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當空照，清風自林起；有客夜半至，卻是道別離。

很多年來，這裡除了兩人一猿，再無旁人。而此時，來了四名陌生客人。

他們走過石橋，站在木屋前的草地上，看著石板凳上日暮殘年的老人，心懷謹慎，神各異。眾人心藏舊事，相對無言，唯見明月依舊，聽清風徐徐。

多年之後若聚首，往事唏噓已白頭。

老人王釋站起來，往前走了數步，目視眾人，冷冷道：“老書生，臭道士，臟乞丐，大將軍。果真稀客，有失遠迎。隻是老朽此屋矮簷低，恐怕容納不下諸位大人，就不請各位進敘舊了。”

那臟乞丐站在四人最左側，右手拄一青杖，左手拿一個破瓦碗，穿百結納，雖各布丁滿，然乾凈整潔，不見毫臟兮。他好奇地打量著四周環境，道：“死老鬼，多年未見，牙尖利倒是一如既往。然而老丐覺得此言非也。此地山清水秀，風絕，倒是歸老好去。而且，並不是誰都可以安於忌兇地，與異為伍而安然無恙。此舉此行，老丐佩服萬分。”

王釋冷笑道：“老朽既在此，還不到那群畜生放肆。若你願意，倒是可以來，但其他人就免了。”

臟乞丐擺手道：“老丐可打不過那些異，何況還是比較留紅塵俗世。隻是，我們往忌兇地一路而來，並未曾見任何強大異，莫非它們都被你嚇跑了？”

王釋不置可否，轉眼看著站在他旁邊的人。那是一名中年書生，羽扇綸巾，容貌英俊，顯得是溫文儒雅，端得是玉樹臨風。

王釋鄙夷地道：“老書生，你們四人一起來，是怕老朽失約，還是怕等會打起來，留不住老朽。”

老書生搖頭道：“非也非也，在下約上舊友，不遠萬裡而來，隻為見君一麵。當年事，皆非世人所願，餘亦常懷愧疚。然而吾等既修天道，得天地鐘，參悟自然之理，修得萬玄氣，強大自修為，遂超眾生。可知吾等既為天地所選，是為正道，當悲憫蒼生，驅逐異，以修齊家，治國平天下，定三道安寧，又怎可眼看蒼生難卻狠心不顧。”

王釋掩鼻道：“說得倒是正氣凜然，可惜依舊一子文人酸臭迂腐氣息，臭不可當，堪比臭道士。”

站在老書生旁邊的道士，穿一襲漆黑道袍，手挽一個白拂塵，渾散發著陣陣幽香，而黝黑的臉因怒愈發黝黑。他道：“王釋，逞口舌之辯，抵消不了你當年過錯。若不是你逆勢而行，眾生就不會困苦至今，異亦不會愈發猖獗。當年若無為，順勢而行，自不會有此風波，你也不會淪落到自囚於此贖罪。”

王釋道：“可笑至極。當年若不是老朽，你們有如今的地位和益？分朝裂國，難道你們就沒有錯？憑什麼，你們都認為隻有老朽錯？倘若諸位所為，仍稱世間正道，那麼，恕不奉陪。”

眾人聽之，各懷心思，頓時無言。

片刻，那最右側的大將軍反駁道：“既然事有惡果，必有惡因，而三教九流皆知，其因在你。當年你既有諾，今日就該應約。待事完畢，若要秋後算賬，吾自當奉陪到底。”

那大將軍五短材，臉容若孩，卻神嚴峻，一臉盛氣淩人。他穿鎏金鎧甲，背著一把與其齊高的巨劍，更是襯托材矮小。

王釋不屑一顧，道：“奉陪到底？憑你，你配嗎？”

大將軍森然道：“吾從戎多年，征戰沙場無數，又何曾懼怕誰。縱使明知不能敵，但持劍尚可一試。”

王釋的目驟然變冷，環顧四人，低沉地道：“如此說來，倘若老朽失約，爾等就要同出手，共擒之。”

大將軍道：“所謂兵不厭詐，雖知勝之不武，但也唯有此策。”

皓月當空，竹影婆娑，列強對峙，殺氣驟然湧。

王釋背負雙手，傲然站在眾人麵前，一襲白，無風自。

他著多年未曾用，如今逐漸復蘇的強大玄氣，似乎又回到了當年縱橫世間的時日，剎那間，不由得豪氣頓生，由一個滄桑暮年的老人，重新變回那個睥睨天下的鬼穀。

鬼穀王釋朗聲道：“那就讓老朽看看，爾等是否如當年一樣，不堪一擊。”

到王釋上散發的凜然氣勢，四人眉稍皺，不後退半步，以避其鋒芒。不約而同地，四人玄氣應激而發，四截然不同的氣息，相互纏，與王釋的氣勢相互對峙。

四人皆心知，縱橫家之流，子弟雖，但均為天縱奇才，所修玄氣道法更是世所罕有且強大無比，否則怎能以寥寥數人卻可爭鋒於諸子百家，立足於三教九流而不敗。

倘若單打獨鬥，無人是王釋對手，唯有聯合起來，方可製敵而勝。四人地位尊崇，自持份高貴，也有一傲氣，本不應如此，但此次不遠萬裡而來，事關重大，時勢所迫下，不得不放下麵，選擇暫時合作。

因為，他們的對手，是縱橫家之主，鬼穀王釋。

對峙之間，大將軍率先而，巨劍不由自主地錚鳴一聲，淩厲出鞘，直奔王釋。他矮小軀向前縱躍，隨劍，瞬間追上握劍柄，一劍訣，巨劍上驟然亮起一道金劍氣，以勢不可擋的迅急之勢，向著王釋前刺去。

王釋看著飛速而來的劍，毫不為所懼，他隻是稍微抬起左手，緩緩出左手食中二指，待到金破空而來，輕輕往前一點，金頓時定住不，再也難進半寸。

眼看劍氣將阻，就在此時，老乞丐喝道：“死老鬼，暫不論，非得已，得罪了。”話未畢，他右腳用力點地，瞬間前奔，以俯之勢，猛然一揮手中青杖，自右而左橫掃王釋腳下，要迫他閃避後退。

一道青芒平地起，席捲而來。王釋忽而後撤一步，高抬起左腳，看準青芒將至之，迅猛發力踩下去。青芒頓時阻，而青杖則被踩於腳下。

電火石間，臭道士上的幽香莫名律，他淩空躍起，手中拂塵自上而下揮落，白拂塵突然變墨黑，一黑暗幽深的氣息自拂塵末端出現，直指王釋右肩。

王釋聞到縷的幽香，白眉不微皺，他的形逐漸變得虛幻，繼而右手掌，往上一個格擋，手背到拂塵，沾染上一黑暗氣息。

未等三人首攻有結果，老書生見狀，形尚未，手中羽扇已高舉起，以玄氣激發羽扇，一道磅礴亮閃現，猶若蒼穹白日下的無盡明，隨著扇風疾起，熾熱明凝結束，直接奔向王釋的麵門。

王釋的形變得愈發虛幻，恍若下一瞬間就要消失。他猛然收腹吸氣，然後再呼氣，對著束吐出一純的玄氣氣息，迎麵撞上灼目束。

君隻見，巨劍金氣耀，青杖木芒生，拂塵黑暗落，羽扇明起。

君可見，雙指，一點。一腳，一。一掌，一擋。一氣，一吐。

四道不同聲響，打破深夜靜謐；五絢爛芒，劃破漆黑天幕。

五人爭鋒，打破千年未變之格局。

下一瞬，金消，青芒散，黑息滅，黃殘。

而王釋影虛幻，消失於眾人眼前不見。

四人停在王釋原來的位置，對目相視，眉頭皺，神愈發凝重。

難道，憑借四家之能，尚不能留住此人。

正當四人凝神沉思之時，後忽而傳來一聲大笑，眾人豁然轉。

鬼穀王釋，白勝雪，傲然而立，視若無人。

那一瞬間，在場的人，都認為他回來了。

或者，他從沒有離開過。

王釋站在石橋正中，雙手負於後，傲然笑道：“爾等宵小，不過如此。”

而沒有人看到，王釋右手背覆蓋的一黑暗氣息，左手食指尖冒出的一滴殷紅跡，和左腳鞋子劃破的一道小口，以及不斷減的玄氣。

縱使鬼穀王釋依舊是三道中當世第一人，仍難以一己之力，毫發無損地擋住三教九流中的四家之主。

可是，王釋深知，他此刻必須這樣做。

他必須要給眾人一個假象，鬼穀王釋，縱使英雄遲暮，依舊強大如當年，甚至更勝之。

更重要的，是為了能在那個年世之時，盡可能地給予更多的庇護。

以及，贏得戰爭與復仇。

老書生凝神看著王釋，著他的氣息。片刻之後，溫雅一笑，道：“在下承認，吾等自，仍稍遜一籌。然而，三道之中，萬相生相剋，尚無一家，可憑一己之能，抵擋眾家合力。在下亦深信，君能擋吾等合力一擊，定非毫發無損。那麼，敢問君能擋一回，尚可擋幾回？”

王釋道：“縱使如此，然而，君能奈吾何？”

老書生羽扇輕搖，道：“吾等四人雖不行，然而，有一人足矣。”

王釋臉微變，心神一，驀然看向四人後。

四人後是三間木屋，木屋之後是竹林。

圓月之下，清風清婉，竹影婆娑。一名子，自林而出，蓮步輕移，緩緩而來。

“那麼，小可否，令君嘆一聲，無可奈何？”

——未完，待續——

百家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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