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的出現, 就像是洪水猛，讓人躲避不及。他霸道野蠻，如同山野土匪, 強勢去占有心的一席之地。

今晚阮映卻猛然回過神來，不該陷這個沼澤陷阱, 及時才能自保。

冬日夜晚寒風凜冽，連帶馴然上那囂張的氣焰也被消散許多。

他似是在回味所說的話，接著瞥了一下頭, 手了一下后頸，自嘲一笑：“為什麼呢？”

“你打擾到我學習了。”阮映說。

“那你下午還來看籃球賽？”他微微揚眉。

是啊，為什麼去呢。

阮映為自己找了一個合理的解釋：“我怕你一直纏著我。”

馴然手想一下阮映, 被躲過。

他倒是不惱，反而一臉諒解：“最近學習力太太了嗎？, 你要是覺得我煩，大不了接下去在你面前晃悠。”

堆積在阮映心頭的千金石，仿佛被他輕輕松松揮開。

馴然心里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的東西, 喜歡就是喜歡, 喜歡就去獲得。他面對也是如此。可阮映的態度也會讓他不自信，里一句煩，猶如在他熱的心上澆了一盆冷水。

他活到這個年歲，生活上幾乎沒有到過什麼挫敗, 又或者說一路上都算是順風順水。唯一堪稱上可憐的地方是父母離異，但那又算什麼大事？他是曾有段時間黯然傷神，卻也很快自我排解。

可再自信的人，到那麼一個喜歡的人，也會擔心自己上的各種不足。

阮映讓馴然屢屢挫。

馴然手推了一下，說：“愣著干嘛, 快回家啊，不冷啊？”

阮映仿佛是一拳頭打在棉花上：“我自己會回家，你別跟著我。”

“我不放心。”馴然一貫我行我素。

冬后，幾乎每晚晚自習結束馴然都會送阮映回去。

反正家也不遠，他送回去之后再自己打車回家，多花不了多時間。

今晚依舊如此。

只不過馴然今晚一直走在阮映的后面，大概是真怕煩他。

本來路程也沒有多遠，沒有兩分鐘就到了。

只是這兩分鐘，對馴然來說似乎有些漫長。

他今晚了點傷，在他看來不算嚴重，卻興師眾。輾轉到市中心醫院急診，眉骨上方了兩針。他當時想的卻是太耽誤時間，他要趕著回學校和阮映一起回去。

社會治安雖然不錯，可難免會穿那麼幾條讓人不安的新聞，比如附近一帶有人被搶了手機，還發生過斗毆事件。

馴然只想阮映不到傷害。

到了家門口的時候，馴然在阮映后說：“阮映，我比賽輸了。”

阮映頓了一下，沒有回頭地說：“我知道了。”

說完，到底還是頭也不回地進了屋。

但其實在那會兒，馴然想說的是。阮映，你能轉過來跟我笑一個嗎？

輸不輸比賽他其實并不在意。

馴然懶懶地雙手在兜里，目送阮映進去后，碎碎念叨了一句：“真是小沒良心。”

他手用手指輕輕點了一下自己額角的紗布。

他都傷了，也不關心一下。

回到家之后阮映躺在床上，終于將耳機塞進了自己的耳朵里。

整個世界仿佛瞬間變得空靈，聽著耳朵里悠揚的旋律，心低落到谷底。

阮映比誰都明白，心所滋生的異樣緒，是因為清楚明白馴然是個獨立的個，他不可能一直圍繞著打轉。

人心就像是一塊海綿，被一點點撐大之后，最后再被蒸發空，會干癟僵的一塊。

阮映也不敢去接納馴然。

怕的不是這段會影響到學習，而是怕段會為彼此永遠的憾。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就已經到了十二月份。

十二月是個充滿期待的月份，這個月幾乎匯集了一年當中最重要的幾個節日。接下去的圣誕新年和焰火，所有的好都會如約而至。

回過頭來，把這一整年零散的時碎片拼湊出過去一年的全景，有歡聲，有笑語，有唉聲，有嘆氣。可這些卻又是存在于所有人記憶中的真實，念念不忘。

距離新年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人們總幻想著這一年所走過的泥濘道路，到來年會收獲遍野的爛漫。

可黑板上的高考倒計時還是會把人從夢幻打回現實。

186天，距離高考的日子越來越短。

平安夜前夕，學生們開始蠢蠢，謀劃著送誰一個平安果。平安夜雖然是由西方傳來的節日，但送平安果卻是中國出現的新民俗。國人喜歡諧音梗，把“蘋”與“平”諧音取“平平安安”。

不過在學生看來，送平安更像是一種心照不宣的小。

向凝安早早就開始在網上禮，準備趁著平安的時候一并將禮送給嚴。

孩子的心思總是要比男孩子要細膩一些。

向凝安問阮映：“你覺得我送嚴什麼東西比較好？”

阮映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說：“杯子？”

“杯子？”向凝安聞言迅速在腦海里過了一圈，繼而一臉激地拉著阮映的手說：“映映，你是天才吧！”

阮映有點懵。

向凝安說：“杯子諧音一輩子！這個寓意也太好了吧！而且一個陶瓷杯價格也不貴，適合學生黨誒！”

阮映倒是沒有想那麼多。

而且所想的杯子是保溫杯。大冬天的有個保溫杯多好，能隨時喝上一口熱水暖子。

向凝安在一旁已經開始天馬行空：“我知道有家店是可以制作純手工陶瓷杯的，到時候我給嚴做一個，意義更加不同。”

向凝安說著一把抱住阮映，在臉頰上親了一口。

說著，向凝安已經開始纏著阮映：“周日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你也做一個，我也做一個。”

阮映說：“可是我不會做。”

“沒問題的呀，那里會有人指導的。”

“哦。”

中午去食堂吃飯的時候，向凝安遠遠就看到了在打菜的馴然，驚呼：“太打西邊出來了，馴哥還自己來打菜呢？”

阮映站在隊伍后面開始排隊，突然想起有一次來打菜的時候被馴然撞了一下，沒想到這人居然還賊喊捉賊，說是故意撞他。

都已經是上個學期的事了，時間真的過得很快。

那邊馴然自己打完了菜，從人群里退出去，再沒有故意去撞阮映。甚至，他應該都沒有看到站在人群當中的。

自從那天籃球賽過去也已經有半個多月的時間了。馴然眉骨上的紗布早已經摘掉，只是傷口還有一些痕跡，不湊近看看不出來。

孩子臉上要是落了傷就多了點憾，但男孩子臉上有點傷似乎多了份歲月的洗禮。

阮映不是沒有注意到馴然的傷，相反，清楚地知道他是哪一天把紗布摘掉，哪一天拆的線。

隔了大老遠的距離，向凝安還是覺到氣氛有點不太對勁，于是問阮映：“你和馴哥鬧別扭了啊？”

阮映默默低著頭，沒有說話。

“我看你們最近互好像變了。”向凝安音量放低，“吵架了啊？”

“沒有。”

向凝安笑嘻嘻的，“哎呀，小兩口鬧別扭很正常的啦。”

阮映微微蹙眉：“你別說，什麼小兩口的。”

向凝安吐了吐舌。

雖然這段時間阮映和馴然之間互不多，但馴然見到依舊還是笑臉迎人，只不過他更有“分寸”了一些，了嬉皮笑臉，多了份正。他不可能知道的那點小心思，畢竟這是一個十七歲自己的。小心藏，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午餐過后，阮映和向凝安兩個人走到僻靜的涼亭坐著，著帶冬日午后的暖洋。

爬山虎繞了一幅綠油油的畫在教學樓的墻壁上、落在圍墻上，看著讓人有些心悸，卻也不勝收。因為這里人來得，顯得空，也很安靜。

最有趣的是，這個地方被圍墻分兩邊，互不打擾。

向凝安干脆躺下來，腦袋枕在阮映的大上，說：“哎呀，我睡一下下，太舒服了。”

阮映笑著了向凝安順的發，說：“你睡二十分鐘，我你。”

“嗯。”

阮映這會兒倒是不太困。昨晚難得睡得有些早，十點鐘就上床，一直睡到早上六點被鬧鈴吵醒。

但也閉上眼，背靠在墻上，打算小憩一會兒。

不多時，阮映聽到低低的泣聲，是后隔著一面墻的那方傳來的。

但不知道是誰在哭。

不小心撞見了別人的，阮映心里也過意不去。可也不是有意，只能選擇默默不出聲。

接著，阮映聽到那個在說：“你就不能安安我嗎？”

對方聲音帶著哭腔和鼻音，但阮映還是聽出來，好像是周樂怡的聲音。

這幾天阮映倒也不是有意疏離周樂怡，只是覺和相是有一些不太自在，所以很主找說話。

周樂怡故意也心知肚明，所以沒有怎麼纏著阮映。比如中午吃飯的時候，周樂怡就會找自己的同桌一起去食堂，也不會刻意來找阮映。

不一會兒，阮映聽到一聲低低的嘆息聲，繼而是馴然標志的低沉醇厚嗓音：“怎麼？你還想我抱你？”

阮映整個人一怔，伴隨著一陣寒風，在外的皮起了一層皮疙瘩。

周樂怡破涕為笑：“好啊，你抱我啊！”

馴然淡淡道了聲神經病，但語氣卻聽不出來是真的責怪。

他難得有耐心，聲線像是在哄人：“周樂怡，你能不能不要那麼任？”

周樂怡說：“我就是要任！”

“都什麼時候了，你突然轉學來這里？不打算好好高考了麼？”

“因為你在這里啊。”周樂怡哭著說，“我喜歡就喜歡了，你能拿我怎麼著？”

“我能拿你怎麼著？”馴然無奈道，“能別哭了嗎？”

“馴然，你肩膀借我靠一下吧，求求你了。”周樂怡帶著濃濃的哭腔。

馴然沒有說話。

沒有否認，那便是默認。

阮映的心卻跟著一點點往下沉。

如果心真的是玻璃做的，那麼此時此刻，阮映腳底下應該是一堆玻璃碎片。但不敢去撿，怕割傷了自己的手指。

阮映甚至連呼吸都放緩，深怕會打擾到后的那對人。的腦海里甚至不由自主開始描繪周樂怡靠在馴然肩膀上的場景。

周樂怡哭了好一會兒，馴然才出聲：“哭夠了沒？”

周樂怡說：“哭夠了。”

“走吧。”

“嗯。”

后不再有什麼聲音，阮映仿佛定格了似的。

明明頭頂的那麼溫暖，阮映卻覺得自己手腳都冰冷。在心里默默地背著各種公式，企圖讓自己能夠平靜一些。

不該這樣的，不應該為了這種事去心神不寧。得淡然一些，不要去在意。

阮映閉了閉眼，深深吸了一口氣，腔里“砰砰砰”難以平靜。

可這種東西，似乎不由人控制。當想要努力走出這個沼澤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深陷其中。

有些挫敗，有些難過，有些無助。

阮映低頭看了眼睡著的向凝安，好想手將推醒，想把自己心里的郁悶都告訴。可到底還是不忍心打擾。

得自己默默消化，排解。就像這墻壁上蔓延的爬山虎，不是一天兩天形，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死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向凝安睡醒，手了自己的眼睛，問阮映：“幾點了呀？”

阮映有些機械地抬起手看了眼腕表：“十二點半了。”

“不是說二十分鐘就我嘛，都超時十分鐘了。”

“看你睡得那麼香，想讓你多睡一會兒。”

“走吧，咱們回教室。”

向凝安這一覺睡得是真香，半個小時的時間還做了個一個夢，說夢到有個孩子在哭。

阮映勾了勾，說：“剛才是有個孩子在哭。”

“真的假的？”

“假的吧。”

兩個人手挽著手回教室，在樓梯口的時候迎面撞見了周樂怡。

周樂怡眼睛還有點紅，看到阮映的時候卻笑嘻嘻的，主和打招呼：“映映子，你這兩天都不理我，是不喜歡我嗎？”

阮映努力勾起笑容，說：“你哭過了？”

周樂怡有些意外：“這都讓你看出來。”

向凝安了一句：“為什麼哭啊？怎麼了嗎？”

周樂怡搖搖頭：“沒什麼啦，想哭就哭唄。”

阮映意識到，剛才所聽到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