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榕樹枝乾壯，兩人站在樹下時，竟沒發現樹後有人。

此時尋聲去，隻見一人從樹後走出來。那人是一名和胡虛年紀相仿的男子，長得眉目俊秀，竟不亞於一直自以為俊的胡虛，穿黑對襟錦長袍，裹住全，若不細看，恍若溶於夜。

胡虛眉目微皺，半瞇著眼打量著他，疑道：“敢問閣下是誰？又如何得知我們要找的人。”

那人彬彬有禮地回道：“在下姓胡，乃本村村民，今夜在樹下賞月時，不經意間聽到二位所言，所以冒昧出言打擾。”

淩浪涯驚訝道：“姓胡？那豈不是和你一個姓？”他好奇打量著來人，竟發現他與胡虛，眉目間竟然幾分相似。

胡虛沒有回淩浪涯，抬頭看到天穹雲層佈，月兒於雲後難以盡觀，他似乎察覺出什麼，也不拆穿，遂道：“原來是同宗兄弟，敢問胡兄，那蘇眉雪可是居住此地？”

胡兄道：“此村村尾，門前有五棵柳樹，數叢青竹環繞的屋子便是。不過，蘇眉雪今夜卻不在家。兩位若是此去，怕是尋不到人。你們找此人何事？”

淩浪涯道：“若不在此地，深夜還能去哪兒？我們要在今夜之前見到此人，希能告知。”

胡兄大笑，手指村外南方，道：“幸虧我恰好知道，傍晚時分，我來到此地，看到他上南山去了，我一直在此，也未見他歸來，估計尚在南山。”

兩人順向去，約可見遠一座低矮山峰的廓。淩浪涯擔憂道：“深夜不歸，莫不是出了何事吧？”

胡兄搖頭道：“這倒不會，本村數來安寧，從無外事。兩位不知何事？尋人如此急？那不如登山一尋，於山中喊一聲，應當有回響。若把他帶回來，也好解我擔憂同村之。”

淩浪涯剛想告知送酒之事，卻被胡虛忽然攔下。胡虛意味深長地看了他幾眼，總覺得此事甚有蹊蹺，心中又覺送酒之事，不可再拖延，便拱手道：“謝胡兄指路，我等先行告辭。”

胡虛從來沒想過，這一麵之緣的胡兄，竟有濃於水流淌，亦夾雜之災而來。

眼見兩人漸遠，胡兄驀然自語道：“告知總管，有人要尋蘇眉雪，已向南山行，尚未知何事，請總管定奪。”話畢，忽而一道影從榕樹枝葉間出現，向著南山迅疾而去，倏忽而逝。

而淩浪涯與胡虛，循著羊腸小道，牽馬行數裡，不時到了南山腳下。隻見此山山勢雖不高，但樹高林障，夜下投下斑駁影深深，更難尋人跡。

淩浪涯驀然雙手喇叭狀，一聲大喊：“蘇眉雪，你在嗎？”

這一喊，頓時群鳥驚飛，林葉驚。

胡虛頓時一拍他腦袋，低聲罵道：“你笨蛋啊，難道不覺此事詭異嗎？還大喊大。”

淩浪涯著頭嘟囔道：“是那胡兄讓我們在山中大喊，就會有回應的。我這不是試一下嘛。”

胡虛揶揄道：“一看他就是騙人的，我這是將計就計。就你這世經驗還浪跡天涯，不浪死就不錯了。”

正當兩人鬥之時，悠悠深山中，忽而傳來一聲豪邁滄桑的男聲。

“老夫在此，是何方貴客呼喚。雖山高路遠，然既已到此，不妨山一聚。”

悠悠南山，不見人影，但聞語響。

月破濃雲，點燭照青塚。

荒野之上，南山深，林木環繞間，忽而出現一片低窪穀地，上有水田半畝開，其中金黃稻麥低垂。山風乍起，送來一陣稻香，飄到不遠的一座青塚孤墳上，與墳前燭火裊娜縈繞，驚嚇了附近覓食的兩匹瘦馬。

此時已深秋，那孤墳旁青鬆不語，青草亦離離，似藏生機無限。墳前碑銘下，數支冥燭幽燃，間或有紙錢輕燃，照亮墳前的三道人影。那三人相對而坐，拔開三個大酒葫蘆蓋，瞬間一酒香滿溢，與稻香相互融，別有一番醉人意。

其中一人忽而站起，把一葫蘆酒緩慢傾灑於墓碑上，酒流過斑駁銘文，流過滄桑時。那燭火聞酒意，燃燒驟然旺盛，映出那人的容。那是一名老人，形瘦削，臉容滄桑，穿簡陋麻，戴一頂筒高沿短的黑帽子，卻蓋不住出的白發。而雙眉已雪白，眉下深陷雙眸裡，倒映著酒燭，燃燒起深藏的無盡思念。

那老人著墓碑上的名字，剎那間往事煙雲，隨風而湧，他心有所，低聲道:“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裡孤墳，無話淒涼。”

淩浪涯坐於墳前，看著老人祭酒青塚的淒楚影，雖不曾歷經之事，也老人其傷懷之，不由安道：“老前輩，莫過於傷懷，對不好。”

而胡虛灌一口酒，嘆道：“未曾想到，蘇眉雪，懷有如此詩意之名，竟不是一貌子，卻是一名重的老人。浪子，看來這回我是猜錯了。”

耳聽到一人真關懷，一人揶揄逗笑，那老人從回憶中醒來，驀覺兩人的關心，豁然大笑起來。他轉坐下，笑道:“老夫如今眉如雪，自號眉雪，有何不可？況名字亦如相貌，以此量人測，遲早會吃虧的。兩位小友可要記住了。”

淩浪涯道：“老前輩教訓的是，小子自當銘記於心。當時是胡虛胡說的，老前輩莫怪。”當下把胡虛以名猜人之事一說，直逗得老人開懷大笑。

那老人蘇眉雪隨口問兩人名字，低聲呢喃數遍後，凝神看著兩人相貌，良久之後出恍然大悟的表，心想洪胖子托付之事，果真讓人不省心。他道:“兩位小友，千裡送酒之，老夫銘記了。老夫與洪胖子，乃是生死之，若不嫌棄，你們我一聲蘇老即可。不知他近來可好？”

淩浪涯聽聞，正要把清風樓之事講述出來，但剛沒說幾句，就被胡虛以說書人之能，搶了風頭。胡虛眉飛舞地把事一說，簡直讓人臨其境，恍在現場所見一般。

蘇眉雪聽胡虛之言，心中忽想，這小友的言行，竟與一個人年輕時的風采極為形似，且也和那人同姓，倒也是巧合得很。他的心中，忽而閃過一個念頭：

“莫非，他是那人之子？”

——未完，待續——

百家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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