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容將我帶到後院放置木頭的一個房間裡，裡面各種各樣的木頭看得我眼花繚。

我素來怕這些瑣碎麻煩，挑東西的時候永遠只有一個原則——

“哪塊是最貴最好的。”

司馬容笑了笑：“芷嫣姑娘倒不是客氣人。”

我何曾同西山主客氣過，然則而今換了個份，還是得扯了個藉口糊弄的：“司馬先生與我師父關係如此好，與你客氣可不就生疏了嗎。”

他倒也沒多計較，推著椅到了小屋最裡面，從一堆木塊下方取出來一塊：“這裡的木頭沒有便宜的，只是若要論合適，這塊玉龍木與*劍可謂絕配。”

我細細一瞅，只見那是一塊暗灰的木頭，與*劍劍柄上的糲石紋極爲相似，而在那灰中間，約夾雜著些許鮮豔的紅，若若現，看似低調，卻無法讓人忽略那些奪目的存在。

看平淡無特，細看張揚有涵。

是我喜歡的風格：“行，就它了。”

司馬容應了，一邊抹著木塊上的灰，一邊狀似無意的提了一句：“但聞芷嫣姑娘，能於夢中與先門主流？”

我一愣，心道，難道方纔墨青避開我，就是爲了和司馬容去說這件事？可如果單純只說這事兒，完全沒必要避開我啊。

難道……墨青其實已經有發現芷嫣這裡藏的了嗎？還是說，墨青還有別的事與司馬容商議……

我藏了緒，如往常般道：“先前不慎在路門主墳前撞了一頭，後來便常夢見門主託我給燒紙，也算是有一二流。”

“哦。”司馬容點了點頭，他擡眼看我，溫的眸映著屋小心罩起來的燈火，有幾分朦朧，“若是如此，在下恐有一事想勞煩姑娘。姑娘若下次再有幸見得先門主，且代我，向道個歉。”他說著垂斂了眸，“若是在下雙尚好，此時便該跪下謝罪，可無奈這殘廢之，連致歉也無法至誠……”

他語氣沉中帶痛，是我活著的時候未曾聽過的謝罪之語。

“你向謝什麼罪呢？”

在我心裡，西山主司馬容，於我從無虧欠，他所報給我的恩，已遠遠大於我施給他的了。他對我並沒有什麼罪要謝。反而是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他失去雙，我這許諾要護他們橫行天下的門主，纔是有愧於他。

司馬容垂著眼眸，靜靜看著手中玉龍木：“當年劍冢一戰，仙門埋伏，若非我消息有誤，不至於累門主死異。”

我聞言一怔，竟是從未想過司馬容心裡竟然還會有如此想法。

不過若要論當年的實，我確實也是因爲沒收到十大仙門埋伏與劍冢的消息，所以才那般任的將門人都留在外面與其他魔道門徒廝殺，隻……

我咂了一下，手過去抱了司馬容手上的木頭，以免這木頭礙了他推椅的手，我一邊往外走一邊道：

“江湖險惡，特別是魔道之人，過的從來是刀口的日子，我都知道，在這條道里，沒有哪一個榮耀不是要拿命去博的。路招搖是那麼聞名天下的大魔頭，又漂亮又聰明，必定通曉這其中道理。”我嘚瑟了兩句，復又肅了神道，

“中了埋伏，死異，是理不當，怪不得你。不過你這句歉意，我會給帶去的。”

司馬容了我一會兒，微微一笑：“我知道先門主不是斤斤計較之人。世人如那般通豁達的，也沒有幾人了。”

嗯，好小子，不愧是當過我左膀右臂的人，就是比其他人更瞭解我一些。

“只是我這一生……”司馬容拍了拍自己的，“怕是永遠不會原諒自己了。”

選好了木頭，回了前廳，司馬容將木頭在*劍上比劃了一下，估算了製作一番時間，讓我五天後來取。

他與墨青也沒再說別的話，道了別，墨青便帶著我走了。

離開司馬容的院子，墨青並沒有領著我直接回塵稷山，而是在州城市集上走了一會兒，他不著急回去，我見天還要有一會兒才亮，便也沒有著急。

我心裡一邊琢磨著事，一邊隨著他走，忽然嗅到路邊賣烤串的地方飄來十分人的香味，我鼻子剛了兩下，墨青便往那方走了。他往那兒走，我自是也跟著他。

在路邊小攤上坐下，了些吃食，一開始我是被這烤串的味俘虜得啥都沒思考，就關注著這串用料十足，香料人，咬下去表皮焦脆，裡有，焦香，脣齒留香，我一連興沖沖的吃了十來串，直到有點飽腹了，才擡頭了眼一直盯著我的墨青。

我往四周看了看。

但見周圍都是一羣低級魔修，三五喝六的，坐在這小攤上一邊吃一邊喝酒。閒聊胡侃著天下大事，活像他們才從十大仙門和我萬戮門的接班人位置走下來過一樣，沒甚水平。

而剛纔……我這個萬戮門前門主好像和萬戮門現門主，就這樣毫不講份的和這些沒甚水平的人一起，坐在路邊烤串攤上，狠狠吃了一通……

不對，是我狠狠吃了一通……

墨青問我：“還吃嗎？”

我了，小丑八怪，竟然敢我。我今天……接你的就是了！

我打算徹底放下過去份的包袱，反正現在都是用的芷嫣的。沒看出來這小孩材幹的，肚子還這麼能吃！都賴！

我目堅定的看著墨青：“師父，我還要再來十串。”

墨青一聲低笑：“好。”

我又拿了一串起來，咬了一口，看了他一眼：“你不吃啊？味道還不錯。”

他就這般一不的盯著我：“我看你吃。”他頓了頓，微笑道，“味道也很不錯。”

我一口噎在嚨。

夭壽了，我剛纔聽見什麼了？

這個悶小丑八怪好像對我說調|的話了？而且我竟然……還聽見了自己心口……“撲通”一聲，和前幾天看見小丑八怪的微笑時一樣。

毫無防備的，突如其來的，像被人在心口撞了一鍾，大響一聲之後，迴音不斷，嗡鳴震。

我嚥下口中的，轉開了眼，然而轉念一想，我躲什麼，現在是我勾引他呀，他這一副被我妥妥的勾引住了的樣子，我應該到驕傲自豪並且直接蹬鼻子上臉呀。

我……害個什麼勁兒的？

我在心裡一鼓氣，轉過頭來，打算滴滴的和墨青撒個，也回上一句話，哪想擡起頭來的時候，看見的也是側著腦袋，拿手支著臉，微微擋住臉，目使勁兒往遠放的墨青。

他沒敢看我，是因爲說了方纔那句話之後……他自己也害了嗎？

他剛纔那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口而出？

我看著現在扭頭看遠方扮冷漠，裝高深，就是不看我的墨青，卻是不知爲何，心裡忽然陡升兩個字……可。

我竟然覺得，這樣的墨青，還蠻可的。

我轉了頭去，適時隔壁桌正好有一扛著大刀的彪形大漢坐下，他那把刀磨得錚拔亮的，就似鏡子一樣映出了我的臉，就這恍然一瞥，我卻見到了芷嫣這張臉的角邊，竟勾著一縷若有似無的微笑。

我竟然……自己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微笑？

太可怕了，難道芷嫣這個裡，除了我以外還有別的什麼魂魄闖進來了嗎？我左探右探，最後終於認了，那個笑容只會是我。

我清咳一聲，打算不去細究這件事，連忙尋了個話題來，問墨青道：“方纔在那院裡琢磨了一下，想起了司馬容不就是萬戮門的西山主嗎，我聽說以前路招搖在的時候，他可是的左膀右臂，應該很厲害吧。”

“嗯。”墨青只應了一聲，並未多答。

我只好多問一句：“那爲什麼不想辦法讓他回去呢？或者說，他爲什麼不願意回萬戮門呢？師父你現在已經那麼厲害了，有他相助，必定事半功倍。”

“萬戮門之事我能擔待，至於他的生活，隨他心意，纔是最好。”

將司馬容維護到這種程度，私以爲便是以前的我也做不到。墨青這是……將司馬容當至好友了啊。

新的烤串上了，我便沒再繼續問。

萬戮門的西山主斷了那可是一件大事，這事兒在江湖上不可能完全沒有走消息。我現在可不能這般直接詢問墨青，未免讓他起疑，我還是先回去問問芷嫣，瞭解瞭解大致況，然後纔好細細去審查這裡面的事。

還有那隻飄在房間裡嚇唬人的小圓臉……以及今天司馬容和我道歉，說因爲消息有誤，才至我死。可消息到底爲什麼會有誤呢？

我這西山主，在我離世以後，上的事，看來還有得細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