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棗原當然不會像個傻大哈一樣試圖去說服對方這絕不僅僅是一條詐騙短信這麼簡單。

事實上，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讓對方相信。

但是男生那種“小朋友你可真是不要太搞笑哦”的冷漠表實在讓人到很郁悶。

多瞧不起人呢。

紀棗原拿眼睛覷了他兩眼，什麼也沒說，埋頭繼續訂正試卷。

呵呵噠。

懶得理他這種井底之蛙。

不過紀棗原失去了談，被未來電磁波定義為“不是個好東西”的謝夏諺本人，卻對這個話題產生了一點難得的興趣。

他修長的指間架著一只筆，在玻璃窗折的線里晃啊晃的，襯的原本冷淡的聲線都有了幾分金黃的暖意：“如果真是未來的電磁波，那對方份肯定不簡單，你說不準可以探聽出什麼機。”

噢？

紀棗原豎起了耳朵。

“11月初全市聯考，你不妨問問它聯考題是什麼，好搶占先機。”

紀棗原已經忍不住扭過了頭。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卻見男生不慌不忙道：“全市前十有獎學金，你拿去換個手機再換張電話卡，就不會再收到詐騙短信了。”

他說：“知識改變命運，好好學習。”

.….

這是一種辱。

這絕對是一種辱。

小紀同學原本還充滿期待的大眼睛此刻滿是懵。

半分鐘后，變了悲憤。

低下頭，鼓著臉，用紅筆用力地在錯題旁邊寫下一個“解”。

“因為y=1/2x，所以y’=x，所以DA的斜率=謝夏諺就是個沒腦子的杠……”

訂正到這里，紀棗原才陡然回過神，看著紙面上七八糟的一行字，忍不住心虛地瞅了旁邊的同桌一眼。

男生正撐著下在閉目養神，側臉廓與影織在一起，比窗外的風景還賞心悅目。

慶幸地收回目，趕用修正帶毀尸滅跡。

畢竟謝夏諺除了是個杠還是個數學課代表，負責收所有數學試卷的。

大人有大量，還是不要因為這種沒意義的口角而產生更多糾紛了。

唉。

郁悶。煩人。

這個早晨，從電磁波到同桌都很煩人。

十七歲的紀棗原，第一次產生了這麼濃重的青春期愁緒。

覺得自己可能就像青春疼痛電影里拍的那樣：忽然就長大了。

.….

大課間之后是開學典禮。

全校同學都需要搬著自己的椅子去大育館聽那一年一度的冗長講話。

所以下課鈴一響，整個教學樓就變得鬧哄哄的，到都充斥著嘰嘰喳喳的八卦談論和椅子拖過地板乒呤乓啷的嘈雜聲。

紀棗原也總算是找到了機會和宋曦西通。

抱著自己的椅子，慢吞吞地挪到了宋曦西后面，抬手拍拍的肩。

“曦西。”

的聲音很和，就像一句最自然無比的問候：“你怎麼提前回來啦。”

然后紀棗原就覺到，手掌下的肩膀以條件反般的速度變得僵了起來。

隔了約莫得有半分鐘，宋曦西才轉過，定定地著。

宋曦西是一個的很曼妙的姑娘。

真的。

這個年紀，在大多數孩子都只能被稱作“可”、“清純”、“元氣”的時候，宋曦西完全值得上“曼妙”兩個字。

有一米七二的個子，骨架不算小，但材比例非常好，大腰細長，唯一的缺點就是胳膊，所以穿校服時，是會顯得有一點滿。

整個青春時期，好像都在減，紀棗原說過無數次“你本不胖，你是那種特別歐式的”，但對方本不聽，固執地認為“沒有用，許林鹿就喜歡亞洲式的纖瘦”。

也正是因為許林鹿喜歡纖瘦類型的孩子，所以非常喜歡把自己往弱清純的方向打扮。

明明是五深邃的明艷人，卻老穿蕾領的襯衫和圓頭小皮鞋，頭發也剪厚重的齊劉海，要不然就是日系公主切。

十分的貌生生打扮出五分的效果，讓紀棗原這個從小學就開始和媽媽一起看時尚雜志的“造型大師”很無奈。

而更讓無奈的是，宋曦西喜歡了三年的男生許林鹿，從初中追追到現在。

有什麼比跟閨喜歡上同一個男生還要尷尬的事嗎？

有的，

閨喜歡的男生喜歡你，而你用盡一切惡毒語言拒絕，唯恐避之不及。

但對方就像是偶像劇里死也不變心的癡男主一樣，冥頑不靈。

紀棗原很跟宋曦西發生矛盾。

一旦吵架，十有八九都是因為許林鹿。

所以今天早上到宋曦西的異常針對時，第一時間就把鍋扣到了許林鹿頭上。

肯定是那個家伙又說了什麼。

生煩躁地這樣想。

當然，在紀棗原小心翼翼想要問出事原委的時候，宋曦西也在仔仔細細地打量著。

對，打量。

因為上一次這麼心平氣和地面對紀棗原，已經是在兩年前的同學聚會了。

那天正好，男朋友還跟求婚了，求婚儀式非常有心，非常浪漫。

班上的同學陪著哭，男同學幫著錄像，而眾星捧月的，就站在柏林墻前的玫瑰花叢里，不好意思地蓋住了眼。

許林鹿開玩笑說要給當伴郎，立刻笑瞇瞇地擺擺手，說：“別了別了，你還是別來禍害我的伴娘了。”

和學生時代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的裝相。

一模一樣的無害。

一模一樣的人傷疤。

紀棗原。許林鹿。

對于宋曦西來說，這是兩個刻骨銘心的名字。

上輩子，從認識許林鹿開始，到死為止，宋曦西喜歡了他十幾年。

許林鹿也折磨了十幾年。

而的閨，曾經最要好最信任的閨紀棗原，就這麼旁觀著許林鹿折磨了十幾年。

因為他們，高考失利，前程盡毀，夢想終一場空。

因為他們，背井離鄉，在外漂泊，連母親最后一面都沒能見到。

因為他們，失去了一條，為殘廢，注定只能在椅上過完下半生。

結果在最后，為之付出一切的男人撕毀了他們的結婚證，當著全家人的面說我真的夠你了。

要好了一整個青春的閨狠狠給了一掌，說宋曦西你別給臉不要臉。

的人生已經被他們毀了那樣，可到頭來，他們還是不愿意給留一點生的希。

早春三月，日明的午后，拄著拐杖，從醫院頂樓跳了下去。

耳畔傳來呼呼的風聲，宋曦西想，如果真的有下輩子，一定，一定要把自己遭的那些痛苦都還回去。

一掌一掌還回去。

然后眼睛一閉一睜。

沒有下到曹地府喝孟婆湯，窗外還是明的。

汽車開過悉的街道，腳上的小皮鞋是十幾年前的老款，看上去土的要命，只記得十七八歲時候的非常喜歡。

回到了十年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