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得老遠，簡糖里，小西和彤彤趴在收銀臺上咬耳朵，“那個真的是寧寧男朋友啊？”

彤彤琢磨了會兒，“那總不能是弟弟吧。”正說著，用手一指，激道：“看，快看那邊，親上了，靠。”

…

…

沉默一下，逢寧忽而輕笑，“哦？你想對我做什麼？”

目向下幾寸，一只手作勢要探下去，江問表一僵，窘迫地擋住了。

逢寧慢悠悠地逗他，“怎麼，起反應了？”

“你…”江問臉上表彩紛呈，被調戲的臉紅脖子，深呼吸一下，“你還是個的嗎？”

逢寧了他的臉，“你這個小朋友，這點本事就學別人開黃腔？”

“我不是小朋友。”江問重復了一遍，“你別把我當小朋友看，我是一個，”他有點口拙，移開眼，“一個，男人。”

逢寧從他上站起來，著下，打量著眼前骨清瘦的年。

江問懷里一空，有點的失落，手指微微彎曲，想把抓回來。

逢寧笑說，“男人？瞅你這小臉，我總有一種拐未年的覺。”

江問嗯了一聲，嗓子發干，“你難道沒有拐我？”

逢寧有點無奈，“明明是你對我一見鐘，現在怎麼說我拐了？”

“……”

到下班的點了，逢寧讓江問原地等一會。剛一進去簡糖，就被人團團圍住。兩個小姑娘一路跟著去更室。

看著逢寧換服，小西著門框追問，“寧仔，你從哪吊的這麼正的凱子？”

含糊不清：“下雨天路上撿來的。”

小西又是羨慕，又是憂心，“那你要小心點，長得帥都花心，指不定哪天一頂綠帽就匡頭上了。”

逢寧關上柜門，拿上鑰匙，無言地樂了樂。

…

滴滴兩聲，白的小電驢解鎖。逢寧沖著江問喊，“過來，會騎車嗎？”

江問搖搖頭。

“那我載你。”

看他猶豫不決，逢寧偏頭催促，“速速上車。”

等后的人坐穩，雙腳放到踏板上，咻地一下飆出去，“Lte's GO！”

夏日的夜風吹在上覺很涼爽，逢寧說，“你怎麼連騎電車都不會，自行車會嗎？”

“不會。”

“小腦沒發育好啊。”

逢寧淺淺笑了下，漫不經心代：“等會自己坐車回學校。我得回家洗洗睡覺，明天還有早班上。你呢，現在學習這麼張，就別不過來找我了，在學校別東想西想的，懂？”

等紅綠燈的時候，逢寧不經意回頭。從小就很會看別人臉，這會隨意瞥一眼，就看出某人的低落。說，“怎麼，不開心了？”

延遲了一會，江問聲音低不可聞，“你是真的喜歡我？一點也不想見到我。”

哪像他，一有空滿腦子都是。

沒空的時候，滿腦子也是。

逢寧在心中暗暗嘆氣，“那我還能假的喜歡你？這不是特殊時期嗎，你也忙我也忙。”

江問面無波瀾：“我覺得你是因為…才…”

沒等說完，逢寧替他接下：“因為你在我…”潛意識里，依然抗拒提起齊蘭，停了幾秒鐘，才繼續說，“出事的時候陪我，然后我心就答應跟你在一起了？”

雖然想著這事，江問依舊被說的有點郁悶。

“我在這方面也淺的，我純粹是抵抗不了你的臉，春心萌了。”

逢寧的聲音混著風一起飄過來，不怎麼正經，“而且，這都二十一世紀了，你真的以為還有人為了報恩以相許啊，又不是演電視劇。”

江問突然想到趙瀕臨之前給他支過不靠譜的招，“大不了你豁出去，就犧牲相去逢寧，我就不信了，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能抵抗你的相，不存在的哥們。”

中國有一句古話做，衰而弛。他患得患失地問，“那我總有變丑的一天，你到時候就不喜歡我了？”

“你還想那麼遠啊？”

逢寧下意識說完，半天沒聽到他說話，估計是又被氣著了。這人真是小氣包和小醋包的結合。眼前就是雨江巷，逢寧把車停到一邊，“下來吧，尊貴的江大人。”

等江問下車，蹲下來，把小電驢鎖住。

月似霧，他們站在路邊，逢寧拉下江問的脖子，踮腳在他的眉旁吻了一下，額頭了他的，“好了，你乖乖的，別讓我心。”

看著他上車。

逢寧轉走進院子里，四周盡黑，的表也一點、一點淡下來。

把門反鎖，洗完澡上床。床頭留了一盞臺燈，線朦朧，逢寧在被子里，看著窗戶上搖晃的捕夢網。

即使疲憊不堪，夜里還是無法睡。嗅著老媽服的味道，逢寧躺在床上，握著手放在心口，蜷起來。熬著時間，睜眼等到天亮。

夏天的知了不停地，日子流水一樣地過。趙慧云托關系，給逢寧介紹了幾份工作。從白天忙到晚上，連軸轉，疲力盡了也沒讓自己停下來。

有一次下班，剛好撞上回家拿東西的雙瑤，呆了一下，停住腳步打量著逢寧，“寧寧，你這是怎麼了？覺憔悴不。”

逢寧不置可否。

“最近還好？有什麼事跟我說。”

逢寧想了想，對笑笑，“差不多，過得去。”

有什麼事是過不去的。

在齊蘭離世的半年里，開始頻繁地失眠，晚上睡著了夢到媽媽，再從夢中驚醒，一臉，全是淚水。

生活是一場無法言喻的悲劇。刻骨的傷痛會在某一刻慢慢消失，蟄伏在傷口。等夜深人靜的時候，重新襲來。可能太高估自己了。

逢寧并不是超人，不是無所不能的。

只是，當新的一天來臨，重新面對生活的林林總總，誰都沒資格頹廢。白天，面對客人，逢寧調全力，正常和他們說笑，沒有毫怠慢。

好像被割裂兩個人。

人前的，人后的。漸漸的，逢寧所有熱和開心都會在沒人時候突然中斷。

子是空的，生活就像是在拍電影，導演一喊卡，所有表語言作就在一瞬間褪去。

某一天，逢寧突然意識到有點不對勁。有點不安，厭惡自己郁脆弱的另一面，很努力去調節緒，但是能思考的，能知的，都控制不住地越來越。

四月、五月、六月，就像是離了箭的弦，嗖地一下，穿過高三學子最后一點求學生涯。

逢寧忙的不可開，但是每天都會陪江問打十幾分鐘的電話。偶爾下午空，去學校看看他。等他下課的時候，就去榮譽榜附近溜達。江問績很好，穩穩地掛在第一名的位置。

沒有多的時間，只能陪他在場上走一走。可能是因為工作太累，逢寧的話開始慢慢變。

他們兩個在一起，江問變話多的一方。多數時候都在傾聽，然后像以前那樣，時不時逗弄他兩句。

江問有個壞習慣――他喜歡讓逢寧上手機，然后專心地檢查一遍。

因為逢寧經常不接電話，所以江問要確認一下，是不是只有自己遭到了這樣的對待。

查崗是必須的。通話記錄完了，還要看看微信最近和誰聊天。

逢寧里還吮著一棒棒糖，瞥他一眼，含糊地說：“你不覺得自己很像一個上了年紀的家庭婦？時時刻刻擔心自己丈夫會出軌。”

江問裝沒聽到，自顧自檢查手機。

轟轟烈烈的高考，在一個平平淡淡的晴天結束。暑假隨之到來，湖南臺又開始重播還珠格格。

吃散伙飯的時候，逢寧也去了。趙瀕臨和郗高原都在，飯桌上喝了不酒。

趙瀕臨酒量還行，卻喝不過逢寧。他大著舌頭，對江問說：“兄弟，我祝你們百年好合，等著喝你們喜酒啊。”

年人總以為時間慢，眼前的一刻就能拉到永遠。逢寧端了杯酒，“高考終于結束了，祝你們離苦海。”說罷一仰頭灌完。

“喝點。”江問制住的手。

一頓飯吃的極熱鬧，飯畢，好幾個男生東倒西歪。江問沒沾酒，負責把醉漢送到家。

一個人一個人接著離開。江問送完人，回到飯桌。逢寧正趴著，臉發白，眼睛閉，抿的很。他了的耳朵，“逢寧？”

逢寧好像沒聽到。

于是江問微微彎腰又喊了一遍，還是沒做聲。他以為喝多了，睡著了。燈明亮，他在旁邊蹲下，揚臉看的樣子。

眼睫一閃，逢寧眉頭皺的更了。微微睜眼，看到江問。似乎有點迷，呆了兩秒，總算開口了：“哦…你來了，走吧。”

江問專注地看著，用手指抹掉眼角淡淡的水跡，“你剛剛睡著了？”

“沒睡著，有點累，瞇了會。”發紅的眼眶，站起來。

吃飯的地方就在雨江巷附近，他們散著步回去。路口車水馬龍，江問言又止：“你最近是不是很辛苦？”

逢寧眼皮子了，和往常一樣跟他開玩笑，“我什麼時候不辛苦？”

江問不知道該怎麼說，“我覺得你不太開心。”

“開心啊？我不知道要怎麼開心，每天要應付的人太多了，我有點累。”

逢寧臉上表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大大咧咧像在開玩笑。

說完，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繼續往前走。

可一瞬間江問有種錯覺。

逢寧說的都是真的。

來江陂的商場做了場大型熱賣活，最近人流量暴增。專柜小姐各個打扮得，揚著最標準的笑容接待客人。天已黑，FU做了新裝潢。

前臺經理主迎過去，把幾個太太手里拎的東西接了過去，引們去中央區的沙發坐下。

店里開了冷氣，施智逛累了，捶了捶說：“還過幾天就要出分數線了吧？小問考的怎麼樣？”

殷雁看了眼江問：“應該還可以，小是去央？”

裴淑笑笑，回答：“是的，說不定還能跟江問一個城市。對了阿姨，你等會看看這家店的新款，我同學給我推薦的，說還不錯。”

一個店員端著托盤，往絨地毯上輕輕一跪，把水杯依次放到他們面前。

FU是日本的某個高奢品牌，這種跪式服務很平常，殷雁和邊的人談笑，忽略了旁邊下跪的人。

江問本來在跟裴淑說話，店員遞了一杯水到他手里。他接過來，習慣說了句謝謝。喝了一口，抬起眼的瞬間看清的臉。江問嗆到，猛咳。因為太震驚，立馬從沙發里站了起來。

殷雁轉頭，困道：“你干什麼？大驚小怪的。”

工作需要，逢寧臉上化了很的妝。上一次見面還是兩年前，所以殷雁對已經沒有一點印象。

伺候在旁邊的經理也發現了異樣，呵斥道：“小寧，你怎麼做事的。”

江問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見面，他把拉起來。

逢寧面不任何破綻，就像對待一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禮貌又帶點歉意：“不好意思，沒燙到你吧？”一面說，一面站起來。

看了半天，殷雁瞅出不對勁，皺了一下眉，“怎麼，小問你認識？”

大家都盯著江問，好像在等他的回答。

“是我…”

剛說了幾個字，逢寧搶過他的話，“阿姨您好，我是他以前的同學。”

“……”

江問想說什麼，了，又忍住。

殷雁有點驚訝了，“同學？那怎麼在這里。”

裴淑把手里的杯子一放，也跟著站起來，話語之間帶了點熱絡，“逢寧，好久沒看見你了，你退學之后就來這打工了嗎？”

“退學？”施智挑眉。

逢寧應了一聲，還是帶著笑站在那里，“我家里出了點事兒，休學了一年。”

“這是花茶，清熱解毒的，你們試試，有需要再我。”逢寧不再說什麼，把托盤抱在口，對著一群人微微彎了彎腰。

看著走，江問腦中空白片刻，抬腳想追上去。裴淑直覺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江玉韻若有所思，翻過一頁雜志，咳嗽了一聲，“小問，坐下來，別失禮。”

商場大概九點半關門，逢寧忙完手頭上的事，等FU停止營業，才去更室里拿起手機看。

江問一個小時之前發的微信：【我在廣場口的噴泉那兒等你。】

迅速換好服，拿好東西去噴泉池。

噴泉池的燈和音樂還沒關。逢寧走上前去，腳尖踢了踢他的鞋。

江問側臉看。他在這坐了很久，細皮的，脖子都被蚊子咬出幾個大包。

逢寧立在他跟前，“在這干嘛？”

聽見他低聲說：“吹風。”

逢寧掏出包里的花水，抹在手指頭，給他了在腫的地方，“賭氣？”

江問拉下的手，“剛剛，為什麼你不說是我朋友。”

逢寧淡淡說：“那個形，你覺得合適嗎？而且我們這個年紀，以后不定數很多，你不用跟你家里人說這麼早。”

今天從早工作到晚，說了太多的話，聲音已經很啞了，“這樣只會出現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江問看，“有麻煩就解決，而且我媽媽以后也總會知道。”

“以后的事，以后再說，你為什麼要想這麼多？”逢寧說，“未來變數太多，我只活在當下。”

江問很抵這番話，“所以你沒想過我們以后嗎？”

“想什麼，分手還是？”

“我跟你在一起，就沒有想過要分手。”

逢寧沒回應，眼里很疲憊。說：“以后的事，我不知道。”

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輕聲開口：“你別想這麼多了。”

江問忽然涌出一失落無力的覺。

高考分數出來了，啟德校門口拉起了紅的橫幅，江問的名字印在上面――南城市狀元。

在所有人的預料之，他的分數能去帝都最好的大學。9月份來臨，逢寧送江問離開。在機場樓底下的星克，逢寧給了他一個擁抱。

上大學之后，江問給發短信發的依舊很頻繁，打電話也是。逢寧也復學了，需要經濟來源，所以沒辭掉晚上的工作。白天上學，晚上打工。手機看的，回消息回的有一搭沒一搭。

有一次星期六下午，逢寧半夢半醒，接到江問的視頻。

“你怎麼這個點在睡覺？”

逢寧頭發糟糟地從床上爬起來，困和發愣之間，注意到窗簾后面的，才意識到這不是晚上，“哦，有點困了。”

逢寧臉很差，神狀態很萎靡。江問沒注意到，自顧自地說：“你兩天沒回我消息了。”

“是嗎。”

“為什麼？”

逢寧稍微了，額角，“我最近有點忙啊。”

江問有點難，“你每次都這麼說，我們一個星期都說不上兩句話，你到底在忙什麼？”

逢寧安靜出神。

“我不喜歡異地。”

上大學不到兩個月，他已經提了不止一次。江問的肆無忌憚，讓逢寧有點不了，“那你要怎麼樣，回來陪我復讀一年？”

“如果我們兩個繼續這種狀態的話。”

挪到飄窗上，逢寧盯著自己的手腕看了好一會，“江問，你真的別有這種想法。這樣很愚蠢，我不需要誰的陪伴，我不想為你以后的人生負責。”

“一個大學而已，你以為這能決定我的人生？”

“不能決定你的，但是能決定我的。”

好好說不了兩句話就吵架，這是他們最近的常態。上一次談話因為逢寧明年報哪里的大學吵，這次是為了江問要不要復讀吵。

對話就此擱淺，兩人不歡而散。

嘈雜過后，是無邊的寂靜。

逢寧習慣地沉默，發呆，口悶悶的，有種不過氣的錯覺。拉開床頭柜的屜，找出藥盒。倒了幾粒出來，生生吞了。

江問第二天就坐了飛機回來，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

逢寧去跟老師請了個假。

陪江問吃了頓飯。靜靜看著他，好像思考著該用什麼措辭。“你應該去做你該做的事，不要總是浪費時間回來找我。”

他看著，“我知道我該做什麼。”

“你不要把力都放在我的上，可以嗎？”逢寧嘆口氣，“我現在學習有點吃力，我目前還不能保證百分百考上你現在的學校，但是我會盡量。我們別總吵架。”

江問到的不耐，“我只想要你回個消息，有這麼難嗎？”

“抱歉。”逢寧有點困難地解釋，“我不怎麼看手機。”

江問從來沒有這麼喜歡一個人，也沒有談過異地，就像好好的路，走著走著，卻沒了方向。他本沒法消逢寧突然的冷淡，呼吸有點，“為什麼你給我的覺，就像我對你可有可無，我們兩個之間一點都不平等。我們的未來好像只有我一個人考慮，你完全不關心是嗎？”

“我真的沒功夫想這些。”逢寧控制住蔓延上來的緒，“你對我好，我很謝你，所以我不忍心傷害你。但是這不代表你能道德綁架我。”

“什麼…道德綁架？”

“你現在對我說的話，就是道德綁架。”

道德綁架四個字，簡直就是一桶汽油迎面潑過來，燒地江問心里那火越來越旺，偏生其中還夾雜著莫可名狀的委屈。

“我只是想見你，想跟你打電話，想跟你讀一個大學，這在你眼里是道德綁架？”

抑的氣氛安靜地流淌在兩人之間。

逢寧有種力的窒息，直視著江問的眼睛，“目前來說，我覺得是一種負擔，我很累，真的。”

江問沒料到會這樣說。幾乎是一瞬間，怒氣上涌，眼里有顯而易見的痛苦，“你不喜歡我？”

“不，我喜歡你。”

他知道現在不是繼續談下去的好時機，仍失控了，“但是我，本不到。”

逢寧輕描淡寫，自己也有點困：“可能，我不夠你？抱歉。”

“什麼意思。”

“我喜歡星星，喜歡月亮，喜歡太，我喜歡很多東西，但是它們都不會讓我掉眼淚，包括你。”

“江問，我喜歡你，但是我不你。”開口，“所以，你別對我有這麼高要求了，行麼。”

他有千言萬語，全部被一句不，全部堵回去。好像有什麼東西被突然掀開，江問終于意識到，從開始到現在，這一切都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

冷眼旁觀，而他唱的太投了。

“我們兩個的狀態，讓彼此很累了。我覺得我沒辦法回報你同等分量的，你心里失衡，我也越來越累。”

逢寧說，“要不然就分開一段時間，我們兩個人都冷靜一下吧。”

江問半僵在那，一時不知道怎麼反應。他沉默了很久。

“對不起，是我格不太好。”

江問聲音艱，“我沒意識到我這樣讓你很累，之前是我太任了，我以后會改的。”

“別這樣，江問。”

逢寧還想往下說，被他打斷，“我不想分手，就算你…”他艱難地說，“就算你，不我，也沒什麼關系。”

逢寧不知道是什麼覺。看著他，良久不說話。

終于，說，“好，可以。”

江問開始減跟打電話發短信的頻率。再見到，是兩個月以后。

元旦前兩天，江問坐飛機回了南城。

他坐在雨江巷口馬路的公車站的長椅上，整整一下午都耗在了這里，等著逢寧放學回家。

天一點一點暗下來，橘的夕朦朧一大團。逢寧低著頭，沒看前方的路，慢吞吞地走過。

剛剛出聲喊了一個字，雙瑤不知道從巷子里奔出來，一下熊抱住逢寧。

隔著一條馬路，有車在他們之間穿梭過。

逢寧任由雙瑤抱著，腦袋枕在的肩膀，笑的很開心。

是江問…很久沒有看到過的，發自心，愉悅又放松的笑。

好像很久沒這麼開心了。

他拉著行李箱，定在原地。

…

…

晚上七八點，逢寧寫完一門作業。突然想起明天就是年，拿出手機，給江問發了一條：

-在做什麼？

他們上一次聊天是前天，江問給發了一句晚安，回了一個月亮過去。兩人的疏離越來越明顯。

反正，這就是常態吧，多熱都會被距離和時間漸漸消磨。

江問：【你忙完了？】

逢寧盯著這幾個字看了很久，他的小心翼翼讓突然有點疚。把筆放下，思考著回了一句。

-沒什麼事了，要打個視頻嗎？

那邊回的很快：【那你下來吧，我在你家門口。】

逢寧反應有點接不上趟。隨便披了件外套，在化妝鏡前坐下，擼起袖子，往手臂上倒了底上去，抹平了，再用遮瑕膏把剩下的痕跡掩蓋好，抓鑰匙下去。

在夜里，江問坐在長椅上。天冷，他穿著深藍的外套，臉凍得通紅。

他好像一直都偏這種。

逢寧腳步緩了緩，走上前去，遞給他一個熱水袋，“怎麼回來都不跟我說？”

外面溫度很低。逢寧冷的打了個，在他旁邊坐下，“回來玩幾天？”

“后天走。”

翹起角，“什麼時候到的？”

“剛剛下飛機。”

默了一會，逢寧這才注意到，“你沒帶行李回來？”

“放酒店了。”

“沒跟你家里人講？”

江問搖搖頭。

兩個人都沒話講了。逢寧把他的手拉過來，了一下溫度：“你冷嗎？”

“不冷。”

“吃了沒？”

“在機場吃了。”江問借著昏黃的燈看，“你呢，最近在學校怎麼樣？”

逢寧了脖子，把圍巾又饒了一圈，抵擋住冷風，“還行，新的班主任不錯，也還喜歡我的。”

明明只過了幾個月，他們之間流的話題好像越來越。一切，都跟以前不太一樣了。逢寧垂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發呆。

現在的注意力很容易就分散。耳邊響了兩聲，逢寧才意識到江問在講話。迅速調整好表，轉過頭，“嗯嗯？”

江問忽然就不吭聲了，停下來。

一時安靜。過了一會，江問低聲說，“時間不早了，你回家吧，明天下午出來玩？”“可以啊，你回到酒店給我發個消息。”

逢寧站起來，走了兩步，回頭。江問還坐在原地，沒，就這麼看著。

轉，對他揮揮手，揚起笑容：“明天下午見。”

江問點點頭，“明天見。”

第二天是年，街上很熱鬧。逢寧配合著喜慶的氣氛，穿了一紅，帶著江問去了以前最去的拉面館。

等上菜的時候，用他的手機點了兩杯茶。

張國榮在電視里，對主笑著說：“如果覺得太累，及時道別并沒有錯。”

他們聊了一會江問大學專業的話題。逢寧也聽不太懂，等他說完了，又起下一個，“那大學好玩嗎，你和室友相的怎麼樣，力大嗎？”

“還可以，大一的課不是很多，沒什麼力。”

江問想了想，“我室友有兩個是學生會的，比我忙，學校…”

逢寧盯著一筷子走神。

江問頓了頓，繼續把剩下的話說完：“學校上個月有運會，我參加了1500，還拿了名次。”

“哦？是嗎。”逢寧坐直子，心不在焉點頭，“那好的，我最近都沒時間跑步了。”

在他面前強打起神，卻那麼明顯，一點一點喪失活力。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江問不知道問題出在哪，也不知該怎麼做。

上上次吵架，逢寧對他說，“你的退讓，你的付出，讓我只想逃避，我不知道該怎麼同等地去回應你。”

氣氛有些沉悶，坐在他對面吃飯，一口一口往里喂東西。他們吃的速度并不快，但是總有吃完的時候。

走過天橋，逢寧站在底下仰頭了。很多回憶涌現，回頭看了一眼江問：“等會想去干嘛？”

江問：“坐公車？”

逢寧知道他說的是425路，“要不要先去看場電影？”

“可以。”

電影十點散場。

他們很默契，隨著人流出去，走得很慢。在附近隨便找了個公站臺，投幣上車。

坐在夜班車上，往外看，街上很熱鬧。逢寧笑容消失，清晰覺到某種緒突然斷開。

不想說話。

頭抵著車窗，覺滿的疲憊涌上來。

江問側頭看著。

逢寧沒有任何緒波，整個人充滿無法看的沉默。他說：“你是不是跟我在一起，不太開心。”

“啊？”逢寧不知出了什麼差錯。回憶著剛剛發生的事，微微困地看著他，語氣還帶著點負罪，“我沒有不開心，最近學習力比較大，所以不怎麼想說話。”

江問平淡陳述：“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是我最快樂的時候。”

逢寧腦子里終于清醒了點，有預他接下來要說什麼。

頓了幾秒。

“我不知道怎麼挽回你了。”

江問神忽然淡了下來，“逢寧，我們分手吧。”

很久很久，逢寧都沒回答，好像專心地看著窗外的風景。轉頭，說了一句：“新年快樂。”

原來已經過了十二點。

江問嗯了一聲。

把雙手進口袋，站起來，“終點站到了，下車吧。”

這是他們故事開始的地方。

…

…

回去的車上，逢寧問，“要不要再聽首歌？”

江問搖搖頭。然后兩人都沒再說什麼。到市中心，他們一起下了車。到都是人聲，絢麗的煙火接二連三的，在頭頂開。

逢寧很平靜地問，“你想好了嗎。”

江問沒，眼里疲憊疼痛。

若有所思點點頭，“是我的錯。”

“那我走了。”逢寧指給江問看，“我走過這個馬路，就不會回頭了，你也走吧。”

逢寧認真地看著他，然后笑了笑說，“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也很開心。”

走了。

站在燈火輝煌的街頭，江問突然有點茫然。

如果可以，時間永遠停在那個初見的盛夏，多好。

十六歲的江問，穿著干凈的襯衫，眉眼冷冽清秀，是學校里生都向往又不敢靠近的男生。

明晃晃的烈日把斑駁的樹影印在地上，逢寧無憂無慮地走過他邊。

對著他笑，眼里生滿了。

他從此陣亡在的芒之下。

第二天下午，逢寧接到一個外賣電話。

從教室出來，才發現下了小雨。雨細細的，只有幾個人打傘。

學校門口，穿著黃服的小哥遞了一杯茶過來，是昨天在江問手機上點的那杯。

逢寧像是被點了似的，半晌沒有彈。等別人催促，才回神，道了聲謝，接過茶。

提著往前走，沒回教室，去了曾經和江問散過步的場。

手機震了一下。

-逢寧，我回學校了。

垂著頭，看著這條短信，一瞬間，明明如釋重負，心臟卻遲鈍地傳來一陣痛，一點點地擴散開。好像有一塊石頭著，不過氣。

雨漸漸下大了，染了上。逢寧坐在場的看臺上，雙手支頜，著前方發呆。

一個人把茶喝完，給江問回了一條消息：

行，拜拜。

手機又震了一下：

-嗯。

到這里應該就結束了。

刪了他的對話框，逢寧把手機收起來。一步一步走下臺階。

千與千尋里有一句臺詞，說，當陪你很久的人要下車時，即使舍不得也要心存激，揮手道別。

我們的終點到了。

如果你終究要走。

請離開我的時候，再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