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深秋，西風已，一行北雁往南而飛，掠過黃昏暮空，徒留一陣雁鳴。

雁群之下，丘陵起伏，一條古道穿山越嶺，一路蜿蜒綿延，道上行人裊裊。

忽而，殘雲褪，雁聲過，馬蹄疾。兩匹瘦馬踢踏著腳步，在主人不斷揮鞭下，八蹄近離地，掀起一陣塵土，肆無忌憚地飛奔，恍若有一騎絕塵之勢。

然而那馬本已瘦骨嶙峋，此時經過一天奔跑，又無養料補給，早已氣籲籲，最後竟有靈似的，兩匹馬對瞧一眼，竟不約而同地放慢腳步，渾然不管主人的罵，無於衷地慢悠悠地踢踏前行。

左側馬上的白年，看了一眼逐漸昏沉的暮，右手揚起馬鞭，正再疾奔一程。右側馬上的紅袍青年道：“休息一會再跑吧，再這樣跑下去，馬兒會累死的。”

白年無奈放下馬鞭，擔憂道：“萬一今夜趕不上如約送酒，那我們豈不是失約。要是樓主知道此事，我們還不得被罵死。”

紅袍青年道：“你就和阿福一樣，對樓主患有恐懼癥。若不是你這一路上一遇酒肆，必要宿醉一場，我們也不會現在這樣。真不懂你這年齡雖小，卻已是小酒鬼。”

白年鄙夷道：“講得似乎你沒有喝酒一樣，都不知道誰多回想打醉清風的主意，如果不是我，估計你早喝。”他邊說邊拍著垂掛馬鞍旁的大酒葫蘆，手指敲出節律的輕響。

紅袍青年道：“我也就說說罷了，可不會真打這酒主意，不過我倒不介意那客人看我們山長水遠來送酒，反倒賞我們一壺葫蘆，那此行就更無憾了。”

白年笑道：“倘若不能今夜趕上，誤了客人之約，賞你一掌就有份。你看天已晚了，都不知道能否趕上。”

紅袍青年看著天，此時殘雲已盡，暮濃鬱，一顆明爍星辰，遙遙掛在遠方天際。他手指星辰，忽而道：“浪子，你知否。天黑之時，於天際間出現的第一顆星辰，名為黃昏曉。相傳，人若有願，於黃昏曉下，虔誠許願，日復十載，其願將會實現。”

白年早知他腦中藏有無數奇聞軼事，此時聽他所言，自語道：“倘若真有一願可實現，虔誠許願十載又何妨。”

紅袍青年忽而嘆道：“但世人貪多，卻無此耐心。又有多人，可為一願，虔誠十載。如此而來，也不過自我欺人罷了。”

白年對此並不甚解，反問道：“那你呢，倘若你有一心願，會是何願?”

紅袍青年道：“想知道？但我偏不告訴你。”說罷大笑，一揮馬鞭，揚長而去。隻是紅袍青年腦海中，莫名閃過兩道影，記憶中的臉，未曾模糊。

一道影雙手染，居高臨下，看著匍伏地上痛哭的他，轉揚長而去。

一道影纖細弱小，彎膝蹲下，滿臉汙垢骯臟的他，瞬間淚流滿臉。

白年自不知他此刻所想，見狀慌忙策馬揚鞭，一路追趕而去。

古道悠悠長，兩匹瘦馬行天涯，一路煙塵起。

這二人，自是一別清風樓後，肩負送酒之任的淩浪涯與胡虛。

兩人出清風小城，騎著瘦馬，一路向南，所過之皆是趙宋王朝屬地，穿山越嶺，渡水涉河，倒也一路風平浪靜。兩人心想著距離約定之期，為時甚長，遂一路遊山玩水，不走道，偏好小道，經常風餐宿，偶爾酒蟲鬧肚時，方行道，覓一酒肆，求大醉一場。如此時走時停，時醒時醉，倒也不亦悅乎。

轉瞬夏去秋來，眼見約定之期臨近，兩人方逐漸加快行進速度，本可於約定之期提前一天抵達目的地。卻不料路見一酒肆，來一場提前慶賀，弄得一夜宿醉。翌日在淩浪涯不斷催促下，胡虛又因宿酒未醒而指錯方向，待發現時已過正午，已耗費半日行程，隻好調整方向，一路策馬飛馳。

如此折騰，距離約定之期最後期限，隻餘下數個時辰。

夜時分，兩人過古道後，又翻過一座山坡丘陵，終於遙遙看到山下一個小村莊，村上燈火依稀，點點若星。兩人皆心鬆一口氣，幸虧趕上了。

此時瘦馬已氣籲籲，不載重。兩人隻好下馬，沿著山路往下走。胡虛此刻心大好，笑道：“待會見到那客人，若想喝酒，我有一計。我們先稱贊貌如花，若天仙一回；再言路途艱辛，奔波勞累之苦。也許我們就可懇賞賜一壺醉清風，一解酒饞。”

淩浪涯好奇道：“這一路上喝的酒種類甚多，確實抵不過醉清風。但你連客人相貌都未曾見，又如何得知是一子？”

胡虛笑道：“真呆子。雖然樓主未言客人相貌，但紙上有客人之名，其名為蘇眉雪。斟酒淺獨酌，細雪覆眉目。眉間之雪，這是何等唯意境，如此看來，我猜大抵是樓主看上哪家漂亮子，遂以酒相贈求之。”

淩浪涯看著胡虛大笑表，心底愈發佩服這說書人，果真想象力富，浮想聯翩過人。他道：“如今快到了，你還不把人皮麵帶上，不然又要說自己模樣會讓眾生顛倒，真不瞭如此自之人。”

胡虛薄微翹，出般笑容，手上卻一拍淩浪涯腦袋，揶揄道：“說你不經世事還真沒錯。此刻又不是要說書謀生，說書帶麵，是避免世人誤以為我年不懂，才裝的模樣。如今初見一子，當然得好好表現，說不定樓主事後知道再賞一壺酒。”

談笑間，兩人已來到村口，站在一棵虯盤纏的榕樹之下，樹旁刻有“南山村”三字的石碑，預示著此行目的地無誤。此時夜已漸深，雲層佈，月朦朧下，家家戶戶出零落的昏黃燈火，而街上空無一人，顯然村民早已歇息。

淩浪涯不皺眉，道：“這人影都沒有，我們去哪兒找人?”

胡虛道：“若無異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本是村民日常生活。看來我們隻能敲門問人，若這蘇眉雪若住此地，村民應當知道的。”

就在兩人慾要敲門問路之時，大榕樹後，驀然傳來一道聲音：

“敢問二位，可是要找蘇眉雪？”

——未完，待續——

百家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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