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十號傍晚，全校開始放國慶假，為期七天。

從前幾天開始，夏末的雨水就多了起來。斜飛的雨幕破開上空的霧靄，浸了城市的每個角落。

天公不作，但抵不住放假的喜悅。

鈴聲一響，鳥雀出了籠，沸騰的人聲蓋過雨聲。

“鳶兒，你國慶打算怎麼過？”教室里，叢嘉問倪鳶。

“回春夏鎮。”倪鳶說，“你呢？”

叢嘉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去靜海看帥哥，到時候給你拍視頻喔。”

“你一個人？”倪鳶問。

“放心吧，頭上有仨表哥帶著。”叢嘉說。

兩人在教學樓前分別，倪鳶撐著傘往教師公寓走。

兩三分鐘的腳程，鞋面洇了一片。

行李昨晚就已經收拾好，只有一個箱子，裝了些換季需要帶回去的服。

倪鳶鎖上門，去301跟諶年打聲招呼。

301的門敞開，諶年在客廳跟人打電話，拿開手機，問倪鳶什麼事。

倪鳶小聲說：“老師，我先走了。”

諶年朝點點頭，“明天見。”

諶年也打算回春夏鎮過小長假，只不過今天手頭上還有點事沒理完，要等明天才能回去。

諶年走到周麟讓房門口，敲了敲門框，“兒子，幫忙送個人。”

周麟讓盤窩在寬大的椅子里，低頭玩手游，沒理。

手機里不時響起擊殺的特效音。

“人家拎著箱子呢，外面又下著雨。”諶年說。

周麟 * 讓快速點擊幾下屏幕，關了游戲頁面，把手機扔到床上。

他拖著步子走到客廳，一臉不善地看著倪鳶，然后去拎的行李箱。

倪鳶下意識拒絕：“不用，我自己可以的，箱子不重。”

周麟讓懶得廢話，拎上了就走，順手拿上了玄關置架上的傘。

倪鳶只好背著書包跟上去。

出了樓道，兩人各自撐傘走雨中。

一前一后。

周麟讓在前，倪鳶在后，看著他的傘面，幾次言又止。

“周麟讓。”最后還是小跑著與他并排，提醒他：“你……”

雨聲大，幾乎住的聲音。

“大點兒聲。”周麟讓說。

“你看看你的傘面！”倪鳶吼了聲。

這次不止周麟讓清楚聽見了，走他們旁邊的其他同學也聽見了，全都不約而同去看年手里撐著的傘。

傘面上印著廣告語：“輕松自在一整天。”

配圖是個Q版的，以及一艘“長了對潔白翅膀的小船”。

這把傘是諶年網購某品牌衛生棉的贈品。

周麟讓“啪”地一下把傘收了，鉆到倪鳶的傘下。

臉很臭。

周麟讓：“你早就看見了？”

倪鳶忍笑，迂回地表達：“剛剛才發現，就馬上提醒你了。

“其實還好，別人也不一定會注意到。”

周麟讓：“閉。”

倪鳶把傘給周麟讓，“你舉著吧。”給高個子撐傘太累。“箱子防水，你拖著走就好了。”

兩人一把傘，空間頓時變得擁。

偏偏兩人還極其沒有默契，走路步調都不統一。

手臂時不時撞到一起。

周麟讓拉了一下倪鳶的手腕，停下來。

“我數一，先出左腳。”

倪鳶說：“你步子不要邁太大。”

周麟讓點頭，“知道你短跟不上。”

“一。”

兩人的左腳同時邁出去。

倪鳶自言自語般小聲數著：“一二一，左右左。”

周麟讓：“你在軍訓？”

倪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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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中校門前，花花綠綠的傘海，牽連線的車流，一眼不到邊。

周麟讓把倪鳶送到門衛室，問：“你怎麼回去？”

“馬路對面搭公。”倪鳶說。

就是不知道要等多久，再趕上了下班晚高峰，懸得很。

“幾站路？”周麟讓問。

“不遠，就五站。”倪鳶說。

“那你走回去。”

“也可以。”

周麟讓仍拉著行李箱，倪鳶懷疑，“你還送啊？”

“廢什麼話。”

沒走幾步，倪鳶口袋里的手機嗡嗡震。屏幕上顯示“秦牛牛”，周麟讓低頭一眼就瞥見了。

倪鳶按下接聽鍵，秦則問：“你在哪兒？”

“回你家的路上。”

秦則又問：“自己能回來？”

倪鳶看了看邊的周麟讓，說：“我有人送。”

手機里的背景音嘈雜，有麻將聲，倪鳶聽見秦則對著那邊的人說了句：“倪勾勾說不用我接。”

倪鳶掛了電話，周麟讓問：“男朋友？”

倪鳶想打人，“我哥。”

“你哥秦牛牛啊，還好聽的。”

倪鳶聽完就笑了，“如 * 果你見到他，記得這樣說，那你們一定會為好朋友。”

——能立馬打起來的好朋友。

雨稍小了些，天明亮了幾分。

前方是一段向下傾斜的緩坡。

緩坡下是一所小學，因為地勢低，校門前有大灘的積水。排隊的小學生在等著家長和老師把他們護送過去。

幾個量小的家長抱著懷里的孩子明顯很吃力，撐著的傘東倒西歪。

周麟讓問倪鳶：“等我幾分鐘？”

倪鳶說好，接過他手里的行李箱。

周麟讓淋雨沖了出去。

倪鳶站在路邊的梧桐下，看他從一個媽媽手里接過了小男孩，把他們送過水灘，又折回去接下一個。

送了一趟又一趟。

剛剛進一年級的小孩矮矮墩墩，書包比人大，扎著可的小辮子，穿著漂亮的子，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周麟讓。

周麟讓蹲下問：“前面有大水坑，哥哥抱你過去可以嗎？”

“可以呀。”小孩甜甜地說。

媽媽在一旁，連連說了好幾句麻煩了，給他們撐著傘。

周麟讓下外套披在小孩上，徹底罩住了的子和小。

他隔著服將人抱起，大步過積水。

幾分鐘后，攜著一風雨和的水汽，周麟讓回到了倪鳶的傘下。

倪鳶朝他豎起大拇指，“聽老師說你生日就在國慶假里，十月六號那天，我送你一面錦旗吧。

“上面就寫為‘人民服務’。”

周麟讓：“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