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抗力（下） 5 都市言 大衆 網

“我都說了我病已經好了啊。”舒念無奈微笑，平躺在牀上很配合地讓柯往他裡又塞了一支溫計。

“但是……你臉看起來還是不大好嘛……”柯低頭嘟噥著，微微鼓著兩腮，“不管怎麼樣，還是多休息比較好……”

等數夠時間，把溫計拿出來認真看了看，柯繃的臉頰鼓得更厲害了。

“怎麼樣？很正常吧？”

“嗯……還好啦。”表一點都沒有爲他大病初癒而高興的跡象，反而像在賭氣。

“那你也該去上課了，再不走真要遲到啦。”

“嗯……”不不願地從牀邊站起來，抓過放在一旁的課本和講義，磨蹭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往門口走，磨了一半又回過頭，著正在牀上朝他微笑的舒念，小小聲地：“我晚上放學回來……你還會在吧？”

“當然啊。”

柯又站了半天，才退出去關上房門。

從那晚起他就沒再給舒念吃安眠藥了，他也明白這種卑劣的錮其實對誰都沒好，只是太害怕舒念會像那天早上一樣，在他睡著的時候悄悄離開，就病急投醫，胡把希寄託在那些小小的藥片上。

一旦被識破，就愧得好幾天說話都著調子。

他只是孩子氣的執拗而已，並沒有瘋狂到不擇手段。

正因爲這樣，不把強暴當強暴，只當小孩子不懂事一時衝做的錯事，舒唸對他的還是憐多一些。

他原本把謝炎所不肯接的那種轉溫再寄託在柯上。既然那個人不要，他不如全給柯，好歹讓柯快樂一點，好歹至有一個人是幸福的。

至於自己……那已經無所謂了。

這絕對不是在犧牲。他本來就沒有得到過，兩手空空，又有什麼可以拿來犧牲的？

舒念起了牀，換好服，振作神開始手收拾房間，像以前在謝家做慣了的那樣，仔仔細細把每個角落都清理乾淨，坐墊被套全拆開來搬到臺上，一件一件攤平了好好曬曬太，窗簾也拆下來重新洗過，順便把所有窗戶打開，讓照進來，好讓屋子裡多一點生氣，又在積了不灰塵的廚房裡鬥了好幾個鐘頭，才把許久不用的料理臺和廚清洗得閃閃發亮。

這個暗清冷的公寓住久了的確會讓人變得鬱，他得多花點力氣把它整理得暖和一些。

從現在起全心全意照顧柯，就沒有時間和力想那個人，這樣對他自己也是種寬容，也許只需要再多一些的時間，他就可以把那份令人愧的，無法自制的執著消磨掉，就可以徹底解了。

接著到量販式大超市去大采購生活用品和晚餐的食材。柯還在長，營養均衡很重要，反正他有的是時間，剛好認真想想菜搭配。順手還拿了幾盒酸，等下飯後柯喝下去，對腸胃有好……

對的，就是這樣，滿腦子想著柯，塞滿到沒有任何角落可以留給那個男人，時間一長可能就不會再覺得痛了。

謝炎是他從小時候開始抱著的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就像大多數人的兒時理想一樣不切實際。區別只在於，一般人稍微懂事以後就明白能夢想只不過是夢想而已，而他卻傻氣地堅持到現在。

年輕的時候還有不負責任做夢的權利，而經歷了那麼多，到了這個年紀，就不該再認不清現實了。

他不能再奢侈地整天想著謝炎，奢著啊幸福啊之類。

做夢的時限已經到了，他空白地做了十八年，也該做夠了。從現在開始就得停止了。不再是一個熱烈著他那英氣驕傲的爺的傻男人，而是個認真照顧著孤獨伶仃的柯的好“父親”。

結過帳拎著幾個大袋子走過收銀臺，通道走到一半，迎面而來的男人讓他遲疑又尷尬地放慢了步子，那男人也有些躊躇起來，兩人在離對方還有三步遠的地方都猶豫地停住。

一時間兩個人面對面站著，不好對視，無話可說，也沒想到該讓路讓對方通過，很不自在地堵在通道里，難堪異常。

還是謝炎先開口，客套又含糊地：“買這麼多東西啊。”

“是……你呢？”

“我帶兩瓶紅酒回去。”

“哦……”

兩人隔得不遠，似乎又能聞到他上混著淡淡香水的男氣息，甚至好象連剃鬚水的清淡味道也覺得出來，舒念知道這是自己的條件反，因爲對這個男人實在太悉了，

但再悉也是過去的事，現在中間隔著三步距離，像沒什麼的朋友一樣小心翼翼地打著招呼。那麼多年亦步亦趨地伺候著他而積累下來的深厚的東西，都被埋藏起來等著忘。

“現在……還好吧？”

“嗯。”

“那天……真是對不起。”

舒念了一下手，尷尬起來：“啊……沒關係。”

這個話題像是在揭他的短。

他一直覺得，謝炎對他坦率得毫不設防，而自己在向方面的瞞，和作爲同竟對謝炎抱有的難以啓齒的企圖，是種類似背叛的冒犯，而和同有過的事，更讓他在謝炎面前更覺得自卑和侷促。

“那……要……回來上班嗎？”

“啊？”舒念一怔，笑了笑，“這個……不大合適吧……”

“哦……已經找到別的工作了嗎？”

“沒……”舒念不大好意思，總不能說這段時間打算做全職家庭“主父”，專心照顧小孩。話題繼續不下去，靜默著實在很尷尬，“抱歉，我得走了，那個……回去要做晚飯。”

謝炎“哦”了一聲，手還是放在口袋裡，背得很直，挪了一下腳，但並沒讓開：“東西這麼多，要我……開車送你嗎？”

“不用，我自己有開車來。”當然是柯的車。

謝炎明白似地抿了抿薄脣，別開眼睛笑一下：“那……你去忙吧，不打擾你了。”

從他邊肩而過，雖然已經想得很豁達，舒念還是覺得心裡空了空。

回到暫居的住，讓自己誇張地忙碌著，一道接一道做了很多做法繁瑣的菜，在餐桌上翻來覆去擺了半天，又煲了湯，一直忙到柯回來。

門被推開的作有些遲疑，開門的人直到清楚看見他站在客廳裡，確認他還在，張地繃著的臉才放鬆下來，出笑容：“哇，房間收拾得真乾淨！辛苦你了！……晚餐已經好了嗎？真好……”

“先去洗手吧。”完全是當爹的語氣。

柯聽話地丟下書包，作迅速衝進廚房又衝出來乖乖坐好。

“好香喲，這麼多菜嗎？好棒……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柯一向清秀冷然的臉上微微發紅，看得出是真的很興。

舒念微笑著專心給他要照顧的年夾菜，沒注意到柯滿口讚揚雖然是晚餐，眼睛卻片刻也沒有離開過他。

“來，喝點湯，味道怎麼樣？”

“嗯嗯……味……”柯張大眼睛用力點著頭，樣子非常可。討好般地發圖強往裡塞東西，再費力地嚥下去，含著勺子，含糊地，“不知道……明天還能不能吃得到……”

“當然可以啊。”

“是嗎……”柯得到承諾，又快活得滿臉通紅，忙低頭努力著碗裡的飯菜。

“以後你就不用在外面店裡買便當了，中午也不用去學生餐廳搶咖喱飯，明天我給你準備一個飯盒，你可以帶便當去上課，想吃什麼我幫你做。”

“嗯……”柯還是埋著頭，掩飾什麼似的，很快地著筷子，半天才微微擡起頭，眼睛有些發紅，表很難堪。

舒念吃了一驚：“怎麼了？”

“我還以爲……你會討厭我……”

“對不起，那次強迫你……我知道你一點也不喜歡那樣……對不起……還有藥的事，也是……很抱歉……”

“你今天沒有走掉，真是太好了……我很高興……謝謝你……”

舒念放下筷子，手過去安地他的頭。柯很不好意思地抗議：“我已經是大人了，別這樣把我當小孩子……”

“大人還不就哭？”

“什麼嘛……我纔沒有……”立刻直了背，“你去問問其他人，我什麼時候哭過！你都不知道我平時有多帥！”

“咦？可是我明明見過不止一次啊。”

“那也只是你而已……”柯又低下頭看著飯碗，“因爲你跟他們不一樣，你對我……很重要。”

舒念出嘆氣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

時間一天一天，過得飛快，到柯填志願，再到柯參加升學考試，再到最後公佈錄取結果，似乎只是短暫的一瞬，短得本不夠他忘記謝炎。

而即將要去遙遠的t城念大學的柯，他也快見不到了。舒念一時有點失落。

爲了慶祝柯考上第一志願而準備的晚餐他做得很心，兩個人卻都吃得悶悶不樂，一副消化不良的面孔。

“幹嘛不高興？”洗過餐，他打起神，逗著和他一起並排坐在臥室牀上發呆的柯，“你上了t大耶，高材生！”

“嗯……”

“到了t城，柯家那些人就管不著你了，自由自在的不是很好？”

“嗯……”

“好啦，順便也該準備你的行李了，看看需要帶什麼去學校，我幫你買……”

柯轉過頭來看著他，表嚴肅：“我可以帶上你嗎？”

“……”

“可以嗎？”

“新生需要長輩陪同嗎？”舒念笑了笑想緩和氣氛，“那叔叔我……”

柯咬了咬脣，一下子抓住他肩膀，湊過去。脣剛一舒念就匆忙別開臉，狼狽地推開他：“你又胡鬧什麼！”

“我沒有在胡鬧，我是認真的！你比誰都清楚！”柯不滿又委屈，“爲什麼你總是要假裝不知道？我已經長大了，我不是小孩子！拜託你不要總把我當你兒子一樣好不好？你明知道我喜歡你！我想跟你在一起，絕對不是什麼長輩和晚輩……”

“柯，別鬧了……”舒念無力地，“我們年紀差太多了……你還小，不會明白什麼是的，你喜歡我只是因爲我可以陪著你，可以照顧你，其實……”

“我當然知道什麼是！”柯侮辱似的，滿臉通紅，平日冷流一樣的眼睛變得發熱發黑，“你別這麼看不起我！求你不要再忽略我好不好？我寧可被你堂堂正正地拒絕，也不要這樣！……是不是我連被拒絕的資格都沒有？你連認真把我當一個男人看待都不肯，對不對？”

“柯……”

“是，我這麼說你會覺得我不知好歹……可我不是要你照顧我，也不是想你對我好……”柯抓著他的胳膊，“我想要什麼，你很清楚。請你別再敷衍我了……”

柯的激和不滿像是抑了許久，側堅定地牢牢抱住他，越抱越，邊倔強地尋找他的脣。

舒念躲避著，同樣爲男，掙扎起來，柯沒法完全制住他，終於被他抓住時機扇了一個不輕的耳。

手掌和臉頰清脆響亮的撞聲讓兩人都愣了愣。

他打得其實也不是太重，只是爲了讓柯清醒冷靜下來而已。

柯捱了這麼一記讓人難堪的耳，不再吭聲，偏著臉安靜了一會兒，放開他，默默地擡起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像那種最溫存忠誠的狗遭了主人毫不留的一頓打一般，不發怒也不反擊，只拿眼睛告訴他它的痛楚。

“抱歉……”舒唸對著這麼一雙眼睛，一陣心，擡手想他臉上發紅的痕跡，“我是……”

柯別開臉不讓他。

“柯……”

柯又躲開他安的手。

“很痛嗎？對不起，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

“別我！”柯猛然站起來，和他拉開距離，“你不用道歉，是我自己在一廂願，你打我也是應該的。”

往外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對不起。”薄薄的眼皮泛著輕微的紅和水氣：“讓你覺得困擾了……因爲你對我那麼好……讓我以爲自己還有希……”

舒念來不及說話，他就已經走出去，關上臥室的門。

之前的晚上，他通常都是忠心耿耿在牀邊的地板上鋪上棉被，然後在地上過夜，因爲想和舒念在一起，又不敢要求同牀。

舒念後來實在不忍心，讓他上牀來睡的時候，他那種驚喜又害又小心翼翼的表，舒念一直忘不了。

他和舒念其實很相似，他們都執著得太盲目了。

半夜舒念還是忍不住爬起來，開了門進客廳。借著從窗口進來的路燈芒，能模糊看到沙發上蜷著的人影。他憐地走過去在沙發旁邊蹲下，了年半埋在胳膊裡的，微腫的臉。

柯卻一下就驚醒了，睜開眼睛看著他，對視了一會兒，又重新把頭藏在胳膊底下，一言不發。

“對不起……”舒念移開他著腦袋的胳膊，著他的頭髮，“對不起……”

柯沒反應，也不反抗。

“我什麼都能給你……只除了。”

雖然燈並不明亮，舒念還是清楚看見他修長的睫下面慢慢滲出來的**。

“柯……”舒念實在心疼，忙手抱住他，柯無聲地閉著眼睛，倔強地反抗著。半天才放棄似的反手也抱他的背。

“對不起……你以後會遇到比我好一百倍的人……真的……”

年把臉埋在他肩膀上，隔著睡他也能明顯覺到肩上越來越重的溫熱的溼意。

他爲自己沒辦法讓柯幸福而覺得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