對的艱難境,還有你真誠地想報答恩人的心意,我都充分了解了。現在,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要你做他人的那個人,真的可以信任嗎?你說他協助過餐廳開業,是什麽樣的店,怎樣協助的,你問過嗎?如果他帶你去那幾家店參觀,你要讓他在非營業時間陪你過去,跟店裏的工作人員聊一聊。

那個人向你保證過,將來你的店開業的時候,他一定會幫忙嗎?即使你們的人關係被他太太發現,他也仍然會信守諾言?

你打算跟他一直保持關係嗎?當遇到喜歡的人的時候,你怎麽辦?

為了擁有雄厚的財力,你準備繼續陪酒,並且希有一天自己開店。那麽隻要能讓你有錢,別的方法你也願意接嗎?還是說出於某種原因,一定要走陪酒這條路?

如果除了陪酒,還有別的方法讓你經濟優裕,而浪矢雜貨店會把這種方法教給你,你願意完全聽從浪矢雜貨店的指示嗎?指示裏麵可能包括“不做陪酒小姐”、“不給可疑的男人當人”等容。

請你再寫一封信,回答我上述的問題。我會據你的回答,幫你實現夢想。

你會覺得這種事難以置信吧?但我絕對不會騙你。說到底,騙你我又有什麽好呢?

不過有一點要注意。

我們隻能通信到九月十三日。過了這個時間,就再也無法聯係了。

你好好考慮一下。

浪矢雜貨店

走第三撥客人後,晴被麻耶帶到了員工洗手間。比晴大四歲。

一進洗手間,麻耶就揪住了晴的頭發。

“我說,你別仗著年輕就得意忘形!”

“怎麽了?”晴疼得皺起了眉頭。

“還怎麽了,誰你跟別人的客人眉來眼去?”麻耶撇著塗得紅的說。

“跟誰了?我沒有啊。”

跟我裝蒜!瞧你對佐藤老爹那個熱乎勁兒,他可是我從以前的店裏拉來的客人。”

佐藤?跟那個胖子眉來眼去?開什麽玩笑,晴想。

“他跟我說話,我就回答他了,隻是這樣而已。”

“撒謊!明明就是一副樣兒!”

“既然是陪酒,對客人親切一點不是應該的嗎?”

“還狡辯!”麻耶鬆開的頭發,同時砰地當一拳。晴後背撞到了牆上。

“下次再這樣,我可饒不了你!給我記好了!”

麻耶說完哼了一聲,出了洗手間。

照了照鏡子,發現頭發被弄了,於是手理好,努力讓僵的表恢複自然。才不會因為這點打擊就氣餒。

從洗手間出來,被安排到另外一桌,那裏坐著三個看上去很闊綽的客人。

“喲,又來了個年輕姑娘。”禿頭男人著晴瞇瞇地笑了。

“我,請多關照。”晴看著男人說,然後在他邊坐下。席上另外一個比資深的陪酒小姐,雖然臉上堆著笑容,投過來的視線卻冷冰冰的。這個人之前也找過的茬,警告別太出風頭。我才不管呢,晴暗想。既然幹了這一行,不能討客人歡心還有什麽意思?

過了一會兒,富岡信二一個人出現了。他穿灰西裝,打著紅領帶。沒有一型讓人看不出他已經四十六歲了。

他照例點了晴的臺。

“赤阪有一家很有調的酒吧。”富岡將兌水的威士忌一口飲盡,低聲音說,“每天營業到早晨五點,全世界的威士忌應有盡有。最近他們給我打電話說,剛進了上等的魚子醬,讓我務必賞,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

很想去見識一下,但還是雙手合掌道歉。

“不好意思,我明天不能遲到。”

富岡怏怏地歎了口氣。

“所以我你早點辭職。你是在什麽公司上班?”

“一家文製造公司。”

“在那兒做什麽?就是些日常事務吧?”

嗯,晴點點頭。其實連日常事務都算不上,純粹就是打雜。

“怎麽能被那點可憐的薪水束縛住呢?青春年華不會再來,為了你的夢想,也要有效利用時間。”

嗯,晴再次點頭,然後向富岡。

“說到這兒我想起來了,您上次說過要帶我去銀座的一家酒吧餐廳,聽說那家餐廳開業的時候,您做過很多準備工作。”

“噢,那家店啊。沒問題,隨時奉陪。你想什麽時候去?”富岡探問道。

“可能的話,最好在非營業時間去。”

“非營業時間?”

“是啊。我想和店裏的工作人員聊聊,也想參觀一下後廚。”

富岡的臉倏地黯淡下來。“這個有點……怎麽說呢……”

“不行嗎?”

“我一向是把工作和私事分開的。要是因為我和他們關係不一般,就帶外麵的人參觀後廚,恐怕店裏的工作人員也會不愉快。”

“啊……這樣嗎?我明白了。抱歉提了過分的要求。”晴低下頭。

“沒關係,隻要以客人份去就什麽問題也沒有。我們這兩天就去吧。”富岡恢複了明朗的表

這天夜裏,晴回到高圓寺的公寓,已經是淩晨三點多了。富岡了出租車送

“我不會要求去你家裏。”在車上,富岡還是常說的這句話,“那件事你考慮考慮吧。”

他指的是做人的事。晴曖昧地笑了笑,含糊過去。

一進房間,晴就拿起玻璃杯喝水。每周去店裏上四天班,回來差不多都是這個時候了,隻有剩下的三天有時間去公共浴池洗澡。

卸了妝,洗過臉,翻開記事本,查看明天的日程安排。明天早上有個會議,為了準備茶水,必須比平時早半個小時到公司。也就是說,頂多隻能睡四個鍾頭。

把記事本放回包裏,隨手拿出一封信。展開信紙,不由得歎了口氣。這封信已經反複看了好幾遍,容早已深印在腦海裏,但還是每天都要看上一次。這是浪矢雜貨店的第三封回信。

要你做他人的那個人,真的可以信任嗎?

這也是晴暗自懷疑的問題。盡管懷疑,卻又不願去想。假如富岡的話都是謊言,的夢想就更遙不可及了。

但是冷靜想來,浪矢雜貨店的疑問確有道理。倘若做了富岡的人,萬一這層關係被他妻子發覺,他還能信守諾言幫助自己嗎?恐怕很難,任誰都會這麽想。

還有今晚富岡的態度。堅持公私分明不足為奇,但當初可是富岡主提出要帶去店裏,讓看看自己工作時的風采。

這個人果然還是靠不住,晴不由得想。但這樣一來,自己今後該何去何從呢?

的目又落到信紙上。信上有這樣一段話:“如果除了陪酒,還有別的方法讓你經濟優裕,而浪矢雜貨店會把這種方法教給你,你願意完全聽從浪矢雜貨店的指示嗎?”接著又說:“據你的回答,我會幫你實現夢想。”

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啊?不住納悶。這口氣活就像是騙子在惡意設局,要是放在平時,理都不會理。

可是寫這封信的是浪矢雜貨店,解決了靜子煩惱的人。即便沒有這層背景,此前的書信往來也讓晴逐漸信任他。他從來不含糊其詞,也從不照顧別人的緒,總是一針見地拋出意見。這種態度固然讓人覺得不夠圓融,但同時也給人以誠實的覺。

信上說得沒錯,欺騙晴對他沒有任何好。話雖如此,卻也不能全盤相信。真要有這種包賺不賠的好事,誰都不用辛苦謀生了。浪矢雜貨店的店主不發大財才怪。

因為盂蘭盆節的假期已經結束,最終晴沒有回信就回了東京。隨著重新開始陪酒,又過起了兼二職的生活,白天是公司職員,晚上做陪酒小姐。老實說,每天都累得筋疲力盡。好想趕快辭職啊,這個念頭差不多三天就會上一次。

還有一件事也讓很在意。晴看了眼桌上的日曆,今天是九月十日,星期三。

據信上說,隻能通信到九月十三日,過了這個時間,就再也無法聯係了。十三日是這個星期六。為什麽隻能通信到這一天呢?莫非煩惱諮詢將在這一天終止?

不如同意聽從他的指示好了,晴心想。先聽他詳細說明辦法,再決定要不要付諸實施。反正答應的事也不一定要遵守,就算違背承諾繼續陪酒,對方也不會知道。

    人正在閲讀<解憂雜貨店>
      關閉消息
        猜你喜歡
        通過以下任何一個您已經安裝的APP,都可訪問<歡享小說>
        首登送5800,日簽580書幣
        及時更新最火小說!訂閱推送一鍵閱讀!海量書庫精準推薦!
        2 然後輕點【添加到主屏幕】
        1請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