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後，淩浪涯跪在斷頭臺前，抬首九天風雲變，低眉百家悲淚濺。那時候，他準會想起年初見的那一幕，雪落孤舟琴聲揚。

——胡不說·《紅塵匯·淩浪涯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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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曰：

宋言南風縱橫起，明渡浮名碧波；

清墨不解離，元歸北星鬥技；

唐弄雜儒何寄，漢落阡陌道歸期；

秦降兵法烽火記，神憫世人憑誰意；

周天回百家祭，蓋棺定謚吾封筆。

話說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浩瀚銀漢，散落星辰無數，四方上下，盡藏往古來今。當中有一星辰，位於其，恰得天地靈氣，歷經不知幾何歲月，於無窮變化間孕育出多樣生靈，各有天，卻難知天命。

星辰之上，有一龐然大陸，不知何者，為其命名，曰古華浮陸。自有生靈始，競天擇，紛爭無數。幾經回，漸以人族天超然，量多勢大，遂天下大勢終以其為主，靈騎為仆，異為敵。雖有不甘者，仍難擋人族鋒芒一二，唯潛伏忍，伺機而。

然而人族種群龐雜，天異稟而心難測，遂各行其道，上下求索，路遠馬亡，得遇大道有三，是為天、聖、人。天道為萬道之基，乃自然之道，深藏萬更迭、生克變化之理；聖道為人道之和，乃人世之道，蘊含逐鹿稱霸、定國安邦之理；人道為天道之演，乃人生之道，囊括安立命、為人世之理。

行此三道者，世人各有機緣，天命無時難強求。

修天道者，居於江湖，以玄氣煉魂，淩駕眾生，而又可化眾生，超凡聖，壽愈千載。修聖道者，立於朝堂，以元力鍛，統率眾生，而又就眾生，逐鹿天下，數百春秋。修人道者，蕓蕓眾生，以命歷紅塵，茍活世間，但憑一技之長，蹉跎度日，百歲而已。

此三道相輔相，失此離彼。遠天道，聖道困。遠聖道，人道難。遠人道，天道崩。

歲月長，紅塵涼，裳厚復薄。

不知年華幾許，古華浮陸，春秋回，朝代更替。天下大勢，本無常形，而觀此際，正值烽火世，狼煙四起，民不聊生。

江湖久遠，當下修天道者，以三教九流為首。三教乃是儒、道、墨三家，而兵、法、農、雜、名、方技、小說、、縱橫，合稱九流之數，隨其後。餘者諸子百家，爾虞我詐，競相爭鳴，以致江湖之上，雨腥風。

朝堂紛爭，如今修聖道者，當以七大王朝為尊。此七大王朝，乃為嬴秦、劉漢、李唐、趙宋、蒙元、朱明、滿清。七朝帝王，分據中土，統率廣袤疆域，各朝邊境犬牙錯，戰火不斷，馬革裹還。更有四族，謂之東夷、南蠻、西戎、北狄，居七朝之外而窺中土，虎視眈眈。

而修人道者，縱有三百六十行，兵鋒所指下，惶惶度日，亦猶若螻蟻矣。

嗟乎，世間無一統，久矣。

莫談風月，休論過往。且說當下，正值桂月時節，秋高氣爽，風清雲淡。此時天近黃昏，落日熔金，漫天雲霞層層浸染，濃筆厚墨繪就一幅橫天幕的絢麗畫卷。

一名年雙手抱膝，獨自坐在群山之巔，看雲霞歸去，萬歸巢，然後他歸家。

一十年來，獨立黃昏，一直如是。

那年姓淩，名浪涯，明天恰是十五歲生辰。

而徒有良辰景，旁空無一人。

日沉西山，夜漸濃，他站了起來。夜風掠過，上一襲白長衫翩然，被吹得獵獵作響。他的軀略顯單薄，臉白皙，五清秀，尚有年的稚殘存，而眼珠極淺，同一眼眸裡，兩個瞳孔相互巢狀，猶若重瞳。

傳說，一目雙瞳，非常人也，然命不長久。

淩浪涯今天在這裡很久了，比平時待在這裡的時間都要長。往常他早已下山，回到清溪旁的草屋前，坐在門前石板凳上，看晨昏更迭，聽師父講古老的故事，沉浸於彩絕倫的節中，然後伴著星夢。

可是這一年來，師父再也沒有給他講任何故事，甚至對他的日常訓練，也隻要求他每日完，卻不再像以往一樣嚴謹督促。師父開始放縱他，似乎不再管他的一切。

一開始，年的玩樂心，沒有人管，淩浪涯當然樂得自在，但一個人玩樂，時間長了，也漸覺無趣，於是想重新引起師父的注意。他曾經放縱自己，師父不聞不顧；也曾經努力訓練，師父視而不見。

無論年做什麼，師父都一直無於衷。

後來，師父會偶爾離開一些時日，隻是告知他會離開，但從不說究竟為何。起初師父離開隻是一兩天，後來離開的時間越來越長，回來停留越來越短。難得師父回來時，淩浪涯忍不住心好奇，纏著師父問長道短。

師父總道：“等你長大了，到外麵的世間走一回，就會知道了。”

年問：“長大是什麼時候？”

師父道：“我離開你的時候。”

而現在，師父已經三個月沒有回來了。

直到群星綴滿蒼穹，淩浪涯心事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轉準備下山時，又不回頭了一眼蒼穹上的浩瀚星辰和遠方的蒼茫林，心中那個縈繞不息的念頭依舊揮之不去。

師父曾說的，外麵的世間，究竟是怎樣的。

淩浪涯沿著山道順石階而下，把無盡夜拋在後。那山道沿著群山外部廓開鑿而，再用山間細小石塊鋪就，逐階延，九曲盤旋而下。星過石階兩側的林繁盛枝葉，投下斑駁不息的影。

淩浪涯在暗替中行走，對這來回數千次的路，早已絡於心，哪怕閉著眼，也不會迷路。他百無聊賴地踏著石階，數著步數，沿著山道盤旋往下，轉過數道彎後，已至山峰中部，漸漸可聽到遠傳來的水流轟隆聲。

淩浪涯再轉過一個彎，眼前出現一棵枝繁葉茂、虯纏繞的古樹。樹下是一個數丈方圓的石質平臺，突兀而出淩空於山峰之外。他走到平臺上，沒有林遮目，視野驟然開闊。

平臺之外，石橋之下，斷崖環繞壁，猶如巨鐘倒立。九道飛泉巨瀑，恰似白玉練，從峰間奔湧而出，沿著高低不等的山崖缺口傾瀉而下，直落山間穀底，融匯一個巨大深潭，再沿著低窪地勢而下，化作無數道寬窄清溪，綿延無盡地流向無窮遠方。九瀑飛翔，環繞而立，濤聲轟轟，水流淙淙，轟雷喧囂之聲與碧珠破碎之音，相互織如天樂。

一條丈寬的古老石橋，鬼斧神工般架空於崖穀之上，橫於九瀑之間，宛若天之橋。

淩浪涯緩步走到石橋之上，任憑飛瀑水珠落在臉上，灑下清涼，而他長衫飄然，亦恍若飛瀑濺出的一朵白水珠。

正當淩浪涯剛踏上石橋不久，後忽然傳來一聲嘹亮猿啼，一個龐大的白影，驟然從古樹上的繁盛枝葉間縱起一跳，再一躍而下，向著淩浪涯淩空撲去。

聽到後猿啼，淩浪涯習以為常，臉不變，瞬間往前飛奔數步後，豁然轉，一拳淩空揮出。

一聲轟然巨響，小小的拳頭，卻飽含驚人力量，凝固住了半空中的白影。那是一頭高丈許，通發雪白的巨猿，手臂壯大有力，雙長，雖不能語而能懂人言。

白猿倒退回石橋邊緣，向著淩浪涯咧一笑，舉起右手扇般的巨掌，作勢再撲而上。

淩浪涯立掌出，說道：“老白，我不想玩了，今天不想和你打。”

白猿一聽，緩緩放下右掌，繼而出左掌，掌中出現三顆鮮紅滴的果子，芬香撲鼻。它把手掌低下前，似乎是在討好它。

淩浪涯雖好奇這果子的模樣，但他從不曾懷疑白猿，走到它前接過，道：“虧你能找到這麼好看的奇怪果子討好我，現在師父不在，也就隻剩下你陪我了。”

白猿見狀，對著山下遠一指，做了一個雙掌合十的姿勢，神恭謹地拜了三拜。

淩涯涯先驚後喜，道：“師父回來了？快，我們回去。”說罷，也不等白猿反應，翻一跳，穩坐在白猿肩上。白猿回應似地啼一聲，大步邁開，攀枝過樹，縱跳著一路往山下去。

不時，一人一猿已到山腳下，來到了深潭邊。淩浪涯正要催促白猿快些，抬頭看見前方的清溪邊站著一個老人。

那老人須眉皆白，長髯及，同樣一襲白長衫，星之下，清溪邊上，飄然若仙。他目視水流東去，恍若回憶過往，眼神裡飽含無綿無盡的滄桑。

時銘刻皺紋於臉上，他曾經縱橫天下，如今卻是一名風燭殘年的老人了。

淩浪涯從白猿肩上跳下，飛快地跑向老人，一把撲到他的懷裡，聲帶哭泣道：“師父，你回來了。”

老人從回憶中醒來，著年的溫度，眼前裡滿是溺神。他笑道：“回來了。見你這麼晚還不回家，所以我過來找你。”

淩浪涯道：“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老人道：“明天可是你十五生辰，就要長大人了，我怎麼可能不回來。為師還有一個小件，送給你當生辰禮。不過，也有一件事想要你做。”

年問：“什麼禮？”

老人道：“送鐘。你喜歡否？”

年問：“那想我做什麼事？”

星墜落，飛瀑激流，深潭幽幽，清溪蜿蜒向遠方。

老者沉一會，道：“一統三道，顛覆七朝，你意下如何？”

——未完，待續——

百家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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