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憂雜貨店》第25章 來自天上的祈禱(5)

一九八五年七月,晴第一次放手一搏。幾年來的積蓄已經超過三千萬,傾囊而出,買下一套位於四穀的二手公寓。無論形勢如何發展,這套房產應該都不會貶值。

大約兩個月之後,世界經濟經曆了一場強烈地震。由於國實施廣場協議,日元急劇升值,元大幅貶值。這讓晴悚然心驚。日本經濟以出口產業為主,如果日元持續升值,經濟必將陷不景氣。

此時晴已經出手購買了票,由於經濟形勢低迷,票價格也不斷下跌。

怎麽會這樣?晴不解。這不是跟浪矢雜貨店的預言完全相反嗎?

但事態並沒有朝不利的方向演變。擔心經濟惡化的政府推出了低利率政策,並宣布投資公共事業。

到了一九八六年初夏,晴接到一個電話,是買那套公寓時的房地產公司中介打來的。他問晴:“您好像還沒有住吧?準備如何理呢?”晴沒有明確回答,於是他又說,如果有轉手的意向,希可以賣給他們。

恍然大悟,公寓已經在升值了。

回說自己沒有出售的打算後,晴掛了電話,立刻出發去銀行。要確認假如以四穀的公寓為抵押,能夠從銀行貸到多錢。幾天後,銀行方麵給出的數字嚇了一跳。那是購買時金額的一點五倍。

馬上申請貸款,同時著手新的房產。在早稻田找到一套合適的公寓後,用銀行的貸款出手購。沒多久這套公寓的價格也直線上漲,漲到銀行的貸款利息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

準備再用這套公寓抵押貸款時,銀行的負責人建議開一家公司,因為以公司的名義貸款比較方便。就這樣,“小狗事務所”誕生了。

至此,晴已經堅信不疑,浪矢雜貨店的預言是正確的。

到一九八七年秋天為止,晴不斷買下公寓又轉手賣出,短短一年時間,房產的價格已經翻了將近三倍。與此同時,票價格也在不斷上漲,的資產像滾雪球般越滾越大。告別了陪酒生涯,轉而利用陪酒時期積累的人脈,經營起活策劃業務,包括提供活企劃、負責會議接待等。此時正是經濟繁榮到了極點的時候,每天都有地方舉行盛大的狂歡,單子多得接不完。

一九八八年後,開始理持有的公寓和高爾夫會員證。因為意識到價格已經漲到了頂點。雖然形勢仍是一片大好,小心一點總歸不會錯的。相信浪矢雜貨店的預言,信上所說王八般的形也一定是真的。仔細想想,如今這種狂歡若能一直延續下去才是怪事。

再過幾天,一九八八年就將過去了。明年又會是怎樣的一年呢?晴朦朧地想著,沉了夢鄉。

遊船上的聖誕晚會大獲功,晴和員工們一直慶祝到天亮。唐培裏儂香檳王喝了幾瓶,已經不記得了。隔天在位於青山的家裏醒來時,腦袋兀自作痛。

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電視。正在播放新聞節目,似乎是什麽地方的建築起火了。晴心不在焉地看著畫麵,看到屏幕上出現的一行字時,頓時瞪大了眼睛。那行字是“被燒毀的孤兒院丸園”。

趕忙豎起耳朵細聽,新聞卻已播完了。再換到其他頻道,也都沒在放新聞。

匆匆換好服,下樓去拿報紙。擁有自係統的公寓大廈安全很高,但得自己去一樓拿郵件報紙也很麻煩。

星期天的報紙厚厚一大疊。信箱裏還塞了大量的廣告傳單,幾乎都是房地產相關的廣告。

把報紙的邊邊角角都看了一遍,並沒有找到關於丸園火災的報道。可能因為發生地不在東京都吧。

心想當地的報紙上應該會有報道,於是給秀代打了個電話。果然所料不錯,秀代說報紙的社會版上登了消息。

據說火災發生於二十四日夜間,一人死亡,十人輕重傷。遇難的不是丸園的人,而是院方為了晚會請來的業餘歌手。

恨不得立刻趕去,但因為不了解現場的狀況,還是忍住了衝。那裏正一片混,外麵的人這個時候蜂擁而至,隻會平添麻煩。

小學畢業時離開了丸園,後來上高中和找到工作單位的時候,都曾回去看過。但自從開始陪酒後,就很去了,因為總覺得自己陪酒的事會傳出去。

第二天,秀代打電話到晴的辦公室,告訴早報上出了後續報道。報道上說,丸園的職員和孩子們正在附近小學的育館裏避難。

寒冬臘月在育館生活—是想象都背上發寒。

早早結束工作後,開著寶馬前往現場。途中繞到藥店,分別買了一整箱一次懷爐、冒藥和胃藥。這次應該會有不孩子生病。看到旁邊有超市,又買了大量的方便食品。現在沒有食堂可用,丸園的職員們肯定很傷腦筋。

把東西搬到車上,重新發了寶馬。車載收音機裏流淌著南天群星的《我們的歌》,歌聲輕鬆愉快,晴的心卻很沉重。本以為今年一切都很稱心,沒想到最後幾天了,卻發生了這樣的災難。

兩個小時後,晴抵達了現場。記憶中那棟白的建築已經化為焦土,因為消防員和警察仍在調查,暫時還不能接近,但依稀飄來煤煙的味道。

職員和孩子們避難的育館距離這裏約有一公裏,晴的到來讓院長皆月良和很意外,也很

“謝謝你這麽遠特意趕過來,我真是沒想到。你已經長大人了啊,不對,應該說,已經為很優秀的人了。”說著,皆月把晴遞給他的名片看了又看。

可能因為火災勞的關係,皆月比晴上次見到時清減了很多。他今年應該已經七十多歲了,以前頭上的白發還很濃,現在稀疏多了。

對於晴送來的一次懷爐、藥品和食,皆月很高興地接了。看來現在吃飯問題果然是個難題。

“如果還有什麽別的難,您盡管開口。隻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盡力。”

“謝謝你。有你這句話,我安心多了。”皆月的眼睛潤了。

“您千萬不要客氣。我正想借這個機會有所回報。”

“謝謝你。”皆月又重複了一遍。

準備返回時,晴遇到了一個令懷念的人,丸園時期的同伴藤川博。他比晴大四歲,中學畢業時離開了丸園。當作護符隨攜帶的木雕小狗就是他親手製作的。這也是公司名稱的由來。

藤川已經了一名職業木雕師。和晴一樣,他也是得知火災的消息後趕來的。他依然不多話。

這次的火災,應該牽了很多在丸園生活過的人的心吧。和藤川博道別後,晴這樣想。

新年剛過,就發生了天皇駕崩這樣的大事。新的年號是“平”。接下來是一段非常時期,電視臺取消了娛樂節目,相撲大賽的第一賽事也推遲了一天。

等一切恢複正常後,晴又去了一趟丸園。育館旁邊蓋了一間簡單的辦公室,在那裏和皆月見了麵。孩子們現在依然在育館裏生活,不過臨時宿舍已經開始工。等建之後,先把孩子們轉移到那裏,再在原址重建孤兒院。

火災的原因已經查明。消防員和警察研判認為,是食堂老化的部分發生了煤氣泄,加上空氣幹燥,靜電產生的火花引起了火災。

“我們應該早點重建才對。”說明了原因後,皆月出痛苦的表

談到在火災中遇難的人,皆月尤為痛心。遇難的業餘歌手是為了救一個年才來不及逃生的。

“那位歌手確實令人惋惜,不過孩子們都平安無事,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晴道。

“說得也是。”皆月點了點頭,“那天晚上很多孩子都已經睡了,隻要稍有閃失,後果不堪設想。也許是前任院長在守護我們吧。”

“說到前任院長,好像是位士?”

約記得,前任院長是個表溫和、材瘦小的老婦人。但幾時由皆月接任的,就沒印象了。

“那是我姐姐。丸園就是我姐姐創立的。”

著皆月滿是皺紋的臉。“原來是這樣啊。”

“你不知道嗎?大概因為你在丸園的時候還小吧。”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您姐姐為什麽要創立丸園呢?”

“這就說來話長了。簡單來說,就是回報社會。”

“回報社會?”

“不是我自誇,我家祖上是地主,家境很殷實。父母去世後,我和姐姐繼承了財產。我投資立了自己的公司,姐姐則想幫助那些不幸的孩子,創建了丸園。在學校當老師的時候,親眼看到很多孩子因為戰爭了孤兒,為此深心痛。”

“您姐姐過世是在……”

“十九年前,差不多快二十年了。天生心髒不好,最後在大家的陪伴下,安詳地離開了人世。”

微微搖了搖頭。“對不起,我一點也不知道。”

“這也不能怪你。願就是不要讓孩子們知道這個消息,隻說生病正在療養。我把公司給兒子,接手了的工作,很長一段時間,我的頭銜都是代理院長。”

“您剛才說您姐姐在守護丸園,究竟是怎麽回事呢?”

“臨終前,姐姐曾經喃喃地說,不要擔心,會在天上為大家的幸福祈禱。所以這次的火災讓我想起了這件事。”皆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加上一句,“不過,這隻是我一廂願的想象吧。”

“這樣啊,真是個人的故事。”

“謝謝你。”

“您姐姐的家人呢?”

皆月歎息一聲,搖了搖頭。

沒有結婚,終生獨。可以說,把一生都奉獻給了教育事業。”

“是嗎?真是個偉大的人。”

“可別這麽說。我姐姐要是聽到這話,恐怕也不會高興的。覺得隻是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罷了。對了,你呢?打算幾時結婚啊?有沒有往的對象?”

突然被問到自己的事,晴起來。“沒有,還沒有。”連連搖手。

“這樣啊。一旦在事業上找到了人生價值,往往就會錯過婚期。經營公司固然好,可也別忘了早點找個好人家。”

“不好意思,我和您姐姐一樣,也隻想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

皆月苦笑。

“你可真要強。不過我姐姐沒結婚,並不是因為一心撲在事業上。老實說,年輕的時候也曾想和一個男人結婚,而且還計劃一起私奔。”

“真的嗎?”

這個話題很吸引人,晴不由得傾向前。

“那個男人比大十歲左右,在附近的一家小工廠工作。他幫姐姐修理過自行車,兩人由此結識。他們總是在工廠午休時約會,因為在那個年代,年輕男是一起走在路上,都會招來流言蜚語。”

“他們計劃私奔,是因為父母不認可他們的關係嗎?”

皆月點點頭。

“原因有兩個。一個是姐姐當時還在上子中學,不過這個問題可以由時間解決。重要的是另一個原因。我剛才也說過,我家很有錢。有了錢,就想要名。家父想把兒嫁給名門族,一個默默無聞的機械工本不在他眼裏。”

的表凝重起來,回下顎。這是距今六十餘年前的事了。這樣的事,在當時恐怕並不鮮見。

“私奔的結果呢?”

皆月聳了聳肩。

“當然是失敗了。姐姐計劃在從學校回來的路上繞到神社院,在那裏換好服後去車站。”

“換好服?”

“我家裏有幾個傭,其中一個和姐姐年齡相近,關係也很好。姐姐拜托把要換的服送到神社去。那是一套傭的服,因為富家小姐的打扮太顯眼了。機械工也會改換裝束,在車站等。兩人順利會合後,就搭火車遠走他鄉。這個計劃堪稱完無缺。”

“可是最後卻沒有功啊。”

憾的是,當姐姐來到神社院時,等在那裏的不是跟要好的傭,而是家父雇來的幾個男人。那個傭雖然答應了姐姐的請求,但心裏很害怕,便和年長的同伴商議。這麽一來,結果就可想而知了。”

可以理解那個年輕傭的心。想到的時代,確實也無法深責。

“那個男人……那個機械工呢?”

“家父派人把一封信送到車站,姐姐在信上要求對方忘了。”

“那是令尊讓人偽造的信吧?”

“不,是姐姐親筆寫的。因為家父答應放過那個男人,才寫了那封信。姐姐別無選擇。家父在警察那邊也很吃得開,要是他堅持追究,大可以把機械工送去坐牢。”

“對方讀過信後,有什麽反應?”

皆月歪著頭。

“那我就不知道了。唯一清楚的,就是他離開了小鎮。那個人原本就不是本地人。有消息說他回到了故鄉,不過不知道是真是假。後來我曾經見過他一麵。”

“咦,是嗎?”

“事過去三年後的某一天,當時還在讀書的我剛出門沒多久,就被人從後麵住了。那是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私奔事件發生時,我並不認識另一方當事人,所以也不知道眼前這個人是誰。他拿出一封信,讓我給皆月曉子小姐。—對了,曉子是我姐姐的名字,拂曉的曉,孩子的子。”

“那個男人知道您是曉子士的弟弟嗎?”

“這一點他大概不能肯定,隻是見我從家出來就跟蹤上了。我正遲疑不決,他又說,如果懷疑,可以自己先看,或者給父母先看,隻要最後曉子小姐能看到就行。於是我就收下了。說實話,我想看看的。”

“那您看了嗎?”

“當然看了。信沒有封口,我在去學校的路上就看了。”

“信上都寫了些什麽呢?”

“這個嘛……”剛說到這裏,皆月就閉上了。他凝視著晴,沉思了片刻,然後一拍大,咕噥了一句:“與其說給你聽,不如直接拿給你看。”

“啊?拿給我看……”

“你等一下。”

皆月的旁邊堆著幾個瓦楞紙箱,他打開其中一個,開始翻找起什麽東西。紙箱的側麵用馬克筆寫著“院長室”。

“因為遠離起火點食堂,院長室幾乎沒到什麽損失。我們把裏麵的東西都搬到這裏來,打算借這個機會整理一下。姐姐也留下了很多。噢,就是這個,找到了。”

皆月拿出一個四方形的罐子,當著晴的麵打開蓋。

罐子裏有幾本筆記,也有照片。皆月從裏麵取出一封信,擱在晴麵前。信封上寫著“皆月曉子小姐收”。

“你不妨自己看看。”皆月說。

“這樣合適嗎?”

“沒關係,寫這封信的人,本來就做好了會被別人看到的準備。”

“那我就拜讀囉。”

信封裏裝著疊好的白信紙,展開看時,上麵是圓珠筆寫的文字。秀逸的筆跡讓人很難想象出自一個機械工之手。

皆月曉子小姐玉啟

敬啟者

請原諒我突然以這種方式送來信件。如果郵寄過來,我擔心會被直接丟掉。

曉子小姐,你還好嗎?我是三年前楠木機械的浪矢。也許對你來說,這是個很想忘記的名字,但我希你能把信讀完。

這次提筆寫信,別無他意,純粹是想表達我的歉疚。其實之前我也幾次想過寫信,卻因為與生俱來的怯懦,始終下不了決心。

曉子小姐,那時候真的很對不起。事到如今,我對自己當時的愚蠢舉後悔。我了還在讀書的你,甚至企圖讓你拋下家人出走。現在想想,這種做法真是太惡劣了,完全沒有辯解的餘地。

後來你打消了念頭,絕對是正確的選擇。如果是父母勸說的結果,我要向他們表示謝。如果不是他們,我差一點就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過錯。

如今我在家鄉務農,無時無刻不想起你。和你在一起的時間雖然短暫,卻是我至今為止人生中最好的時。與此同時,我也無時無刻不想向你道歉。一想到那時的事也許在你心頭留下了傷痛,我就無法睡。

曉子小姐,你一定要幸福啊。這是我現在唯一的心願。希你會遇到理想的對象。

浪矢雄治敬上

抬起頭,皆月正注視著。“你覺如何?”皆月問。

“他是個很善良的人。”

這樣說,皆月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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