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傍晚，本就悶熱無比，要到太完全下了山才能涼下來。西邊的火燒雲，倒像是在天上的橘子皮，不知道李秉這麼想，是不是因為煩熱的了。

安慶方原本是個人，覺得熱了就把腰帶解開，衫不整的走在道上，倒是涼快。李秉原本也像依葫蘆畫瓢，可是畢竟從是從小在禮義廉恥的教育中長大，雖然乾過些壞事，比如往鄰居家的茅廁裡扔過炮仗，亦或者狠狠欺負過整個長安的小孩，但對於這種「不統」的事，做起來心裡倒是有些抗拒，最終也隻是想想罷了。

好在日頭沒多久就過去了，晚風掛著樹葉沙沙作響，單單是這聲音就讓人涼快不。

李秉自月宗起，這幾日總是在鄉野小鎮裡穿行，今天可總算到了個稍微大點的地方。「峨邊縣」地益州和嘉州的邊境，又臨近吐蕃，是個很便利的地方，人口相對算是不了，街上的往來商販，也終於讓他再次到了熱鬧的氣息。

原本打算趁著太還沒完全下山，先到街上溜達兩圈再去投宿，隻是這腹中空空，荷包也空空，還得早作打算。

李秉和安子原本都是開闊爽朗的子，這幾日相下來，倒也沒什麼說不得。順手牽羊這種事，李秉是不屑於做的，可是兩人總要吃飯，總不能上街賣藝吧。李秉想來想去，隻有先去客棧看看再說，若實在不行，也隻好找個冤大頭了。

李秉的如意算盤打的是好，如果這時候客棧裡能來兩個窮兇極惡之人讓他收拾了，不僅有了飯錢，也是行俠仗義。

他夢才做到一半，就已經走到客棧門口。這縣城的最大的客棧，名子倒是奇怪，匾額上曰「墨香自從酒香來」這字跡龍飛舞，形骸灑，即便李秉也隻是勉強辨認出來。他卻不知，這匾額來頭不小，是三十餘年前，李白題下當酒錢的。

客棧裡頭熙熙攘攘，人聲嘈雜，做買賣的、江湖人士齊聚一堂，好不熱鬧。李秉和安子剛找了個位置坐下，就瞧見旁邊一座卻是人，正是那墨家三兄弟，他們此刻正悶頭吃菜，尤其是那個國字臉墨染河，狼吞虎嚥，吃相實在不雅，很難讓別人不注意到他。

看著有人在此，李秉原本想上去打個招呼，這一來是想蹭頓酒飯，二來他也確實喜歡墨染河直爽的子，要是能個朋友定然不錯。仔細想想，卻又作罷，若是奔著吃食去了，那也實在太不堪了，又如何去這個朋友。

正想著出神，忽然聞到一汗酸味道，這味道順風而，當真好臭。李秉輕輕捂住口鼻，正瞧見三個吐蕃僧人走進客棧。這些喇嘛麵板黝黑，乾燥，顴骨上的麵板還有些裂的樣子。上的喇嘛袍已經發黑，袍子下麵也破破爛爛，看起來確實有礙觀瞻。

那三人還未坐下，這邊客棧裡就有個布褐人站起來，大聲說道：「據說吐蕃苦行僧，一生隻洗兩次澡，出生一次，死後一次，這在吐蕃那種乾燥的地方倒是無妨。可是川蜀熱，大師們既然來了，就該鄉隨俗，熏壞了自己不要，別熏壞了其他人啊！」

此言一出便惹得鬨堂大笑，三個僧人倒是不理會，尋個角落的桌子坐下，年紀稍長的那人向店小二行個僧禮，用不太純的漢語說道：「店家，請給我們三份素粥，三份素菜。我們吃完便走。」

那褐人似乎還沒算完，站起來，對著三個僧人說道：「這裡是大唐的客棧，這飯可是隻給大唐的人吃的，幾位要想吃個飽飯，出了門，往西再走五十裡回你們吐蕃吃去吧。」說完又對店小二兇道：「你要是敢給他們上菜，看我不拆了你的店。」

李秉原本不以為意，心道：這個人為何如此胡攪蠻纏，非要惹些事端。聽那人說道「往西五十裡」，忽然才反映過來，這是峨邊縣，已然到了大唐和吐蕃的過境邊了。原本兩國相雖有些，但大抵是大唐強吐蕃弱，隻是安史之後，大唐國力日漸衰弱，吐蕃卻正直鼎盛時期，短短三十餘年，已經侵佔不大唐領土，後來更是聯合原本唐朝的屬國「南詔」，頻頻在蜀挑起戰事。

這其中一重要的力量，便是吐蕃僧人。佛教自漢朝傳中國，而唐初才由大唐和天竺兩個方向傳吐蕃，雖然僅僅百餘年，但吐蕃僧人多習武參經，能忍常人不能忍之苦，加之武功又取大唐天竺兩家之妙，確實造就出無數高手。六十餘年前，吐蕃佛家修府高手「鬆贊乾布」統一吐蕃各族，吐蕃僧人就在其中下不功勞。這之後更是發展迅速，單論武學造詣，吐蕃佛家已經可以和漢傳佛教並駕齊驅。

客棧裡大多數人雖然不願意生事，但對於這看熱鬧的事，倒是樂意不，自然是無一人阻攔。李秉生日李唐王侯之家，對於國土喪失之恥，深有會，此刻激憤，也懶得去管這閑事。

那領頭的僧人見自己不待見，便對其他兩人說了一句吐蕃語，便站起準備離開。三人乾站起，年紀最的那人忽然用略顯晦的漢語低聲說道：

「武功不行，丟了國土；上厲害，耍盡威風。」說完也跟著另外兩人準備出去。

當時客棧眾人都盯著三人，無人說話，這聲音雖然不大，但卻足夠讓整個大廳的人都聽見。

剛才挑事的那人，似乎對這個回答十分滿意，兩步走上前，橫劍擋在門口，對著那小僧人說道：「你有種再說一遍。」

原本眾人隻是把這當做熱鬧看，但這僧人一提到「丟了國土」，眾人心中國讎家恨一時激，無一不願意看到這三個僧人被當眾辱。

領頭的僧人倒是榮辱不驚，對著褐人行個僧禮，說道：「師弟年莽撞，胡言語，在下替他陪個不是，還請閣下莫要見怪。」

褐人人還未說話，年僧人就已經站了出來：「我可沒說錯，何止武功差，更是小肚腸。連一碗飯都要計較。」說完便手去搶那人手中的兵刃。

褐人似乎料到他會手，一把將劍扔回左手，右手去拆那年僧人打來的掌法。這兩人手法奇快，顯然都是有些底子。

年僧人向前越出一步，又左手去搶那長劍，褐人隻得閃開。誰料這竟然是個虛招，那僧人右手早已攻向他躲開的方向，一掌擊中右。

僅僅一掌，褐人就被打飛，撞到門板上，吐出一口鮮。

那小僧人瞧也不瞧他，大聲道：「中原武功，不過如此。」

話音未落，大廳中有人卻大聲說道：「好一個『吐蕃宗渾天印』。」

李秉瞧去，正是那墨家三兄弟的老三墨染湖，而他二哥墨染河已經站起來。

「踏破鐵鞋無覓。三位『宗高手』，恐怕放不得你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