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勁。

白梨覺得很不對勁。

這段劇和原著分毫不差，最終也不偏不倚偃旗息鼓，可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勁。

夏軒著腫脹的手腕，有些自豪地低聲道：“薑師兄不愧是薑師兄，你看他八方不的模樣，我就知道他肯定冇事。”

那一道玄黑的影憑欄而立，如一柄利劍，在風中發出鏘然長鳴。

薑彆寒看上去好似並冇怎麼把長鯨劍碎的事放在心上，正由著綾煙煙仔細地替他包紮傷口，兩人低聲談話，海風吹來綽綽的輕笑聲。

“有師姐在，肯定冇事。”夏軒言辭鑿鑿地又加了一句。

白梨遠遠看著，終於知道哪裡不對勁了。

這抹綻放在名將槍尖的，由旭日初昇，變了落日依山。綾煙煙抿，角的笑意也有一勉強。

兩人明顯將心事在心底，不與外人言罷了。

餘又瞥見一抹背對著的白影，一手扶著欄桿，肩背上那一片跡好像更豔烈了些，如同天際灼灼燃燒的火燒雲。

後是漫天餘暉，葳蕤巨大的火焰在年雪白袍上燃燒，逆著這片火，投下的人影拉得又窄又長。

巨鯨的和落日一起沉海底，猩紅的鮮逐漸在幽藍的海麵擴散，宛若一朵緩緩綻放的巨大花。

他扶著欄桿緩緩坐下，闔起眼眸，嚨微，將翻湧的鮮嚥下去。

這次把自己也玩進去了。幸好一切都還在掌控中。

“薛道友。”有腳步聲在朝他靠近，窸窸窣窣，拎起角蹲下來，“頭抬一下。”

薛瓊樓起眼，看到一雙合金小靴子停在麵前，手過來往他裡塞了什麼。

他微微一驚，丹丸已經抵在舌尖，一甜味盪漾開來。

這點甜味就像藏在石間的花蕊，小心翼翼地撥開，才能窺見汙泥間那一點纖細盎然又令人眼前一亮的生命。

雙手撐膝俯看著他，眼睫濃如蝶翅，雙眸皓亮如滿月夜，朝他眨眼的時候像一隻隻蝴蝶從夜裡飛出來。

“你這個病人總算願意吃藥了，那我就去找薑道友他們了。”

冇有多做停留，腳步聲又遠去，像踩在水麵的貓步，來時無聲，去也無痕。

薛瓊樓垂下眼，甜味一點一點地，在舌尖化開了，將他整個人都泡在裡麵。

皸裂的長鯨劍倚在薑彆寒旁，他麵凝重得甚是反常，凝著波濤微茫的遠天，心事重重。見了白梨，他還是擺出一個笑臉，朝點點頭：“這回有勞白道友了。”

“都是應該的。”白梨瞥一眼名將暮年的劍，字斟句酌地說：“我修的是醫道，治的是活生生的人，不過也曾在醫書上看到過如何修補法這一類的旁門偏方，薑道友的長鯨劍是絕世名劍，瑕不掩瑜，應當還有補救之法。”

薑彆寒笑了笑，隻當是安的話：“白道友費心了。”

白梨低頭在自己芥子袋裡找了找，在角落裡找到一塊補劍用的黑石遞過去，“薑道友，這個送給你。”

他一怔，擺手婉拒：“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我不使劍，拿著這塊石頭也冇用啊。”

裡的“這塊石頭”，是原主師兄師姐們外出遊曆回來給帶的生辰賀禮，圖它長得好看又耐摔，墊在下麵杵藥用的。

薑彆寒推辭不過，激地接過來：“多謝。”

他眉宇間依舊有些落寞，長鯨劍僅此一把，再怎麼補也遮不了那裂。

白梨同地歎了口氣。

拜讀過原著的讀者們，都很欣賞這個一腔熱的男主，像是輕裘快馬的江湖遊俠，偏坐金鞍調白羽。他不是那些從頭強到尾的男主，而是和綾煙煙相扶相持，一路遊曆，心境也在長，曆經塵世紛擾，初心不離。

半途夭折那就太可惜了。

白梨心想，也許後麵會遇到高人點撥。

薑彆寒沉默半晌，忽然開口：“白道友，你是醫修，若有朝一日，你麵前有瀕死之人，等著你起死回生，手邊卻無半粒丹丸，屆時你該如何做？”

白梨一時有點懵。

他自嘲地笑了笑，目盯著遠泰嶽般遮蔽視線的雲層，沉鬱頓挫：“就好比我，麵前有巍巍高山，泱泱大河，手中卻無利劍，去劈山斬海。”

話音剛落，薑彆寒肩頭被人不輕不重拍了一下，從愣怔中回過神，見往後一指，“你先看那邊。”

他遲疑地回過頭。

方纔跟著他一起衝上去的幾名劍修盤席地而坐，正讓人療傷，雖然渾掛了不彩，卻神采奕奕，冇有半分頹唐之，正跟人眉飛舞地描述方纔那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戰，上他的目，咧笑著朝他揮了揮手。

明明互不相識，卻彷彿已是傾蓋之。

綾煙煙和夏軒兩人前一地雜書，堆得像座小山，正在翻找著補劍的方法，平日裡咋咋呼呼的夏軒這會格外安靜專注。

老人抱著嬰兒經過，躬著腰朝他千恩萬謝，嬰兒在懷裡已經睡，方纔的盪對他而言，彷彿隻是一片夢中的浮掠影。

“薑道友的劍和我的藥一樣，都是用來救人的啊。”

薑彆寒木愣愣地收回目，又見朝另一邊一指，方纔那群囂得最厲害的人，正鬧鬨哄地一團。

“薑道友，那些人不用管。”低聲音：“剛剛薛道友讓我給你帶話，這次的錢依舊是他買單呢。”

薑彆寒苦中作樂地笑了一下，正要說什麼，肩頭猛然一痛，這姑娘毫不客氣地一掌拍在他肩膀，目烈烈：“所以啊，你換個思路想——手邊無藥可用，那便親手去挖百草，不知有毒與否，那便親自去嘗百草。手中無劍，心中當有劍，不以外撼，不以移，薑道友，你是劍修，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撓撓臉，眼睛一亮，好像又想了起來：“劍氣縱橫三萬裡，震爍八荒十九州！”

薑彆寒愣住。

好似冇聽懂在講什麼，又好似冇從這番話裡走出來。

他先是怔忪片刻，麵茫然，而後漸漸地，眼中綻放出神采，低聲重複道：“手中無劍，心中有劍，不以外撼，不以移……嗎。”

鏘一聲。

劍鋒一震，塵埃四散，倏忽間，又大放彩。

孤鳥雙翼，綴著漉漉的水珠，撲簌簌掠過頭頂。

天青青待雨，雲澹澹生煙。一線雨珠過眼簾，麵上有微微涼意。

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那一堆雲霧被雨珠衝散，出鴨卵青的天穹，又高又遠。

三尺劍鋒在這片雨中被沖刷得更加明亮。

“……劍氣縱橫三萬裡，震爍八荒十九州。”薑彆寒喃喃自語。

白梨比他先回神，緩緩地、無力地捂住自己的臉。

到底是哪來的勇氣，居然能這麼大聲地喊出這麼中二的臺詞！

好多人看啊！好恥啊！

肩膀也陡然一沉，薑彆寒一掌拍在肩膀：“白道友！”

“啊？”

他開懷大笑：“我們現在就義結金蘭吧！你這兄弟我認了！”

白梨：“？”你他媽，你還真想把我當兄弟！

“薑師兄。”

綾煙煙笑意盈盈地站在他後，手裡抱著一摞籍。方纔去芥子空間翻找修補名劍的籍，出來便看到薑彆寒要和人做兄弟，手搭在他肩上，笑道：“阿梨是孩子哦，做不出生死的兄弟的。”

白梨有些錯不及防：“綾道友……”

話冇說完，被一把抱住。綾煙煙看著弱，手勁大得很，白梨覺悶。聲音聽上去像在笑，又有點哽咽，說道：“……還是做我朋友吧。”

白梨摟住，緩緩笑了起來。

“對了，多虧方纔薛道友仗義疏財，那對兄妹才平安下船，我也得去向他道謝……”薑道友四下環顧，茫然道：“咦，薛道友人呢？”

白梨抬起眼睫，那地方空冇有一人影。朝四下張著的薑彆寒笑了笑:“我去看看吧。”

不遠積石列鬆一般迎風而立的年，早已轉走遠。

不以外撼，不以移……

雨水從髮梢滴下來，滾落到眼睫。雙如陷泥沼，每走一步，泥沼便越陷越深。他舉步維艱，那一點甜早就消弭在口齒間，湧起苦的腥味。

風是吹麵不寒楊柳風，雨是沾杏花雨，於他而言，卻冰涼如刀，像一記記耳在臉上。

作者有話要說： 不為外撼，不以移，而後可以任天下之大事——呂坤《.語》

白梨：開始建立革.命友誼√

薛同學，你反思一下，為什麼彆人都在笑，隻有你在被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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