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小築。書趣樓()

天漸漸暗淡了下來，而此時的羽與錢靈兒已然回到了家中。

燭下，兩人相對沉默而坐久久不語。錢靈兒一直著羽，不曾移開半點視線。而羽卻隻低著頭，那出神的表彷彿是在思考人生。

似是想到什麼，羽打破沉寂道：「老師，可有言？」

說完他再次垂首，彷彿先前是在自言自語一般。

而錢靈兒卻是秀眉微皺麵黯然之，輕咬道：「爺爺臨終前，隻喃喃自語『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行。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錢靈兒說完也低下了腦袋，有泣之聲。

而羽聽完，卻是心中是五味雜全嘆道：「老師德行，我塵莫及。」

錢靈兒聽罷，卻是眉頭輕鎖，疑的抬頭著羽詢問道：「爺爺說的是何意？」

羽隻著那正冉冉跳搖曳的燭火，故作幽幽道：「浩然正氣，天地長存，君子之道。」

不等聽完，錢靈兒眉頭微皺打斷道：「什麼跟什麼呀？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說著錢靈兒不忘瞅了羽一眼，而羽則著錢靈兒，那靈的雙眼，滿臉苦笑搖頭道：「其實也沒什麼，老師之言乃君子大德，已然超凡俗。不過，我們活在當下，還是要考慮柴米油鹽這等俗事的，如此大德隻得待我垂暮之年方能去想咯。」

錢靈兒著故作一臉無奈狀的羽，角微微一笑，便撐著胳膊，抬起人的臉龐，著羽憂愁道：「羽，我們以後怎麼辦？雖說家裡有爺爺留下的錢糧儲蓄，且你也功名在食無憂，可爺爺不在，卻不知該如何是好，總覺著心中空落落的。」

羽出神的著燭火，彷彿燭火裡有什麼巨大寶藏一般！

見羽如此，錢靈兒頓時氣急道：「喂，問你話呢？」

說著，手就揪住羽的胳膊，一陣反擰，隨之一聲淒慘的痛呼聲響起！

「啊～～疼！」

羽頓時求饒道：「疼疼疼！撒手我說我說！」

了胳膊，見此刻正撐著下著他的錢靈兒，羽也有樣學樣，撐著下無打采道：「還能怎樣？以後自然由我來照顧你。」

錢靈兒一聽頓時驚喜道：「真的！？」

看了看此刻驚喜不已的錢靈兒，羽有氣無力的「嗯」了一聲，而後接著道：「待我日後金榜題名時，便予你榮華富貴。」

說道這，他卻戛然而止，錢靈兒等了半天，見遲遲未等到下文！隨即眉頭一皺，瞭此刻正故作一臉臭屁的羽，那眼神活在說『我夠意思吧？』。

錢靈兒試探的問道：「說完了？」

羽卻了鼻子，故作認真，點頭道：「恩，說完了。」

錢靈兒頓時輕「哼」一聲。

見錢靈兒那『魔爪』又要抓來，羽早有防備，豈能得逞，一個縱向後跳開隨即大道：「打住！君子口不手，老師靈位在上，靈兒姐莫要失了禮數。」

還別說，一談及夫子，錢靈兒倒是真的停下，隻是仍舊氣惱的盯著羽。

僵持片刻，錢靈兒忽然將一摔羽懷中，隨即不管慘連連的羽，轉便已回屋。羽口一陣鑽心疼痛，『我去，這臭丫頭，居然暗算我！弄傷了本秀才，誰以後養你？』

羽一邊腹誹，一邊手在懷中拿出一，這一看，竟然是一副由五顆小方石串的石手環！

見此，他一邊打量著石手環，一邊疑問道：「靈兒姐，這是何意？」

詢問片刻，卻不見回答，羽隻好尷尬一笑獨自把玩。

過了許久，錢靈兒聲音才響起：「爺爺，留給你的。別與我說話，哼！生氣呢！」

羽更是疑，嘀咕道：「？」

顯然某人隻聽進了前半句，對於錢靈兒話中的後半句，羽直接無視了！

他拿起手環仔細端詳觀看，石手環由五顆平淡無奇的方形小石頭串連而，工藝糙不堪，不過戴在自己手腕上，大小倒是剛剛好。『看這質，估計就是地攤貨，刷個，雕個花，刻個字，也許還能值幾紋錢。算了，怎麼說也是老師留給我的，還是好生戴著，也算是留個念想，誰我這麼孝順尊敬師長呢？』

可就在此時，裡屋傳來錢靈兒的聲音：「羽，我了。」

聲音已然溫和了許多，羽一聽，是想也不想立刻起，笑瞇瞇著道：「哦，好嘞，這就給你做味的素膳。」

說著，他便挽起袖向庖廚跑去。

待羽離開，錢靈兒掀開布簾，著庖廚方向正來回忙碌的影，聽著叮叮噹噹的聲響，那潔的麵容上卻多了幾分溫的笑容。

常言：「春伴桃花布清風，風和，乘雀鳴。」轉眼已春分時節。

雖說夫子走了，使人不傷愁。然而桃花村的鄉親們，卻不這麼認為！

古人雲壽極而終當為喜喪,而這一說法，羽在過去倒是有所耳聞，也並不奇怪，生老病死本就自然天道。也正如他自己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世界般，一切自有定數。斯人已去，念此茫茫，生者卻仍需繼續活著。

如是想，如是自我寬，這些日子下來，他與錢靈兒二人倒也漸漸釋懷，生活也慢慢恢復如常。

常言道幾家歡喜幾家愁，羽他得中秀才第一，自是村中茶餘飯後，眾人津津樂道之事。村民淳樸善良，自然倍自豪。誰他們這小小桃花村，沒幾年竟然連出了兩個秀才。每談及此事，鄉親們自然對已故的錢老夫子，更是拍手稱讚。

雖說大多數村民如此想，可總有苦惱之人。

這不，陶村長自從得知羽得中秀才紅榜第一後，便時常愁容滿麵！雖說他人前微笑，亦是稱讚不斷，可私下裡卻總是悶悶不樂。

無他，隻因自己兒子陶德不爭氣！錢夫子在時，陶村長便有意與夫子結為親家。而他能當上這一村之長，自然有其眼力不凡之。

要知道這錢夫子可非一般人，那可是學富五車，貫徹古今，這方圓數百裡威更是無以復加。若是自己那不爭氣的兒子能娶了靈兒丫頭，那老陶家豈不是要耀門楣了！就算娶不了，做個上門婿也啊。

陶村長心中自有一番他的小九九，然而想象是好的，現實卻如同那青丘山上匿在雲霄的五指山峰一般，無形中啪啪扇了他幾個響亮的耳。而一次次的失敗，直至錢老夫子仙逝他都未有毫進展可謂天不遂人願。

每當自己提及此事，夫子總是言道：『靈兒尚小，以後之事，順其自然雲雲。』

隨後便岔開話題敷衍一帶而過，如此卻又他無從辯駁，誰自己大字不識幾個呢？又如何能與夫子辯駁？

雖說自己是村長，可在錢夫子麵前，別說是他這村長，便是知府大人來了都不好使。於是他更加希兒子陶德，能多與靈兒那丫頭多多接相，培養。既然夫子這條道走不通，那便來個曲線救國，常言道『日久生』不是？

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每每如此行事之時，那羽小子或有意，或無意總是壞其好事。最關鍵的是，就算他千叮嚀萬囑咐自己的兒子，其莫要中那小子詭計。嘿，這傻兒子竟然袒護起小羽！

想到此，陶村長一陣煩悶，嘆息道：「這兒孫啊~自有兒孫福，夫子說的也對，順其自然吧，哎~。」

著遠那桃樹下，陶德羽錢靈兒這鐵三角三人組。陶村長這個當爹的，忽然到一陣深深的無力。隨即他又無奈的嘆息一聲，轉離去，索來了個眼不見心不煩，免得見多了心裡堵得慌。

荷塘邊老桃樹下，此刻，正有三人席地而坐。

略小的年自然是羽，此時他居中而坐，口銜草，還時不時的將手中小石丟向荷塘之中，擊起點點小水花。

而他左近則坐著一位，材略顯魁梧麵相方正，眉宇之間著英武之氣的年。年寬眉濃鬱，雙目有神，正是陶村長之子陶德。

羽右側，正抱膝側坐著一婀娜多姿的——錢靈兒。此刻的正獨自撥弄著垂下的桃枝，一襲月白羅裳，正如那盛夏的蓮花一般麗俗。

此時，故作賞花狀，卻微不可查的向後輕靠向羽肩頭！

「咯噔！」

羽先是心中一怔！不過片刻，那正噙著草的角卻是微微上翹，便恍若未覺一般，繼續著那漣漪波的荷塘。

隻見他了鼻頭，詢問旁陶德道：「額陶師兄，上次趕考，你怎的未能趕上？」

陶德忽聞羽之言，頓時皺了皺眉頭麵有猶豫之，隨即便被沮喪與愧的神取代。

正在此時，錢靈兒眼瞧來，見陶德這般模樣，一時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調侃道：「多半走得半路覺著沒把握，就猶猶豫豫，躊躇不前錯過了時日，陶師兄你說靈兒猜的可對？」

聽了錢靈兒的話，見其一臉嬉笑的看來，陶德則將頭埋的更深，隻不停的揪著前新長出的可憐草。

羽見此，卻是回頭瞪了錢靈兒一眼，而後者則吐了舌頭，之後倒是乖巧的微笑不言，靜靜的聽著羽說道：「陶師兄，你我之間豈有事無不可言之理？你倒是說說有何難，待下次一同趕考，你我也好有個準備不是。」

說完，羽一臉認真的著陶德。

陶德抬起頭，卻了一眼羽肩旁的影，最終惆悵的嘆了口氣，雙目慢慢出神一般，向前方已然平靜的碧水荷塘，似是往事歷歷在目般，不堪回首：「去年，會試將近，青丘鎮的考生皆要趕往曲中城參加會試。曲中城離此千裡之遙，我便提前出發趕考。而一路跋山涉水，月餘方到漳河南岸。」

說道此，陶德似是麵有猶豫之，羽與錢靈兒瞭，也不打攪，隻耐心等候。

果然，片刻之後，陶德咬牙接著說道：「那日，我見天已晚，便借宿在一漁人家。可就在那日夜裡，我卻連做了三個怪夢！如今回想起來，仍舊清晰可辨。這第一夢，居然是夢到自己在牆上種起了白菜；這第二夢，是在一雨天，我戴上了鬥笠卻仍就不自打起了油布傘；而這第三夢這這這第三夢則是我正與一貌子躺在床上，可卻是背靠著背，竟如同陌路未見一般！」

聽到這裡，羽難忍笑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這夢倒是有趣！」

而旁錢靈兒卻是麵微紅低頭輕聲喃喃：「有趣什麼？死人了。」

見此，陶德麵有尷尬之，搖頭苦嘆搖頭道：「是啊，那日我輾轉反側再也無法眠。天未亮便匆匆趕赴曲中城，尋了位算命先生為我解夢。可誰知算命先生一聽，便勸說：『一看你便知乃趕考之人，你還是回家吧』！」

錢靈兒一聽頓好奇的詢問而出：「算命先生為何你回家？」

錢靈兒詢問之中有不忿之意，顯然是著惱那算師勸陶德返回。

陶德聽得錢靈兒詢問，亦點頭認同道：「當時我也是如此疑問，可算命先生卻言：『你回去是免得你徒勞無獲，你且想想，牆上種菜不是白費勁嗎？戴著鬥笠還打傘不是多此一舉嗎？而跟一貌子躺一起，卻背靠背，如同陌路，那不是沒戲嗎？』我當時一聽那算師之言，頓時心灰意冷，也不知為何便魂不守舍的離開了曲中城。待反應過來，想要再試上一試之時，才發現已過時辰，便。」

說完，陶德瞅了瞅錢靈兒與羽，著二人雙目圓睜，一臉驚訝的表，隻覺的臉上滾燙如火，愧的低下頭來，此刻的他更是恨不得找個地鑽進去纔好。

而羽此時聽完陶德所述，卻是心中如遭雷擊，一臉驚訝的著陶德，同時心中卻是悄悄為那算命先生豎起了大拇指，『我嘞個去，這也行？這算命先生一句話，陶師兄就灰溜溜的跑回來了！這比老師的戒尺還厲害三分啊不，老師的戒尺都塵莫及！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吶！長見識長見識，嘿嘿~日後有機會一定要去拜訪拜訪這位高人，請教一番纔是。』

而就在羽心中將那算命先生，驚為天人之際，錢靈兒卻氣惱之聲響起：「哼~陶師兄，你怎可輕信一江湖算師之言，難怪爺爺說你憨實死板，若無磨礪難大。若爺爺在，定用戒尺將你雙手打『熊掌』。」

錢靈兒心中氣惱的同時又為陶德不甘，可當看到陶德越發沮喪愧的樣子，心中又頓時不忍。想到這，眼珠一轉看向羽，同時用肩頭了他。待羽過來，錢靈兒則對著陶德擼了擼，深意一笑。

而羽則瞭此刻正埋首垂頭喪氣的陶德，心中也是一陣不忍。『哎，若是放在前世，估計算命算得好，自然全聽在耳中樂在心中，直呼大師。這要是算得不好結果，多半沒人願意相信，說不得還要奉上一句江湖騙子，沒準還要譏諷一番。可誰如今生在這，他深知如今之人對於這算師之言不能說全信，但也**不離十了。看來要幫陶師兄挽回頹勢，這病還要從上除啊。』

想到此，他略一沉思，忽然靈一閃，灑笑道：「陶師兄，其實江湖士之言，大可不必盡信。若提及解夢之道，老師也曾言之，羽亦學得一二。如今聽陶師兄所述三夢，羽亦能解之，然而卻與那算命先生之言恰恰相反。」

驟聞老師也會此道，而且小師弟竟也懂得，陶德立刻抬頭向羽，麵驚訝之道：「哦？師弟，老師真教過你？」

羽見陶德如此一問，心中頓時一樂。他深知陶德最是敬重老師，更是言聽計從，而用老師作為引子最為合適不過。

見陶德相問，羽點頭的同時麵帶自信的微笑，著陶德點點頭。

而陶德復看了眼錢靈兒，見錢靈兒那雙靈的眼一瞪，他瞬間逃避似的看向他。而後者卻如同勝利一般得意一笑。

恰在此時，羽寬之聲傳來：「師兄信與不信，待小弟解來一試便知真假。」

陶德一聽頓時催促道：「師弟快速速道來。」

瞭滿臉期待的陶德，羽略一思量，便麵自信般侃侃而言：「首先師兄因三夢空手而回，羽倒是覺著可惜了。師兄當時應留下纔是，若如此則必高居三甲之列。」

陶德一聽驚疑道：「哦！師弟何以如此篤定？」

羽瞭一臉驚訝，可眼中卻有懷疑之的陶德，表依舊自信滿滿的接著道：「陶師兄請想，一夢，牆上種菜不正應了高中之意嗎？二夢，戴鬥笠打傘不是說明師兄勤學功課有備無患嗎？三夢，與貌子背靠背躺在一起，不正是說明師兄翻的時候就要到了嗎？哈哈哈~~~」

陶德一聽，臉頓時燥紅！

隨即，他忽然醒悟，獃獃的愣在一旁。

片刻之後陶德麵悔恨之，憤然自責道：「難怪老師三年前便不願再教我，我如此愚不可及，有辱師門，有辱仙師名聲啊。」

羽沒想到自己胡編造的話，竟然讓他如此自責，連忙，手拍了拍他肩頭寬道：「陶師兄，若真如此，老師當初就不會收你，又何來以後？莫要如此自責，有違老師對你殷殷期。」

羽說完，卻對著錢靈兒眨了眨眼。

錢靈兒看在眼中頓時領悟其意的點了點頭，手越過他推了下此刻正自責不已的陶德：「陶德，爺爺說你忠厚，乃誠實君子不假。但也說玉不琢不，你缺的不是學問，而是坎坷與歷練。所以三年前爺爺纔不再為你授業，便是讓你出外多加磨礪，可惜你不解其意，陶伯更是一味想要你復歸門下，豈不知讀萬卷書行萬裡路？而今你遇此小挫，便垂頭喪氣，不僅爺爺失，便是靈兒與小羽也瞧不起你。」

錢靈兒說完便不再理會陶德，故作生氣狀轉過頭去。

陶德聽到最後，卻忽然抬起頭，瞭錢靈兒與羽，而羽則沖著此刻已然醒悟的陶德，微笑點頭。

見此陶德頓時一改先前頹勢，目堅毅意氣風發道：「小羽，靈兒你們說的對，我打算出去歷練一番。這桃花村雖是景幽醉人，然卻非我茍安之地。我想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待三年後，小羽我們曲中城相見，那時你我一門共赴秋試，去爭一爭那狀元郎，看誰拔得頭籌。」

陶德說完看向羽，羽一瞬間捕捉到，陶德的眼神看了下錢靈兒。會心一笑，出手掌灑道：「君子之諾，當擊掌為證。」

陶德一見出手掌笑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啪！」

雙掌相合，二人皆開懷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