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問這世上有什麼比夫子講課更囉嗦的，員之間的虛與委蛇絕對可以排的上號。

謝康一行人已經在門口站了小半個時辰，陳縣令與晉城太守還冇道完彆。

隻見太守激地握住陳縣令的手，道：“陳大人，這次真是多虧有你，不然本也無法這麼快查出林瑯一案的真兇。”然而他心裡想的卻是，不就是差人去下遊打撈嗎，你不來多事，本太守也能想到。

“太守大人謬讚了，”陳縣令出雙手作揖，“若非太守大人下有方，下又怎能在各位的幫助下找到兇手的呢。”

在路知遙昏睡期間，陳縣令帶著太守府衙役去灕江下遊打撈了一整天，才找到趙府四個夥計的。他們殺死林瑯的那晚，恰逢山坡，紛紛被巨石擊落，墜江中。

堯地北方，很有泥石流之類的地質災害，那四個惡徒害人命，也算是自食其果了。見著首過後，趙老爺再也無力辯駁，老老實實地認罪伏法了，而趙靈犀，則去灕江畔的尼姑庵做了姑子。

太守又道：“陳大人不必自謙，您的本事，莫說晉城，就連結界裡邊兒的大人們都是知道的。日後，我們還要多加走纔是。”

“哪裡哪裡，若無要事，下就先行告退了，太守大人保重。”

路知遙聽著有些奇怪，為何太守比陳縣令大那麼多，說話卻那麼客客氣氣，甚至還有一奉承？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三清鎮土著齊鳴講解到，“陳大人當年可是武狀元，拜校尉，又通文史。後來不知怎的，他竟被一貶再貶，了個小小的縣令。可宮中卻有訊息說陛下其實很看重陳大人，說不定哪天就讓他複原職了。”

路知遙為陳大人的仕途到惋惜，連帶著看他都順眼了不。今日的陳大人看起來紅滿麵、神抖擻，連靈力都比上次見麵時充沛了不。

回火嫌他們囉嗦，率先叼著羊走了，不一會兒又折返回來，道：“看在你們還守信的份上，本座好心提醒你們，七瞳大人來三清鎮了，你們最近晚上出門。”

謝康瞇著眼笑道：“就是那個又醜又還長者七隻眼睛的七瞳怪嗎？”

回火怒瞪他一眼：“不許你這麼說七瞳大人，他可是能跟妖王一較高下的大妖怪！”

“比我們回火小妖王還厲害？”

“不知道，冇比過。反正你們小心點就是了，本座先走了，再也不見！”

*

回到星宿閣後，陳縣令當天下午便派人送來了二百兩銀子，並且承諾剩下的八百兩銀子破案之後便會奉上。這次參加行的弟子人數眾多，路知遙最後拿到手的，也不過二十兩銀子，歎了口氣，將錢裝進了自己的荷包。

“咳咳。”謝康故意咳嗽了兩聲，盯著的手看。

路知遙瞬間黑臉：“我記著呢......”真是的，他以為荷包很好做嗎？長這麼大，彆說荷包，就連鈕釦都冇過，謝康居然還要求繡一朵芙蕖？

“小師侄臉為何如此難看？”謝康故意皺起眉頭，垂眸道，“若是覺得我強人所難，就算了吧，反正我不過是救了你幾次還替你保守了而已。”

“......”

齊鳴十分好奇，小師弟還有什麼是師叔知道而自己不知道的呢？

“齊師侄，你有所不知......”

“我不勉強！師叔一點兒都冇有強人所難！”路知遙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喊了出聲，“我現在就去繡，我最會繡荷包了！”

謝康咧著笑道：“倒也不必急於一時，先去幫我把服洗了吧。”

接下來連著三日，路知遙都冇能繡荷包，一是因為缺原料，二是因為謝康每天都拿當免費勞力使，稍有不滿便麵威脅。

這天傍晚，打掃完謝康的房間，坐在簷下邊喝水邊抹汗，同時在心中無聲咒罵師叔惡毒，居然能把房間弄那麼，本就是在故意給找事兒吧。

正暗自腹誹著，後便響起了謝康那令人生厭的嗓音：“想不到師侄的灑掃技如此之高，簡直令鄙人的房間蓬蓽生輝啊。”

“......”就連這個武夫也知道蓬蓽生輝不是這樣用的。

“對了師侄，今晚鎮上有焰火晚會，作為獎勵，師叔帶你去看。”

三清鎮素來以煙花聞名，每次焰火晚會都有外地人許多慕名而來，給當地帶來了不經濟收益。路知遙曾和齊鳴去過幾次，煙花綻放的那一剎那雖短暫，卻得震撼人心。在看來，煙花能在短暫的一生保持完，並及人心的地方，是很偉大的發明。

謝康的那句“師叔帶你去看。”聽起來像大人獎勵小孩一樣：吶，你做的很棒，我帶你去看煙花。這樣的語氣，盼了二十多年，也從未在父王那得到過。

不得不說，謝康對的脾氣拿地很準，若是詢問或者命令，都會拒絕。隻有用略帶寵溺的語氣發出邀請，纔會昏了頭腦，乖乖答應。

走到山門，才發現，原來謝康要帶的不隻一人，除了殷羅，幾乎所有人都要一同去鎮上。不知怎麼，有些失落，瞬間不想與謝康比肩，飛速走到齊鳴邊，同他有一搭冇一搭地聊著。

齊鳴覺得今日的山路有些蹊蹺，似乎後總有一道詭異的視線盯著自己，可每次轉頭都隻能看見麵無表的謝康。師叔好像，心不太好？不對呀，明明下午很開心來著。

很快，大家都察覺到了謝康的低氣，平日裡總是笑瞇瞇的人突然低沉下去，看起來比冰山臉更不好接近。

難得出來一趟，謝康不想掃了大家的興：“夜集很大，各自分頭行吧，一個時辰後在碧蓮湖畔的小亭彙合。”

眾弟子三三兩兩地分開了，路知遙正想跟齊鳴走，就被謝康住了：“路知遙，你乾嘛去？”

“師叔不是說分頭行嗎？”

謝康微微抬起下，道：“你現在是我的跟班，你知道什麼是跟班嗎？就是我去哪，你就跟到哪！”

師叔的語氣有些危險，直覺告訴齊鳴，他該離開這裡。

“師叔，你和阿遙慢慢逛，我去找五師兄他們了。”

“誒...”可惜齊鳴已經消失在人群中了。

“走吧。”謝康冷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路知遙隻好不不願地跟了上去，與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三清鎮的夜集很熱鬨，街邊小攤琳瑯滿目，男老肩接踵，各種小吃的香氣撲麵而來，人挪不。

“炒栗子，新鮮出鍋的炒栗子，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了喂！”

一隻隻可的小栗子被炒得開了皮，出黃金香的果，把路知遙饞得不行，好像晚飯白吃了一樣。

謝康注意到停下了腳步，走過去問：“想吃嗎？”

“不想，”路知遙搖搖頭，“有人無緣無故地吼我，我現在冇心吃東西。”

聞言，謝康無奈地歎了口氣，明明是先惹自己不快，怎的反倒惡人先告狀了？算了，畢竟是個孩子，要讓著些。

這會兒，他心已然大好，微微歪頭，直視著的雙眼：“誰敢吼我師侄？報上名來，我去替你出氣。”

“真的？”

謝康無比堅定地點了點頭。

“那你聽好了，無緣無故朝我發脾氣的人名謝康，好了，你去揍他吧。”路知遙無所畏懼地抬頭與他對視，倒要看看，謝康能耍出什麼花樣來。

謝康麵難，隨即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抬手重重地拍了自己腦門一下，發出一聲悶響。而後，他又默默捂住腦門，低頭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如此，可能讓師侄消氣？”

“有病。”路知遙罵了他一句，角卻不勾了起來。

謝康趁熱打鐵：“若是還不能消氣的話，老闆，來五斤炒栗子。”

“你是真有病吧，五斤？當我是豬嗎？”

一臉憨笑的老闆忙衝路知遙擺手道：“我家炒栗子好吃不膩，五斤不算多，一天就能吃完。小公子，你哥對你可真好啊。”

路知遙有些哭笑不得，這老闆是從哪看出他倆是兄弟的啊，忙解釋道：“他不是......”

“老闆說得對，來十斤好了。”謝康搶了的話頭，笑瞇瞇地掏出一錠銀子給老闆，“不用找了。”

路知遙咂舌，這麼有錢不如幫自己還債好了。

片刻後，路知遙抱著一小包栗子邊走邊吃，謝康則提溜著一大袋跟在後，訕訕笑道：“好像，真的買多了點。”

路知遙口中齒生香，回過頭看見謝康扛著麻袋的稽樣子，一下子冇忍住笑出了聲，裡的栗子都噴了些出來。

“師侄啊......你可還記得自己的份？”謝康嫌棄地不行，若是讓北陵人看見這副模樣，就算冇有與妖勾結的事兒，也將即刻跌下神壇。

路知遙“切”了一聲，抬手就要用袖，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塊繡著芙蕖的鵝黃帕子，再往上便是謝康溫的眉眼，他說：“用這個吧。”

冇有手去接，隻覺得心裡一堵，這帕子，也不知是哪位人贈予他的。說起來，謝康長得不賴，又是北澤銀麵將軍的手下，他能看上的人，定是沉魚落雁之貌。又想起二人第一次見麵便是在風滿樓，芍藥姑娘、白如雪，自己一個子看了都有些心，何況是謝康呢？這手帕，指不定就是芍藥姑孃的。

謝康渾然不覺路知遙心裡的彎彎繞繞，以為是嫌棄自己，繼續道：“我昨日剛洗的，還冇用過。”

“誰送你的？”路知遙這樣想著，也這樣問了。

謝康明顯愣了一下，冇料到會如此發問。這細微的猶豫被路知遙儘數捕捉，快速用袖了角，垂眸道：“不方便說就算了，反正...”

“反正我也不在意”後五個字還冇吐出來，右邊角便及到了一片——謝康正低頭為！

“這邊還有一點冇乾淨，”謝康眼神專注，溫得能掐出水，彷彿在拭一盞名貴的青花瓷碗，“這手帕是我母親的。”

他靠得太近了，近到二人的鼻尖幾乎要到一起。溫熱的鼻息拍打在臉上，又又麻，路知遙手指微微蜷曲，很快敗下陣來，收起了張牙舞爪的模樣：“哦。”

其實，謝康可以不解釋的，他很主跟人提起母親，更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用母親的手帕替路知遙拭角。他想，可能是愧疚吧，畢竟之前一直想殺來著，而且在太守府度過的最後一晚，他的確是可恥地肖想了。

突然，路知遙一把推開了謝康。他毫無準備，手裡還提著十斤炒栗子，差點一個趔趄撞倒了小攤，正要發作，卻發現路知遙正慌張地看著自己後，臉頰還有些微紅。

順著路知遙的視線看去，他看見了滿臉驚恐、一不的二弟子和四弟子。

“師叔，你...你們...”二弟子覺自己在做夢，他剛剛好像看見，師叔在親路知遙？

“我在給，有問題嗎？”謝康義正言辭地回答到。

路知遙的臉更漲紅了，給自己臉，難道是很正當的做法嗎？又不是小孩子了。

謝康也意識到了自己話裡的，輕咳兩聲道：“不是，冇有手帕，所以...”

四弟子及時捂住了二弟子的，道：“冇問題冇問題，師叔給師侄什麼的，再正常不過了，我們這就走，師叔慢慢逛。”

“等等。”謝康住了他們。

“師叔還有何吩咐，我們不會說出去的！”

謝康無語，他不就幫路知遙了嗎，他們怎麼像跟見了鬼一樣？他將手中的麻袋遞給四弟子：“逛街辛苦了，吃點東西吧。”

在師叔不容置疑的目下，四弟子和二弟子抗走了十斤炒栗子。

待二人走到看不見謝康的地方後，四弟子卸下了炒栗子，氣籲籲道：“師叔今天怎麼回事，買這麼多炒栗子，是在做慈善嗎？”

二弟子雙目無神，行走般扭頭對他說：“我真傻，真的。我知道師叔喜歡漂亮人，卻冇想到他也喜歡漂亮男人。”

花燈攤前，謝康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心想天氣果然開始轉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