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搖》第四章
“門主曾囑咐不得胡殺人……”
“他自是不可,而擅闖地者,莫論因果,殺。”
“是……是,屬下謹記……”
“理完此間事,自去懲戒堂領罰。”
他如今倒是威風,我心頭一聲冷哼,轉了轉脖子,了指骨,“咔咔”幾聲,將筋骨活開了。
芷嫣在我背後盯著我:“你這是要做什麼?你不是說我回答了你的問題,就將還給我嗎?”有點慌,興許是想到了我生前做的那些破事兒,“你,你打算食言嗎?”
我只瞇眼看著雨幕盡頭的道路,聽著腳步聲踏來:“你剛纔不是問,是誰埋的我嗎?”我道,“你自己看吧。”
我話音一落,墨青一黑袍,果然出現在了視線裡。
“是……是萬戮門主……厲塵瀾。”
哦,原來他厲塵瀾啊,我輕笑,老魔王之子,是應該姓厲沒錯。當初初遇,他死活不肯說自己的名字,還累得我費腦給他想了一個,現下想來,我真是被他從頭騙到尾呢。
“小姑娘。”我喚芷嫣,“你先前說,你想拜萬戮門是吧。”
芷嫣愣愣的看著我:“是……是啊。”
“我有個簡單的法子。”我轉頭看,歪著角邪邪一笑,“我建萬戮門就立下的規矩,誰有本事殺了我,誰就有資格當下任門主。我琢磨著,你要報仇,進萬戮門當個小嘍嘍實在沒什麼意思。不如……”我笑得出了虎牙,“我送你一步登天,你意下如何?”
“什麼……一步登天?”芷嫣顯得有點懵。
就是,讓你去當門主啊。
我在心裡答了這句話,眸隨即一涼,手腕一轉,地上的白水鑑心劍被我吸掌中,我一抹劍,除去水與泥,盯著瓢潑大雨那頭邁步踏來的墨青。新仇舊恨涌上心頭,我腳下借力,騰而起,長劍一揮,劍氣如虹,徑直殺向一襲黑袍的墨青。
“保護門主!”門徒們在後面喊,聲音未至,我劍氣先砍在了墨青上。
只聽“咣”的一聲響,仿似地面的一道閃電,出了雷之聲,我在模糊的雨幕當中得意洋洋的翹著角笑。芷嫣的裡,息不夠,力量不足,但饒是一基再差的,讓我來玩,我也……
我也……
好像玩不怎麼轉。
劍氣的華消失之後,墨青依舊長靜立雨幕之中,他負手而立,一派宗師作風。我方纔那記劍氣,別說傷了他,連在他袍上切個……都沒有切出來。然而方纔那記劍氣,卻功的讓他注意到了我。
隔得遠,我看不是很他的表,可卻那麼明顯的覺到,這個人,和之前站在我墳前時完全是兩回事。他眸中寒芒如星,殺氣冷然,與我認識的那個小丑八怪好像本不是同一個人了一樣。
我有點失神,然而便在這失神的片刻墨青卻忽然了。
沒有一點點防備,他就這樣一個閃落至我前,我只來得及看見他掌中金印一閃而過。
殺招!中則必死!
這念頭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我急中生智,拿著白水鑑心劍堪堪一擋,“啵”的一聲脆響,宛如水滴落湖心,我卻被這大力狠狠推了出去,撞破雨幕,飛了好遠,才落了地,骨碌碌的像糞球一樣,裹了一地的泥,最後撞上一塊石頭,勉強停住。
我“哇”的吐了口出來。丟掉手中已經斷了的劍,狼狽趴在地上,吐了半天,沒過氣兒來。
這小丑八怪,現在……玩得,呵呵,很溜嘛。
“啊啊啊!”然而比我得撕心裂肺得多的,卻是那邊我碑前的芷嫣魂魄,“我要死了!”驚慌失措,像鍋邊的螞蟻,圍著我的碑直轉,“我的我的!要死了!”
我咳了一聲,吐掉嚨裡的:“死不了。”我喑啞的說了這句話,一擡頭,看見已經閃再次落到我前的墨青臉上。
他臉上的墨痕不知已消失了多久,然而此時的他臉看起來,竟比以前有墨痕的時候可怕千萬倍。
我心知,現在我和墨青之間,簡直有一萬個柳滄嶺的差距,可既然惹了他,那爲今之計唯有……
認慫。
“俠在上!”我喊了一聲,“小子,甘拜下風!”
芷嫣在那邊喊:“死了死了,你們萬戮門的人,從來不留活口的,厲魔頭心狠手辣,你一定死了,我也一定死了,完了,沒法給我爹報仇了……”
在那邊嘰嘰喳喳的嘀咕,除了我,即便連墨青也聽不到。我也知道,萬戮門的人,要是認個慫就打發了,那咱們當年,也混不修魔道的第一大幫不是……
於是我賊兮兮的擡頭瞥了墨青一眼,打算揣揣他的心思,再隨機應個變。
可沒想到,我擡頭看到的卻是有些愣愣發怔的墨青。他看著我,卻又像是過我在看別的東西。
反正我是搞不懂你們年輕人這種迷離眼神的,我只用看搞懂他現在不是太想殺我就可以了。
嗯,認慫有戲。
留下芷嫣的,報仇的機會還多得是。於是我堅定認慫不放鬆,徹底改變了送芷嫣一步登天的策略,我打算走個妙的曲線救國。
“俠!啊不是,那個……厲門主!小子路……”我打住,咳了一聲,“路芷嫣。”
芷嫣的魂魄終於力從碑前飄了過來,一邊抱怨鬼走路怎麼這麼慢,一邊說我:“我不姓路!”
誰管你姓什麼,平時自己名號說得太順口,差點說,我能順口兜住已經很不錯了好不好。我不搭理,自顧自的編:“我父親被鑑心門柳巍所害,我走投無路,一心前來投靠萬戮門,卻不想在山門前被那鑑心門弟子脅迫,截來此地,闖了地,實屬無心之過,還門主海涵。”
我認錯服輸,誠懇至極。芷嫣在旁邊口瞪目呆的瞪著我:“路招搖……魔頭……你……居然是這樣的魔頭”
哼,小丫頭片子,不懂事,能能屈才是爲魔頭的第一準則。我忍不住,悄悄白了飄過來的芷嫣一眼。卻就是甩白眼的這個時刻,墨青開口了:“一心投靠?”他踏上前一步,踩在已經斷裂的白水鑑心劍上,“劍招卻使得不錯。”
他語帶諷刺,提醒著我剛纔一見面就對他刀劍相向的事實。
我眼珠一轉,笑道:“看見門主太過激,便想與您切磋切磋,實不相瞞,不是我吹,憑我的本事,如今萬戮門中人,除了門主,私以爲,再無人可收我爲徒。”
我仰頭,帶著一的,滿的泥,形狼狽卻目真誠的他:“門主,我是想拜您爲師啊!”
墨青垂頭看著我,眸沉凝,一言不發。那種悠遠的神又出現在了他的眼眸之中。
我依舊不懂,只能任由掉落線的雨在我與他之間織出一層又一層的網,溼了我的發與臉一遍又一遍。
終於,他形微微一,這是生是死,全然懸於他一念之間……
“呵!想拜門主爲師!你這仙門的走狗,想得到!”後跟來的護衛驀地了一句話出來,我眼神兒一轉,記住了這張塌鼻子小眼睛的臉,他說完話,腳步沒停,邁過墨青便提刀要來砍我。
哼,居然膽敢走在門主前,不懂事!一看你丫在萬戮門裡就混不上高位。
我心裡正嫌棄著,果不其然,他大刀還沒擡到最高,整個人便被一道無形的力量一擊,一屁墩兒摔在了泥地裡。墨青側了眼眸,目寒涼:“誰給你的膽手?”
“門……門主。”塌鼻子隨從連痛都不敢喊,立馬趴在地上跪好了,“門主方纔不是說……擅闖地者,莫論因果,殺……嗎?”他渾發抖,語調有點可憐委屈。
我作證,墨青方纔確實也這樣說過。
不過,領導嘛!什麼領導!領導就是,說一的時候,你要說一,領導說不是一的時候,哪怕他前面剛說了一,你也不能提醒領導剛說了一。因爲這會顯得領導非常的愚蠢,讓領導尤其的沒有面子。
畢竟我也是當過領導的人,我很能領會墨青現在作爲門主,遇到一個愚蠢屬下那種尷尬的心。
於是我善意的打了圓場:“我這不是擅闖呀!我這是被著闖的呀,不能殺我。”我一扭頭,指著那邊被我打暈過去的柳滄嶺道:“殺他,都是他的錯。”
“不行!”
芷嫣在旁邊了出來。
可除了我沒人聽得到一隻鬼的話,哪怕是拿到了萬鈞劍,修得這般厲害的墨青。
我瞥了芷嫣一眼,沒打算理。這個鍋不讓柳滄嶺背,就沒人背了,我又不傻,當然優先保住芷嫣的,柳滄嶺死不死,和我又沒什麼關係。
我轉回目,向墨青,等待他來做決定。
而最終,墨青終是轉走了,只留了一句話下來:“戲月峰,自去令人安排住宿。”
這便是同意讓我留下來了,然而收不收我當徒弟,殺不殺柳滄嶺卻是沒細說。只是在離開之前,他路過我的墓碑時,腳步微微一頓,稍手指,一個閃爍著金的結界在我墳上凝結而出,像撐了一把大傘,擋住了瓢潑而下的大雨。
我眉梢一挑。
他這是幾個意思?順手給個施捨嗎?
沒機會問,也無法去問,墨青的影,便徹底沒在了雨幕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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