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鳶回教師公寓302洗澡換了服，毫不意外地發現屁上多出了兩塊淤青。

是非常容易出現淤青的質，平時膝蓋稍微磕一下就是一團青紫，等過幾天又自己消了。

當晚倪鳶把周麟讓的外套洗干凈了，晾臺上。

同的校服襯衫掛在同一條繩上，黑外套比白襯衫長了一大截。

倪鳶對著鏡子，瞧了瞧自己的高，又想了想周麟讓每次站過來，總得抬頭仰視他。

踮了踮腳，似乎還是遠遠不夠。

突然往上跳了兩下，自言自語：“我這樣能行的吧？”

每天往上跳一百下，或許能長高？

隔壁301臺上，周麟讓看著已經有一會兒了。

兩側綠植遮擋，臺沒有開燈，只有底下路燈昏黃的暈淺淺投映在墻上。

倪鳶沒注意 * 到周麟讓，等發現時嚇了一大跳。

倪鳶：“你站那兒干嘛？”

周麟讓：“你發什麼神經？”

兩人同時開口。

倪鳶想到自己突然傻蹦的樣子被人看到了，有點窘，淡定找借口：“腳筋。”

說完僵地轉離開了臺，走了兩步退回去，探出一個頭，“你服明天還給你。”

周麟讓雙手兜站著，無所謂地點了下頭。

風吹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倪鳶將周麟讓的外套從晾繩上叉下來，里外了，已經干了。

拿去301還給他。

諶年正在廚房忙，今日份的茶湯也已經煮好，周麟讓在幫灌瓶。

倪鳶走過去，“服干了。”

周麟讓使了下眼，“放沙發上。”

倪鳶再去廚房，諶年的超大號養生壺里尚有殘渣，倪鳶只辨認出了其中的枸杞和決明子。

諶年不煮涼茶了，說喝多了也不好，需要換一換，給他們改了“明目茶”。

“你們平常用眼多，喝這個好，決明子清肝明目，對眼睛好，防近視。”諶年說。

“決明子和枸杞能一起煮嗎？”倪鳶問。

“應該能？”諶年也不是很確定，“我去網上查查看。”

拿著手機查閱，“應該沒有大問題，我里面還放好了好些別的，一鍋煮了……”

倪鳶：“……”

不知道為什麼，覺有點不靠譜。

當曾經的叛逆開始養生，就是現下這種局面。

明目茶比涼茶更加一言難盡。

黑得更純正了，深中漂浮著不明的絮狀。

周麟讓給倪鳶灌得滿，齊瓶口，再多一滴便會往外溢。

倪鳶：“差不多就行了。”

周麟讓睨了一眼：“你自己來？”

倪鳶決定閉。

周麟讓替諶年灌完茶湯，拿起自己的水瓶喝了一口，咕咚咕咚。

“味道不錯。”

和之前嫌棄的樣子完全不同。

倪鳶懷疑地喝了一大口，嗆住，一個勁地咳嗽。

這味道不錯？

懷疑人生。

“怎麼，你覺得難喝？”周麟讓反將一軍。

倪鳶不過猶豫了一秒。

周麟讓回頭對諶年說：“你學生覺得你的茶難喝。”

“……”倪鳶無力辯解：“你胡說，我沒有說過這種話。”

諶年著他們笑，大概覺得看倆小孩拌有意思。

接著倪鳶發現，周麟讓跟之前完全變了副臉。

之前他無比嫌棄諶年的茶，現在他喝得津津有味。

無需倪鳶每天再送茶湯到班上找他，他無比自覺，每天自己主拿走水瓶。

倪鳶早上去301，常能撞上他。他心好的時候，抄起瓶子，還會揚手跟個杯。

似乎諶年的明目茶真的很對他胃口。

倪鳶想：難道是的味覺出現了問題？

實際上明目茶是好喝的？

課間，叢嘉在準備中午廣播站要用的稿件。

看著玩大，作為廣播站副站長，也還算花了些心思在上面。

倪鳶洗干凈的馬克杯，倒了半杯明目茶推過去。

叢嘉視線專注地落在稿紙上，端起 * 杯子喝了一口。

“噗——”

一口全噴出來，手中的稿件不能幸免于難。

倪鳶連忙扯過紙，給流出了兩條蜿蜒黑線的下，又給遭了秧的稿件，一時間手忙腳。

“水水水，快給我白水！”叢嘉喊。

倪鳶立刻跑去飲水機前接了杯水給，叢嘉喝完，沖淡了里明目茶的味道。

“你剛才給我下毒了？”叢嘉問倪鳶。

倪鳶還在拿紙巾摁著稿件，吸干上面水分，“沒有。”

“那你給我喝的是什麼？真不是鶴頂紅嗎？”叢嘉問。

“明目茶。”倪鳶說，“諶老師每天給我和周麟讓煮的茶。”

叢嘉說：“你真是苦了。”

倪鳶：也沒有這麼夸張啦。

詢問叢嘉的，“味道是不是不太好？”

叢嘉說：“太謙虛了，何止是不太好。”

每個人對苦味的耐度是不一樣的，叢嘉嗜甜，對苦味敏，覺得明目茶堪比中藥。

倪鳶向老實待：“我看周麟讓每天喝得高高興興，以為自己味覺出了問題，所以邀你也來品一品。”

叢嘉聽完的第一反應是：“周麟讓應該不是正常人。”

倪鳶深表贊同。

但對諶年還是擁有八千米厚的濾鏡，強行挽回說：“但老師煮的茶還是不錯的，喝了對好。”

“你還要嗎？”倪鳶問，“我再倒點兒給你。”

叢嘉眼神驚恐地逃離座位。

胡拿著一疊紙從辦公室出來，吆喝還在走廊上竄的同學：

“（3）班的趕進教室！提前兩分鐘上課！咱們把問卷填了。”

胡弄了份問卷調查表發下來，想要民主管理班級，詢問大家對任課老師、班級氛圍、以及他這個班主任是否滿意，有意見可以提。

至于你的意見是否被采納，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老班，匿名嗎？”有人問胡。

“不匿名。”胡說，“都把自己名字填上。”

“不民主，有意見也不好說，怕被找麻煩。”

“嘿，”胡推了推塌鼻梁上的眼鏡，“看來你們意見有很多啊？”

“全部給我實名，有的問題我要落實到人，一個一個去通。”

很快，問卷被收上去。

放學前，叢嘉被胡進了教室辦公室。

“你是不是在問卷上寫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了？”宗廷打座位旁經過，幸災樂禍。

叢嘉朝他翻白眼。

倪鳶也問：“真是因為問卷？”

叢嘉腦海里過了一遭，想不起自己在問卷上填了什麼。

倪鳶不太放心，借著去找諶年問歷史題目的由頭，跟著叢嘉一塊兒進了辦公室。

胡朝叢嘉招招手，手里果然拿著份問卷，是叢嘉的。

問卷調查上：“你對咱們高二（3）班的班集建設有什麼意見？”

底下是叢嘉歪歪扭扭填的兩個字：“好苦。”

胡把問卷遞給叢嘉，問：“叢嘉同學，咱們班為什麼會讓你覺得好苦？你了什麼委屈嗎？”

白了頭發的數學老師也在一旁豎起耳朵 * ，饒有興致地聽著，叢嘉是他孫侄，他清楚的個，不太信叢嘉能委屈。

叢嘉手拿問卷，不敢置信。

但上面的字跡確是出自于的手沒錯。

當時被明目茶喝懵了，里留著苦味兒，填問卷時又吊兒郎當，沒當一回事，不知怎麼就把填了個“好苦”。

“我……”叢嘉難得有語塞的時候，支吾了半天，“我對咱們班沒意見。”

表極其無奈，語氣極其沉重。

“……老班，我只是心里苦罷了。”

倪鳶笑得蹲在了諶年的辦公桌下，肩膀一一。

出了辦公室。

叢嘉：“都是你的明目茶害的。”

倪鳶：“是是，我的錯。”

叢嘉：“你準備怎麼補償我？”

倪鳶：“你想要什麼補償？”

叢嘉想了想，“你就站在人多的地方給我告白吧，聲音要大。”

倪鳶：“用不著這麼狠吧嘉嘉？”

叢嘉：“要，已經很久沒有人跟我告過白了。”

這會兒放完學才不久，樓道里陸陸續續有群結隊學生往外走。

叢嘉沒注意到倪鳶落了幾步，沒跟上。

等叢嘉下了樓梯，倪鳶還在臺階上站著，雙手作喇叭狀：“叢嘉——”

分貝還不小。

不人側目。

叢嘉在人群中回頭，看見倪鳶頂著外套在頭上，罩住了自己。朝著喊：“高二（3）班的叢嘉同學，我喜歡你很久了！”

話一出口，看客越來越多，氣氛躁。

倪鳶將服拉開了點兒，出臉，對著叢嘉笑，笑完就頂著服逃走。

被告白的叢嘉在原地愣了兩秒。

想想倪鳶剛才那副模樣。

媽的，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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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下了場暴雨。

倪鳶睡得迷糊，約聽見雨點敲打的聲音，爬起來關窗。

這麼一折騰，瞌睡醒了，就開始失眠。

晚上沒睡好，早上就無打采。即便如此，倪鳶還是記得去301拿明目茶。

煮都煮了，又不能浪費。

周麟讓沒在，倪鳶看著餐桌上兩個并排放著的水瓶，突然福至心靈開了竅。

擰開周麟讓的水瓶，往自己的瓶蓋里倒了一點嘗嘗。

倪鳶：“？？？”

可樂？？？

他往自己水瓶里灌的是可樂？？？

倪鳶不死心地再喝了一瓶蓋。

破案了！

周麟讓，狗東西！

周麟讓晨跑回來，蹲在玄關換鞋，見倪鳶在，隨口就問：“你高二哪個班的？”

“（3）班，怎麼了？”

“聽說高二（3）班出了個變態，在樓梯間對同學大聲告白，還蒙著頭，畏畏。”

倪鳶：“……”

轉頭，神認真地對周麟讓說：“假的。”

周麟讓得厲害，拿起水瓶大口往下灌，汗珠順著下滾落，劃過突起的結。

他額前的頭發有些，一手撐在餐桌上，看倪鳶：“你怎麼知道是假的？”

“我就知道。”倪鳶篤定地說，勢要揭穿他的謀，“你喝的茶也是假的。”

周麟讓臉上閃過一訝異，隨后浮現出一點笑，似聚攏了破曉時的昏昧天 * ，沉不定，放緩的聲音里帶著很輕的嘆息：

“被你發現了啊。”

他上前一步，靠近倪鳶，上熱氣騰騰。

“會去告狀嗎？”

倪鳶不由地退后一步，撞到了椅子，一屁坐下。

猶豫了兩秒，暫且先認慫，“不會。”

“很好。”周麟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