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搖》第八章
魔教!什麼魔教!
魔教就要有一個魔教該有的樣子!就該有火!有!有熔巖!刀劍!要殺氣凜凜!要有近我者死的氣勢!
什麼春季盎然,生機,什麼種菜種糧,收大好,你是土地公嗎?你是財神爺嗎?
咱們是魔教!就吃兇神惡煞這碗飯的!
“鞭臺呢?還留著吧?”我問他,“當初挖得那麼辛苦才挖出來的巨型白玉石,象徵著萬戮門的財富與威嚴的,這個留著的吧?”
“啊,鞭臺啊,前年順安鎮發展旅遊,好多魔修慕名而來要近距離參觀我們萬戮門,鎮上打算要修一棟酒樓,鎮長來找咱們門主幫忙,於是門主就把那鞭臺拿去送他們做奠基石了。”
啊……奠基石……
夭壽,我覺得我心痛得有點呼吸困難了。
“掛柱呢?”我問得有氣無力,“那萬年沉木,花費數年人工,雕刻數千骷髏頭,象徵著萬戮門殺伐決斷,威武至極的柱子呢?”
“推了。”小塌鼻子答得很憨厚,“切了打磨小柱子,拿去搭豬圈了。”
豬圈!豬圈?哪家敢用我的掛柱去養豬的!讓我去見見!我保證不打死他!他就不怕上面的骷髏頭把一圈的豬全部嚇死嗎!
“不過說來,姑娘好像對以前我們塵稷山的模樣很是瞭解嘛。”
“我聽到的江湖傳聞中的塵稷山就是那個樣子的,你現在別和我說話,讓我靜靜,我只想一個人待著。”
我敷衍了小塌鼻子,走到一邊,蹲了下去,捂住肚子,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疼。
我的塵稷山啊,佈置了那麼多年的,好不容易遠看就讓人怕得要尿的塵稷山啊,你的兇神惡煞,你的惡名遠揚,你甩名字就能威懾名門正派的力量,就這樣全部都被毀了啊!
墨青!厲塵瀾!你二大爺!我和你簡直不共戴天!
我要你!到真地獄來給我認錯!
然後,我被擡回了戲月峰,我在自己的小院裡打坐,一晚上的時間,也沒睡意,一門心思惦記著要用什麼方法搞死墨青。
直到黎明破曉,晨漫過戲月峰前面最高的山峰,照我這間小院之時,我只覺渾忽如其來一陣力,接著下一瞬間……
我又他孃的被撞出這個了。
又!
又!
我飄在牀榻外,看著牀榻上陡然癱下去的芷嫣的,只覺一陣崩潰!這次明明我沒睡覺!爲什麼這麼突然!
而那癱下去的,又如同上次一般,一聲嚶嚀,轉醒過來,也是如同上次一般,芷嫣在呆怔之後,瞪大了眼睛瞅著我,倒吸一口冷氣:“你……我的,又找回來了?”
“我知道你的找回去了,不用每次都這麼驚訝,我們來說點有用的。”我飄到牀上,坐在面前,敲了敲牀板,雖然我什麼都沒敲到,可要假裝一副讓看重點的模樣,“你到底是怎麼以一個鬼魂之夜行數十里飄到這裡來的?咱們生意昨天不都談好了嗎,你幾個意思?”
芷嫣也是一臉震詫:“我……我沒有啊!”轉頭看了看自己的,“怎麼會這樣……昨天明明,看見你走之後,我飄得太慢追不上就自己回去蹲著了,我什麼都沒做……爲什麼……”
聞言,我著下靜靜琢磨。
細細思量我遇見芷嫣以來這幾次附的事件,第一次功了是在晚上,然後第二天白天被撞了出來,第二次功了也是在晚上,然後白天又被撞了出來。
難道說,這,只能在晚上被我附,白天氣充足之時,就能自己……回魂?
我沉了臉:“這事兒咱們得解決一下。”
“怎麼解決。解決什麼……”
“那兒,瞅見沒。”我飄到窗邊,手往外面指,在晨所及之有一座刀刃一樣的山峰,“那裡,名喚千刃崖,上面建了個藏書閣。裡面藏經萬卷,記載靈異鬼神之事的也有不,去那裡翻翻書,查閱查閱典籍,或許能找到讓你這不在白天把我出去的辦法。”
“我可以去?”
“當然不行。那兒所藏典籍多有□□,需要門主首肯方能進去查閱書籍,要不然幹甚建在懸崖峭壁上,直接一人發一本,供大家傳閱學習不就行了嗎。”
“所以?”
“所以,你去給我討好、諂、勾引厲塵瀾,讓他同意你進藏書閣。”
“……”芷嫣往後面一退,抱住了,“我不。”
我瞇起了眼:“你不想報仇了?”
芷嫣苦了臉:“我……我見了他,我就打,他那冰冷冷的氣,嚇煞人了。我不敢去。”
倒是稀奇,墨青如今罰人也不算罰得太狠,他將主山前的陣法也抹了,鞭臺也推了,掛柱也砍了,按照世俗的評判標準,他打造了一個和藹可親的萬戮門。可就昨天那些人的表現,還有今天芷嫣這副慫樣來看,大家怎麼還這麼怕他。
他們和他也沒多深的接吧,明明在我看來,他還是那個沉默寡言的小丑八怪,偶爾向我的眼神裡還帶著幾分閃爍,藏了幾分膽怯心思……雖然他現在再沒有用那樣的眼神看過我,但他撐死了就算個不那麼醜的男青年,哪裡可怕?
“要不你去吧。”芷嫣瞥了我一眼,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反正也沒人看得著你,你自己飄過去,也不需要門主首肯了。”
“我魂魄之,行得慢不說,還得接地氣,你知道接地氣是什麼意思不?”芷嫣搖頭,我道,“下次你變鬼的時候,飄到三丈高試試,試試看你還能不能更高點。”
“只能飛到三丈嗎……”芷嫣皺眉:“你們鬼怎麼和傳說中一點不一樣……”
我給翻了個白眼,冷冷諷了一句:“我這兒著地彎彎繞繞飄過去,說也得二十天,回來彎彎繞繞飄個二十天,請問,四十天之後,你在這戲月峰,首尚可完整否?”
閉了,臉又苦了起來。
我一轉念卻又琢磨了個念頭出來。而今況有變,得做兩手準備。萬一去了藏書閣,這軀夜合晝分的事兒還是沒解決呢?墨青現在和我這麼深的仇,我總不能不捅他了,說放棄就放棄了吧,是以,我還需得強化我自力量,靠自己纔是真理。
嗯,得給自己去亡魂鬼市整點裝備。
我琢磨著,上次去鬼市的時候,除了回魂鋪,好似還看見有賣神行丸的,號稱磕了就能飄得跟人跑一樣快。整個那玩意兒,以後就算沒,去哪兒也方便了。還得整個遮丸,據說磕了能把太當月亮曬,另外還得去看看有沒有別的東西……
然則……
我間並沒有錢。
我眸一轉,看向芷嫣:“好妹妹。”
“啊?”
“和厲塵瀾要許可這事兒,你不想去,也沒關係,咱們好商好量的,就不爲難你了。等到了晚上我上了你,我去和他談。”
芷嫣眸大亮,恩戴德:“好好好,你真是個好人。”
我歪著脣角一笑:“是吧,我也這麼覺得。那我現在這兒有一件事要你幫我做下。”
“什麼?”
“給我燒點紙。”
“……”
芷嫣去山下順安鎮買了紙錢回來。我吩咐的,要買鎮上所有的紙錢鋪,是以回來的時候,著人家店小二拉了滿滿兩板車紙錢。
在戲月峰上所有魔修的注目下,讓兩個店小二將板車拉到了人的樹林裡。
林間樹木繁茂,枝繁葉,半點也照不進來,我坐在樹下,歪歪躺著,使喚著:“先點蠟,再上香,報我的名字,塵稷山路招搖,別燒錯給別人了。哎,你先挖個坑呀,清除雜,要有防火意識,怎麼,想火燒我塵稷山啊。”
芷嫣吭哧吭哧的被我使喚得團團轉,最後到底是怒了,把手中香蠟紙燭一甩,丟到我面前:“你自己燒!”
我換了只腳翹二郎,也不氣:“年輕人,要學會吃苦。”我瞥了眼地上的香蠟紙燭。氣呼呼的瞪了我一會兒,可到底是名門正派實心眼的孩子,最終還是認命的撿起了東西,乖乖過去挖坑點蠟上香燒紙錢。
我在旁邊躺著看,卻倏爾見腰間了東西,我漫不經心的問:“你的玉佩呢?”
“當了。”答得平淡。
我眉梢微微一:“你那日來時,一裳價值不菲,想來之前也是被當個名門裡的小姐供起來的,現今出門,卻是連買紙錢的銀子,都沒了嗎?”
抿著脣默了一瞬,隨即又瞪我:“你生前還那麼威風的一個魔頭,怎麼現在死了連個給你燒錢的人都沒有。”
“嗤,天真。”我一聲冷笑,強道,“我畢生所求就是讓這些人怕得連我的墳都不敢來上!”
“……”
然而我這方話剛剛說完,便覺樹林背後一異常的風吹了過來,我登時眉目一凜,往後面一看,只見樹林影之外,有一人走了過來。
“在與何人言語?”
聽了這聲音,芷嫣一回頭,見這一墨黑的袍子的墨青,嚇得差點沒一屁坐進正在熊熊燃燒的紙錢火堆裡:“厲……厲厲……”舌頭都要卷不轉了。
墨青見如此,眉頭微微一蹙。
我一見,立即坐了起來,糟糕,昨天和墨青撒的謊還沒來得及和芷嫣勾兌呢,可不能在這裡出破綻:“穩住,定神,不要慌,說你在自言自語。”
我一開口,芷嫣方穩了神,連忙雙併攏,規規矩矩的跪在墨青面前:“我……在自言自語。”
跪得可真規矩……不愧是名門正派裡出來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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