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州城市集上，形形□□的妖魔鬼怪都往我與墨青這邊瞅。

一開始我還以爲是墨青這個萬戮門主太扎眼，結果沒想到是我拿著的*天一劍紮了他們的眼。不過想來也是，墨青這一襲黑袍毫不張揚，修爲也已至返璞之境，打外裡看，完全不會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而且距前段時間的瞭解，墨青在接掌萬戮門之後，也鮮離開塵稷山，是以除了萬戮門的高層，恐怕世人也不怎麼知道他的模樣。

反倒是這*劍，握在手上，一路噼啪作響，閃個不停。就差扯著嗓子吼給大家聽——“看我看我，我是天劍*！”了……

這麼招搖，我很喜歡。

我昂首，走得很是驕傲。

其實在州城富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因爲保不準，暗裡出來一隻手就能將本屬於你的財富劫走。我以前是一點也不怕，就是要在州城擺著闊走，前面遣八個人給我清道，中間請八個人給我擡轎，後面請八個人給我吆喝，讓圍觀羣衆都給我把眼睛放亮點，子放低點，因爲我路招搖來了。

現在雖比不得以前，我的份不一樣了，擺的闊也不似從前，心裡難免有一點憋屈和失落，可我還是一點都不怕，因爲我旁邊也是萬戮門主。欺負他們還是能欺負得妥妥當當的。

“師父，我們去哪兒買劍鞘啊？”我問墨青。

墨青了一眼前面的小巷子：“就快到了。”

走進巷口，隔絕外面的喧囂與打探的目，墨青在一房門前輕釦三聲。不一會兒，便有人從裡開了門。進門是個與尋常人家一般的小院子，而這開門的人可與尋常人家不一樣。

我瞅著門口這“人”頗興趣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倒是個靈活的木頭人。”

它通由大大小小的木塊組，像個沒有線的提線木偶一樣，張了張，又給我與墨青鞠了個躬：“您好，找誰？”

我死之前便早知江湖上有人修煉機關，可那時候還沒人能做出這種東西來，想不到不過幾年時間，他們修機關的，已經進步如此大了。

“司馬容，告訴他厲塵瀾來了。”

聽到這個名字，我不由一愣：“哈？”他剛纔說誰？

墨青轉頭看我，眉梢挑了挑：“怎麼？認識？”

我住心頭疑問，清咳一聲：“不認識。”

怎麼可能不認識！司馬容可是我的西山主啊！主管我萬戮門的報網！我在的時候，想知道的消息，只要問司馬容，真是想在什麼時候知道就能在什麼時候知道。

那可是我的大將！我名副其實的左膀右臂啊！

這小子居然把司馬容遣到州城這種地方來了？雖說這是個邪惡之都，可離塵稷山還是有那麼遠的距離，他這算是把我的西山主……流放了嗎？

木頭人進了屋，沒一會兒，司馬容從屋裡出了來，有點在我意料之外的是，他竟是……坐在椅上，讓木頭人把他推出來的。

“塵瀾如何得空來了？”

咦，什麼，居然還得這麼親？

你們倆關係什麼時候這麼好的，我怎麼不知道？

“來讓你做一把劍鞘。”墨青從我手裡拿過了*劍，遞給司馬容。

我不由得又懵了，這什麼況？我的西山主不幹報網了嗎？改修機關了？開始幹鐵匠活了？就在這小院裡？還賣別的什麼嗎？對外出售嗎？他又是怎麼斷的？而且……

如果是被人打斷的，那小丑八怪你有幫忙打回去嗎？

我的左膀右臂被人打斷了哎！

這等於我被人打折了一手指頭好嗎！

西山主斷，顧晗沒治好，這已經不是單純的人傷的事兒了，這是我萬戮門被人欺負了的事！小丑八怪你要讓我知道你沒有好好理過這事，我遲早也打斷你的！

“*天一劍？”

司馬容接過了劍，眼眸裡映著*劍的，有些閃閃發亮的意味，他在手中細細一審，讚道，“不愧是傳說中的天劍，十分劍氣裡，自帶三分殺意。”司馬容仿似想起了什麼往事微微一笑，“我記得，以前招搖也提過這劍，只是嫌仙島路遠，取劍耗時，未曾得手。而今，你能取到此劍，存於萬戮門中，也算是圓了一個心願。”

這不算是，這就是圓了我一個心願。因爲這把劍也卻是落到了我的手中。

難得，我的西山主，竟然還記得我提過這樣的話。

我在心裡慨，我這西山主，爲人最是溫和，我第一次遇見他時，正值他家道中落。

一個小小仙門，被仇家洗乾淨，他艱難逃出，與流民之中討食爲生。我巧路過，見他頗有骨，於是給了他吃食，將他收萬戮門下。指了個師父教他法。

後來沒隔幾年，我給他指的那師父死了，他便自己天南地北的去闖。

我尚記得，當年且還算個年的他，跪在無惡殿前，與我磕了頭，鄭重其事的說：“門主，司馬容而今無甚本事，無法爲門主效力，難報門主再造之恩，懇求門主首肯，許我外出歷練，他日學歸來，必對門主竭誠以報！”

他那日青中帶著點張的聲音，現今還猶似在我耳邊迴響。

我許了他這個願，讓他在外歷練，那幾年常從外面傳回來消息，說他又結了多好友，又在江湖當中有了多長。

終有一日，這個年回了萬戮門，只是他已經變了一個青年，姿俊朗，氣質溫潤。他能在無惡殿上與我談笑風生而毫不怯場。

他再不是那個青的年，可沒變的卻是那顆忠義之心。

司馬容回山的時候，給我帶回來的，是他一手在外建立起來的報網。雖則當時還不完善，可後來萬戮門能“一日遍知天下事”，全是藉著這個報網慢慢長而來的。

司馬容如他所說，當真是爲萬戮門盡心盡力，也對我竭誠以報。而面對這樣的好門徒，我自是回報以我能給的最大優待。我將西山主的位置送予他。他報厲害而修爲不高，我便派了暗羅衛去保護他。

直到我死，司馬容未曾做過一件讓我失的事，而我也未曾辜負他任何一次。

說他是我最親的左膀右臂，並不過分。

不過，現在……

我這西山主，言語裡雖對我似多有懷念，可他爲什麼……和墨青關係這麼好呢？

不知道我是被墨青殺了的嗎？

我在一旁盯著他，有點不開心。一直盯到司馬容終於把目從墨青臉上挪開，掃了我一眼：“這位是？”

“徒弟。”墨青答了一句，“劍是給取的。”

“哦。”司馬容淡淡應了一聲，垂頭看了看手中劍，“也是，這麼好的劍，空放著也是浪費。”他呢喃了一句，默了片刻後，復而才擡頭墨青，笑道，“先進來坐吧。說說，想要個什麼樣的劍鞘？”

穿過小院，了屋，只見屋裡上下兩層，沒有階梯，全是鋪的斜坡，方便椅上下。屋中上上下下忙碌著的還有幾個木頭人，各行其事，比人還規矩。

角落裡還有一些木頭鳥木頭馬擱置。

整一個木頭大觀園……

我記得我西山主以前沒這樣的好啊。

在屋裡瞥了一圈，我目倏爾停在了大堂正中，有一個方形的幾案，案上放著一個木頭搭的無惡殿的模型。模樣緻，一一細木頭搭上去，看著便極費工夫。

見我盯著這模型發呆，司馬容道：“閒來無事，便搭來玩玩，以想念。”

他說以想念……那就證明他是想回塵稷山的。可他想回卻沒有回……

一！定！是墨青這個小丑八怪把他流放到這裡了！一定是我西山主念著我，不願給他辦事，於是墨青就針對他了！現在他囚了我北山主，流放了我西山主，就留了個看不慣我的顧晗天天在塵稷山晃盪。

這個小丑八怪！心思深得很哪！

我森森的瞪了墨青後腦勺一眼。

墨青適時正接過木頭人遞過來的茶杯，恍惚間他手指微微一僵，我怕他察覺我按耐不住的怒火，於是背過去看別的東西。聽得墨青在後與司馬容道：“若是想念塵稷山，回去便是，西山主的位置，一直給你留著。”

墨青讓他回去？我耳朵豎了起來。

司馬容一聲笑：“不了，想念歸想念，離不開的卻是這裡。”

什麼？是我的西山主自己不願意回塵稷山？我轉過頭，審視著司馬容。

“而且，我在塵稷山，本就是爲了報招搖的恩，既然不在了，我也沒必要繼續留在那裡。你也把萬戮門打理得很好，江湖上早有傳言，塵瀾不日便要登上門主之位，我這殘疾之，不宜走，且……這命數，也不知何時將近。他日登王大殿，怕是不能參加，先在這裡提前賀你一句吧。”

墨青沒有接話。

司馬容也不甚在意，只將*劍又拿起來看了看：“且說說吧，打算弄個什麼樣的劍鞘？也算是做了好幾年的機關了，做劍鞘，應該也不會讓你失的。”

司馬容，做劍鞘你不會讓我失，可你做西山主，怎麼就這麼讓我失呢！

我走了，你就什麼都不爭了嗎？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沒有拼勁兒呢！

憑我以前對你的關心與護，憑你在萬戮門裡的威與聲，你就沒想過篡個位什麼的嗎！把墨青捅下去自己來當王啊！

跟了我這麼多年，怎麼連這點上進心都沒有呢？你看人家姜武，一個門外的人，爲了門主之位，都比你能蹦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