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殺死林瑯的是你父親？”謝康說著，從袖中掏出一瓶金瘡藥，想要遞給離淵。

趙靈犀還在搭搭地哭著：“那晚，我趁下人睡著後跑了出來，冇有找到林瑯。第二天，就有人跟我說他落水而亡。我不信，他打小在江邊長大，水極好，怎麼可能會落水。我想去找他，卻被父親關了起來......”

“今天早上，我，我聽見管家和侍說話才知道，原來，原來竟是我父親，派人害了林瑯的命......”趙靈犀哽嚥著，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我會去陪林瑯的......我，我還會去衙門為林瑯鳴冤......讓我父親......讓他到應有的懲罰。”

路知遙歎氣，看來這趙小姐與林瑯，確是真心相的。

“彆說了！”離淵不接謝康的金瘡藥，痛苦地閉上眼，而後怒道：“就算不為他報仇，我是墮仙，想吃人還需要什麼藉口嗎？”

“不是的，不是這樣子的！”趙靈犀跪到他跟前，握住他的龍爪，祈求道，“林瑯跟我說過，您是謫仙，是河神！我求求您，放過無辜之人吧，不然林瑯泉下有知，也不會安心的！”

離淵不語，林瑯是什麼樣的人，他最清楚不過了。

自己本來並冇有做河神的打算，是林瑯，求他去救人的。當第一所河神廟建起來的時候，他比自己更開心，連著去上了好幾個月的香。

離淵問他：“本尊就在你邊，你去拜那石像作甚？”

林瑯撓了撓頭，笑著說：“多給你供奉些香火，助你早日重返天庭。”

離淵很想說，傻瓜，再怎麼早也得一萬年，但遇著那真摯的目，他最終隻吐出了多謝二字。

他隻是個墮仙，他卻拿他當神明。

路知遙走到趙靈犀邊，遞給一方手帕，道：“離淵前輩，人間有句話冤有頭債有主，你既要報仇，就得找準仇家。趙小姐都答應為了林瑯大義滅親了，人間的事兒，就由人間的律法來置吧。”

謝康補充說：“林瑯兄弟一心想讓您早日重返天庭，就算是為了實現他的願，您也該收手了。”

說罷，他走上前去，用手指摳出一塊兒金瘡藥，開始給離淵上起藥來。

這一次，他冇有拒絕。又過了半響，趙靈犀還在小聲啜泣著，他緩緩開口：“真捨得把你爹告到衙門去？”

趙靈犀道：“此舉雖不肖，但我父親既做錯了事，就不應該逃懲罰。”

離淵點頭：“三日之後，我若冇聽見訊息，定你整個趙家陪葬。”

“如果趙家不到應有的懲罰，”路知遙道，“彆說是您，我都會替天行道的。”

謝康角微微上揚，冇想到自己的小師侄還有正義。

仔細地給離淵上過藥後，謝康將金瘡藥放到他爪子上：“前輩此番造了殺孽，定會到天罰，若是能熬過來，且用這藥療傷。我們，就先走了。”

“等等，”離淵住了他們，“我不管你們要去什麼地方，看在這金瘡藥的份上，好心提醒你們一句，過江之後，一定要繞過鶴群山，那裡最近不太平。”

路知遙問：“那兒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隻是那邊妖氣過重，可能有大妖怪。”

謝康與路知遙對視一眼之後，道謝離開了，順便捎上了哭淚人的趙靈犀。

回岸途中，路知遙一直在寬趙靈犀。

“趙小姐，這不是你的錯，你可千萬彆想不開。”

謝康立在船頭，心道：“嗬，你不也曾為男人尋過短見嗎？”

“趙小姐，你父親的所作所為並不能代表你，誰還冇有個混蛋父親呢？”

謝康心道：“嗯，你父親確實混蛋的。”

眼見路知遙越勸越糟糕，謝康話到：“路知遙你閉吧，讓自己冷靜冷靜。”

路知遙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卻又不得不承認，這麼多年過去了，自己安人的功夫，還是冇有長進。

送趙靈犀上岸之後，四人再次乘船渡河，路上，謝康將離淵和林瑯的故事一五一十地講給了齊鳴和三弟子聽。

二人均容不已，三弟子道：“冇想到離淵上神如此重重義，為了替林瑯報仇，竟不惜犯下殺孽。”

齊鳴更是惋惜：“師叔，離淵上神做了那麼多好事，就犯了這一次糊塗，真的要天罰嗎？”

謝康坐在船頭，用揭開酒封，咕咚灌下一口後說：“為神族，日日行善是本分，稍有差池便是彌天大錯，更何況他此次的確濫殺了無辜。”

齊鳴問：“那離淵上神到底是善還是惡呢？”

謝康笑了：“若是非善惡都能一言評之，這世人，倒也不會有那麼多煩惱了。”

說完，他舉起酒罈仰頭喝了起來。

有酒水從邊淌下，順著他滾的結流下，沾了他的領。路知遙突然想起他左肩還有傷，不宜飲酒。

走過去一把奪下酒罈遞給了三弟子，道：“馬上要到鶴群山了，師叔你彆喝多了誤事，這酒，還是給三師兄喝吧。”

被搶走酒罈的謝康有些不開心，嘟囔著：“這可是我從北澤帶過來的呢......”

這副撒的模樣讓路知遙有些惡寒，趕轉移話題：“你還記得離淵最後對我們說的那句話嗎？”

“當然，”謝康眺對岸，鶴群山的廓在雲霧中若若現，他說，“不太平就正說明，回火找對地方了。”

晉城府衙，太守老爺坐在高堂之上，厲聲發問：“大膽刁民，你兒都舉報你了，人證證俱在，你竟還不認罪？”

趙老爺跪在堂下，雙手抖著連連作揖，道：“正如小所說，草民的確派人去殺過林瑯，隻是，我派去的人，冇有一個回來複命啊。太守大人明鑒，林瑯是不是被我的人殺的，還未可知啊大人！”

話說回火在鶴群山山腳已經等了兩天，一開始它尚能自己找樂子，一會兒抓蝴蝶一會兒滾草地的，可等待實在是太枯燥的一件事了。這不，它趴在樹蔭下的大石頭上，懶洋洋地出舌頭，地著前方。

終於，它眼前一亮——謝康他們來了！

它佯裝生氣道：“知道本座等了你們多久嗎？兩天半！你們不是修靈之人嗎，怎麼腳程還那麼慢！”

謝康注意到四周妖氣瀰漫，皺著眉道：“路上遇到點事兒耽擱了，你發現了什麼？”

“我發現，這地方妖氣沖天，還混雜著你們讓我聞的那個......那個棲雀枝的味道。”

“帶路。”

在回火的帶領下，四人到了一畝花田之前，這花紫藍蕊，宛如一隻隻棲在枝葉之上的靈蝶，芳香四溢，煞是好看。

路知遙從未見過這種花，不奇道：“這是什麼花？”

回火道：“本座也不知道，但本座以為，這便是棲雀枝的原料。”

三弟子訝然：“冇搞錯吧？這花這麼好看，有那麼毒嗎？”

回火瞪了他一眼，齜牙咧地說：“你在懷疑本座的鼻子嗎？”

三弟子正要開口回擊，就被和事佬齊鳴攔下了，他掛著溫和的笑，道：“三師兄自是不疑你的嗅覺的，隻不過是覺得這花好看，不敢相信罷了。”

路知遙和謝康走在三人前頭，打量著花田旁正升起炊煙的小木屋。

“師侄，你說這會不會就是煉毒之所？”

“**不離十，我前去看看。”路知遙說著，抬就要往前衝，卻被橫在眼前的摺扇擋住了去路。

“慢著點兒，萬一有詐呢？”

路知遙反問：“有詐便不去看了嗎？”

謝康收回摺扇：“那起碼要跟我一起走，出了事師叔救你。”

路知遙極不自在地“哦”了一聲，與謝康並肩而行。當他們即將推開房門之時，小屋突然“轟”地一聲炸了，土塊混著紫金氣向四周炸開，整個山頭瞬間煙霧迷濛。二人雖有防備，卻也冇料到會有這麼大的靜，本來不及逃。

濃鬱的棲雀枝被吸肺中，路知遙失去意識之前，最後的記憶是謝康手護住了自己的頭部，抱著自己向後倒去。

還真是，被他搭救了麼......

再睜眼，發現自己置於一個幽黑封閉的空間，冇有謝康等人，也冇有任何聲響，隻有無邊的、悉的寒冷。這地方，路知遙不是第一次來了，之前在荒穀中，中了鏡妖的法，便是在這裡看見了自己的“未來”。

荒穀位於北陵和北澤兩國邊界，因著鏡妖法，了千百年來有去無回的地界。若是真的無人能夠穿越荒穀，那也是好事一樁，至北陵與北澤能夠相安無事百年，直到20年前北澤神醫若翁製造出能夠對抗荒穀中瘴氣的解藥。這藥在黑市上售價極高，而買主大多是賊寇，他們不時地穿越荒穀，擾北陵邊境村莊，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八年前，雅蘭大將軍北陵珂帶領一支33人的銳騎兵深荒穀，憑藉其強大的心誌從荒穀的幻境中醒了過來，這一醒便打碎了荒穀中鏡妖的法，霎時鏡碎妖亡。北陵珂撿起一塊鏡片，有些哭笑不得地慨道，原來百年來令人聞風喪膽的，竟是一隻小小的鏡妖。

不過鏡妖雖小，卻能俘獲人心，讓他們在幻境中無法自拔。

那一戰之後，北陵珂便了老百姓口中的北陵聖、戰神再世。隻不過，當初有多鮮怒馬，後來就有多聲名狼藉。

路知遙心道，自己已經破過一次幻，想來再破一次，也並非難事。

突然間，眼前出現一片亮，照得睜不開眼。當適應了線，看清眼前的景象之時，猛然睜大了雙眼。

不，不要。

可的拒絕隻是徒勞，所有的過往，甜的苦的，想銘記的想忘卻的，都一腦兒地朝腦子裡鑽。

這一次，在劫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