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再來了，我們不能繼續這樣下去。」

駟明坐在床邊係著薄衫上的釦子。人在激褪去後總會獲得短暫的理智，像駟明這樣極有心機的年輕人又會在理智中摻雜些許冷酷。

綉被裡忽然出一隻藕似的手臂，箍住口。一個慵懶、的聲音說道：「趕我走，你捨得嗎？」

駟明對真是又又恨。這人紅葉，比自己大五歲，是父親的小妾。

本是京城「天香樓」的頭牌，被張嘯卿看上了，便娶回家來。

但秦王府如雲，久而久之自然冷落了這個窯姐兒。而紅葉卻正於力最旺盛的年紀，那是無論如何也閑不住的。於是打起了世子的主意。

巧的是，駟明也看上了。

駟明活得太累了。他給人最大的覺就是完，那種你挑不出一點病的完。他的學識和理政水平遠超儕輩，說話做事更是讓人如沐春風。人們看到的是一個芒萬丈的秦王世子。

但隻有他自己明白這樣有多累。他必須小心翼翼的維護形象，別說是逾矩的行為，就是出格的念頭都不敢。

有多個夜晚，他在燭火下著自己手腕上的管發獃。有時他真想將它割破，看看到底是什麼。

但他終於抑製住了這種衝。不是怕死，而是怕別人看見手腕上的疤痕。

駟明有他的苦衷。

別看父王現在拿他當寶貝一樣，但說到底，他隻是個「養子」。所謂養子，就隨時有被換掉的可能。如果失去世子的份，他什麼都不是。來王府前駟明住的是貧民窟，那個地方他永遠不想再回去了。

所以，儘管在別人眼裡尊榮已極，但他卻彷彿行走在細細的鋼上，而下麵是萬丈深淵。

但人越是於抑的環境下，就越希做一點出格的事。所以，當第一次看見紅葉充滿挑逗和暗示的目時，他便乾脆的迎合了上去。這種危險的遊戲讓他罷不能。

駟明嘆了口氣道：「總之最近你都不要來了。你難道不知道觀音菩薩現在住在我家裡？咱們的事要是被發現，可就全完了。」

紅葉像條蛇般靠了上來，用膩無骨的胳膊糾纏住駟明的脖子：「不會的。人們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出家人怎麼會來壞咱們的好事呢？況且……」格格笑道：「我看那人纔不是什麼菩薩，隻是個江湖騙子罷了。」

駟明把臉一沉：「你的意思是我父王也被人騙了？」

紅葉輕蔑的一哼：「你爹又不是第一次被騙，咱倆的事他不也蒙在鼓裡嗎？」

駟明一時無言以對，沉默片刻，忽然問道：「你怎麼知道是騙子？」

紅葉輕佻的回答：「別忘了，我是勾欄裡討生活的。別人是不是說謊，我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人……」忽然皺起眉頭「這人的眼睛裡有些可怕的東西，我也說不清那是什麼。不過肯定不是菩薩就對了。」

駟明道：「那按你說，來我們家有什麼企圖？」

「不知道，也沒興趣猜。」紅葉掀開被子走下床，後背如同象牙般潔白、。拿過一細細的煙桿，邊邊說道：「不來惹我，我也不去惹。但如果來壞咱們的好事，我一定讓吃不了兜著走……」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篤篤的敲門聲。

駟明厭惡的回過頭，心中惱火著下人的莽撞，裡惡狠狠的道：「怎麼了？」

但回答他的卻是個溫而低沉的聲：「世子，貧僧求見。」

這聲音在駟明耳中如同驚雷一般，頓時嚇得他汗流浹背，喃喃道：「泥菩薩……怎麼來了？」

催命似的敲門聲又響了。駟明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可憐兮兮的向紅葉投去求助的目。

紅葉卻比他鎮定得多，指了指旁邊的櫃，又指了指自己。

駟明點點頭，磨蹭著去開門。剛開啟門便被一隻有力的手拉開了。沒想到泥菩薩看起來弱，力氣卻這樣驚人。

神莫測的一笑，便往裡走。

駟明本可以立刻製止這種無禮的行，但他做賊心虛，竟任由泥菩薩闖進來。

幸好房間裡已是空的了，八仙桌上除了一煙桿，什麼都沒有，連紅葉那香也不知怎麼的消散了。

泥菩薩用銳利的目四掃視，駟明不由自主的將擋在櫃前。

幸運的是似乎沒注意到他的作，而是若有所思的著煙桿：「世子竟喜歡吸煙嗎？」

「這是在下的小癖，實在……實在不統。」

這種煙桿是人用的，泥菩薩不會不知道。已經察覺到，但今天卻偏不說破。

一笑：「世子請坐。」

駟明侷促的坐下，全然忘了這是自己的房間。

「世子，貧僧方纔仰觀天文，發現太白食昴，白曜星兇相畢，主東宮大兇之兆。我救人心切，一時冒犯，還請恕罪。

不過好在貧僧一來，噩兆便散了。」

駟明順勢了汗：「那就好，那就好。」說罷低頭著腳下，一言不發。

氣氛頓時有些尷尬，按理說無論什麼人，現在都應該向主人告辭。

但泥菩薩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世子可知道那白曜星是什麼人？」

「不知道。」

「你聽真切了，白曜星的真實份乃是你義父的親兒子！」泥菩薩盯著駟明的麵龐。

駟明驚詫不已：「不會的，怎麼可能？父親正因為膝下無子才收養了我，他若有親兒子……」

泥菩薩斬釘截鐵道：「我就是看著他出生的。當年周氏死於難產，王爺一時惱怒，便拋棄了他。但是啊……人一上歲數就容易心，你父王白天還唸叨他來的。」

駟明張的問道：「父親怎麼說的？」

「他說對不起那孩子。若是能找到他，偌大家業理應分給他一半兒。」

駟明忽然歇斯底裡：「糊塗！」

泥菩薩故作驚訝：「世子，你這是何意？那是親生骨，分些家產不是合合理？依我看秦王還留著你的世子位，已是仁至義盡了。不過……」

「不過怎樣？」

「你別多心……」菩薩淡淡一笑：「秦王似乎對你這段時間的理政況不太滿意。他對我說：駟明這孩子太過於仁懦，不懂殺伐決斷，難大。當然，令尊對你期許甚高，有些批評之語也在理之中。」

駟明全的筋骨彷彿都了，一下癱在椅子上，麵如死灰。過了好久，忽然勉強笑道：「他們……他們父子應該相認了吧？」

泥菩薩嘆了口氣，又搖搖頭：「那倒沒有？」

「沒有？為什麼？」

泥菩薩道：「世子，你想想看：白曜星是來害人的，我若告訴王爺這是他親生兒子，不是令他傷心嗎？」

駟明眼中放出興的，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木板。「沒錯！你做得對！可不能惹他老人家傷心！」

泥菩薩點點頭：「善哉！貧僧也以為可以再觀察一段時間。若是那災星不再作惡，貧僧就原諒他的罪業，到時再讓他們父子團聚不遲。」

「若是……他不改呢？」駟明急切的追問，全然不知自己的一張臉已變得扭曲可怖。

泥菩薩音雙掌合十：「那貧僧也隻好衛道除魔了。」

駟明這才鬆了一口氣。

「說起來這王府裡有幾個人是知道白曜星世的。」泥菩薩似乎無意間提道：「他們是老管家龔清、產婆吳媽、還有專司送信的鄭老四。我若是白曜星，為了藏自己的份，一定會先殺掉他們！當然……這隻是貧僧的猜測罷了。還是那句話，願他能迷途知返！」

駟明並不回答，而是喃喃的重複著：「龔清、吳媽、鄭老四……」

泥菩薩角突然掠過一殘忍的微笑，像烏雲中一現即的閃電。突然站起：「世子，貧僧要告辭了！」

駟明這才從自己的思緒中猛然醒悟，恢復了彬彬有禮的儀態，作揖道：「在下恭送菩薩。」

泥菩薩走了。駟明卻再度陷沉思。

這時櫃的門吱呀一聲開了。紅葉從裡麵走出來，的震驚一點也不比駟明。

「那人說的都是真的嗎？」

「真真假假吧。你都聽到了？」駟明邊說著，邊在八仙桌的桌肚裡索。那裡麵沉睡著一把拆信刀。它雖然小巧，卻十分鋒利，足以殺死一個人。

「當然聽到了，我又不聾！」紅葉略帶慍怒的說道。「我倒有個主意，不僅能解決那小鬼，還能讓咱們做上長久夫妻。」

「哦？」駟明的手慢慢從拆信刀上挪開了。「那你倒說說是什麼妙計？」

「你得先找個可靠的下人……哎？你在桌肚裡什麼呢？」

「紅葉姐……」駟明溫的笑著，順手拿出一支眉筆。「我準備給你畫畫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