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嘉州，山嘉水嘉，冠絕天下，以得其名。書趣樓()

嘉州往西不遠，有一寺名曰「淩雲寺」，坐落在岷江、沫水、若水三江匯口一側的樂山上。寺廟簡陋，除卻幾間廂房農舍，便隻有峭壁上的一座涼亭了。

涼亭懸空而立，倒是不大，僅有四立柱，一條橫樑罷了。裡麵一桌兩凳，全是實木製造，泛著淺紅。相傳這涼亭隻用了一棵小葉榕的樹榦製作而，樹就地被雕亭裡的桌凳，倒是頗為奇特。凳子上的年依舊清晰可見，數來這樹已百歲有餘。

門口的左右兩顆立柱上分別雕刻著半片短詩，連起來是曰：

「寺出飛鳥外，青峰戴朱樓。摶壁躋半空，喜得登上頭。」

狂草字跡，瀟灑風流。

立柱頂上掛著一塊木匾，做工倒是比亭子細的多，看木料的，這匾額似乎是後加上去的，匾上亦是狂草，上書：「淩雲踏瀾」，落款寫著「岑參」，還有一枚方印在側。

踏瀾亭的桌上此時放著一個白玉茶壺，兩隻玉杯，再無別。亭裡站著一個年輕人，二十有餘，一白錦繡，手裡握一把正黃長扇，扇葉正麵上用小篆描著「驚蟄」二字，反麵寫著：「萬出乎震，蟄蟲驚而走。」正是驚蟄節氣名稱的來源。

白公子倚在木柱上，看著對麵的風景，背後另一人自山間小道大步走上來。他與公子年紀相近，但卻是肩寬背壯，麵相堅毅，顯然是習武之人。這人著淺黃武袍，手提青銅長劍。穿著倒是整齊，隻是角下方被撕掉一塊，斷開的絨線了出來，甚是紮眼。

武士抱拳正想說話，卻聽那公子頭也不回的說道：「趕了一夜的路，先坐下歇歇吧。桌上是方丈珍藏的仙毫新茶，喝起來略苦，但卻解的很。」

武士也不再說話，徑直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看著另一個杯子也空著，便也給他斟滿了。這口茶，確實略微發苦，但幽香瀰漫，好不提神。

那公子依看著對麵的山水，輕輕拍了一下亭子立柱道：「令徽兄，你知道對麵大佛的故事麼？」

喚作令徽的武士，本姓魚，看起來對著白公子很是恭敬。

魚令徽看了一眼對麵的大佛，心道這大佛不僅巨大無比，氣魄雄偉，更是比例勻稱，麵相端莊，但卻僅有從頭到膝，之下的石刻還未開工。

那白公子不等回答，搖了搖扇子，又道：「以前這三江匯口水流湍急，常常傾覆船隻。淩雲寺三代方丈，海通禪師，心存悲憫，想要借佛力鎮，籌錢新建大佛。誰知開工不久就有吏索要財，海通大師為維護善款，甚至自挖一眼以明誌。」

他合上長扇，輕輕的敲了兩下立柱：「可惜天不遂人願，剛剛開鑿到佛像的前，海通大師便圓寂了。其後幾位方丈雖都秉承誌，奈何五十餘年過去，這佛像還是沒有完。」

說到此，他輕嘆一聲：「凡事盡人事就好，其他的就聽天命吧。」

魚令徽嗯了一聲道：「三皇……嗯，公子教訓的是。」

白公子了立柱上的刺，低聲問道：「墨家那幾人沒找到他們麼？」

令徽站起，走到那公子邊：「找是找到了，卻不是兩敗俱傷的結果。墨家兄弟居然擒住了他們。我發現他們之後，原本打算殺了喇嘛，卻不想一擊不中，再沒了機會，功虧一簣。隻殺了兩人，最重要的那個卻沒能得手。墨家幾人似乎要帶他回巫州大營。」

白公子轉過來，長的很是清秀，他輕輕拍了拍令徽的肩膀：「能到這個地步，已經大大超出的我的預想，乾的不錯！」

魚令徽倒是很激白公子的讚賞，謝過之後，又道：「還有一個事要告訴公子，我在那裡居然看到襄王世子殿下。他和墨家兄弟在一起，也想要保護那個人。」

白公子聞言也略驚訝，卻又笑道：「好一個李秉，怪不得『襄王皇叔』怎麼找也找不到他，他留下字條說是去江南，結果卻來了蜀。哎！還是像以前一樣搗蛋。」

魚令徽湊到公子耳邊：「那我們要不要讓他從中幫忙，暗中殺了那人？」

公子著一江碧濤，沉默一陣，又道：「還是不要了，如今已經打草驚蛇，殺了那人也沒用。況且我和李秉一起長大，我知道他表麵雖然頑劣，骨子裡卻是善良，而且很聰明。這事如果告訴他，他一定猜的到我們的計劃，到時候未必會幫忙不說，反而可能會從中攪局。不去管他們了，還是按原計劃吧。」

令徽抱拳說道：「一切聽公子安排，我即刻派人去吐蕃散佈訊息。」

那人低聲應允下來，說道：「你去吧，就說那個人『也』死了，多傳幾個版本才會更像真的。」他說完，用扇子在手心裡敲打兩下，又道：「牟如贊普啊牟如贊普，你最喜歡的二兒子死在了益州地界，看你還不發兵來打？」

魚令徽單膝跪地行禮之後，便退下了。

白公子著他下山的背影，目略微發獃，搖了搖「驚蟄」扇。

「國事要儘力，才能穩住我大唐的基業。但自己的事也不能不上心，皇兄若是坐的穩寶座，那我便就是輔佐你一生的同母兄弟，若是坐不穩，讓我抓住了機會，那也不能沒有自己的倚仗。魚令徽啊魚令徽！有朝一日，你和你爹的勢力，將是我最的武。」

說完，他提起白玉壺，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