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大廳裡倒是變得熱鬧不，綠林好漢紛紛獻計獻策，有人提出把吐蕃宗連拔起，接著又有人計劃如何圍攻宗山門，一場喪事，儼然頂替了原本一月之後的法家大會。書趣樓()

李秉難得見到如此多的高手齊聚一堂，起初也聽的起勁，後來卻不住的去想這幾天發生的事。

第一件怪事就是那「峨邊縣」刺客的服，那種布料的織法，是皇家或者軍專用，尋常人家見都未見過，更不用說在市麵上流通。那個刺客想來跟大明宮不了乾係。此刻又在綠林大會見到了太子殿下的侍衛，如果這件事和朝廷沒有關係，怕是說不通。

他一直都在想這些事，堂上眾人的豪言壯語倒是模糊了。隻看安子興高采烈，似乎已經被說的熱沸騰。

忽又聽得薑繼坤朗聲說道：「那靜待各位好訊息了！」話音未落，不綠林豪傑已經奪門而出，為了六百萬貫的賞錢，這些人倒是分秒必爭。

李秉瞧得太子的護衛也要出去，便拍了安子的肩膀，匆忙追上。

安子回頭一眼嚴豪，不由詫異：李大哥怎麼這麼匆忙，不和嚴大哥打一聲招呼就走了。見嚴豪正笑著看自己揮手告別，便也抱拳拜別，跟上去李秉，隻是這一出門，卻連李秉的影子都瞧不見了。

太子護衛跟李秉使個眼，低聲道：」此不是說話的地方。」便帶著他走到旁邊小巷裡。

李秉還未開口，那人看了一眼巷無人，便已半跪行禮：「下太子詹事「革亮」，見過襄王世子殿下。剛纔在大廳不能行禮，還請殿下恕罪。」

「無妨無妨，起來說話吧。」李秉心裡有太多的需要解開，當下扶他起，問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革亮又看了一眼巷口，低聲回答：「太子殿下聽聞蜀有人作，便派我來打聽。剛到這裡沒多久，就聽說薑家出事了，於是便到了這裡探查，萬幸他們並不是針對我大唐。下了了這差事，也準備回京復命。」

李秉心道：原來是慣常巡查，倒是我多慮了。

「原來如此，蜀確實不太平，辛苦你了。」他原本想就此讓革亮離開，忽然又意味深長的看了革亮一眼：「對了，你向太子稟報的時候，代我轉告太子殿下，請他不要把我的行蹤告訴我父王。我在這裡逗留不久就會回去。」

革亮抱拳稱是，又道：「那我先出去，世子殿下稍等一會再出來，免得惹人懷疑。世子殿下也要當心，最近蜀不太平的。」

李秉點頭示意他先離開。卻不想革亮出巷口的時候跟安子撞個滿懷，兩人對視一眼。

他正上下打量安子，卻聽李秉在裡麵朗聲大喊「安子，我在這！」便不再多管，匆匆離開。

安子似乎對之前綠林大會還意猶未盡，此刻正是興起，神奕奕：「李大哥，你怎麼走的這麼匆忙，跟嚴大哥招呼都不打。」

李秉正要解釋，忽然卻想起什麼事來，一拍大：「這事稍後再跟你解釋，現在有個事要讓你去辦。」說完拉安子到邊，湊在邊低聲耳語：「剛才和你撞在一起那人，你去悄悄跟在他後麵，看他去了哪裡，見了什麼人。完事之後，到這裡來找我。」

安子一臉茫然，正要問為什麼，卻聽李秉又催促：「快去跟上，別讓他走遠了。你小心點，那人功夫不低，謹慎的很。」

「你瞧好吧，跟蹤這事是我的本行，還能出了岔子不。」此刻安子倒是被李秉的話激的技，對著他眨眼壞笑，當下便出了巷子。

另一邊，一間廂房寬敞富麗，裝飾，不過大紅的雲羅紗帳，的牡丹地毯，加上滿房的脂味道，倒是顯得有些俗氣。

房裡坐著一人，端坐在桌前，翻著書卷。

「吱~！」房門被推開，那人也不抬頭，又翻了一頁書：「你找來的這本『吐蕃史』倒是有趣，多數故事正史裡都沒有記載，我看的正在興頭上。」

新進房間那人聞言，便不再說話，畢恭畢敬的站在一旁，這人正是之前的太子詹事，革亮。

看書文士見他不說話，搖頭微微一笑：「我就是隨口一說罷了，倒不是讓你在邊上等著。怎麼樣，一切都順利麼？」

革亮抱拳行禮：「一切如殿下所料，江湖中人已經決定明日開始圍攻吐蕃宗山門。」

文士聞言，神大振，用書打在手掌上，一聲好，又道：「這件事，你辛苦了。現下一切都已經妥當，你回去跟太子殿下復命吧。太子那裡，自然有賞。」

革亮謝過恩，正要退出去，又轉回來：「對了，剛纔在薑家見到了襄王世子殿下，他也認出了我。事後我跟他說道是太子殿下派我來打探訊息，他似乎也沒有生疑。」

文士聞言卻比剛才更加驚訝，自言自語：「他怎麼又在！」說完拿起桌上的『長扇』在手心裡打了兩下，說道：「我知道了，這件事給我理，你回去向太子復命即可。」

革亮行禮後便退了出去。文士看著門已經關上，用扇子在手心上敲打半天，思索良久，忽然甩開扇子，用拇指指甲颳了一下扇葉，發出一串清響。

「萬出乎震，蟄蟲驚而走。蜀這顆雷已經降下，李秉啊李秉，你若還要糾纏，壞我大事，就怪不得我不顧年誼了。」

這人正是在樂山出現過的三皇子殿下——李述。

話說蜀原本熱，此刻烏雲滿天，又遲遲下不來雨，更加煩悶。李秉一人牽著兩匹馬坐在牆角，也覺得悶熱，想起安子之前解開腰帶，也想手去解，剛一到，又搖搖頭，手回來，隻是抻了抻領口。

他原本在回想這兩天的事，想要找出蛛馬跡，奈何卻一點線索也沒有，想著想著，卻想起了盈瀾兒，又擔心們三人去安北是否順利。

一晃三個時辰過去了，大雨遲遲不下，正是又悶又，好不難。這期間除了一個人以為李秉是馬販子，找他詢價，便再無別人理他。他原本生喜，此刻真是百無聊賴，竟坐在牆角，用指頭開始比劃《月劍訣》裡的劍法來。

又過了一會，安子總算回來了，累的滿頭大汗，氣籲籲。看李秉靠在牆角，便也坐過去，半靠在李秉邊。

他煩熱無比，當下便解開腰帶，用襟連連扇風。這一扇，倒是把一汗臭吹到李秉那邊。

李秉用手微微了下鼻子，倒也欣賞安子的率直，當下拿了水袋遞給他。

安子抱起水壺，猛灌兩口後砸吧一下，大喊舒服。一水順著角流到他懷裡，安子隨手一抹，長呼一口氣，說道：「哎天，這人可折騰死我了。」

不等李秉問話，他便一邊扇風，一邊用手抹了抹：「出了巷子，那人便在城裡繞了兩圈，從城東繞道城西，再是城北，然後又回到城西，真是累死我了。跟了一個時辰，那人最後纔去了一個地方，你猜是哪？」

不等李秉搖頭，安子拍大喊：「居然是院！我聽別人它『嫣紅樓』。我本來也想跟進去瞧瞧，誰知道地保看我這一穿的太寒磣，就把我擋了出來。我隻能在外麵等著。」

安子又灌了一口水，接著說道：「好在那人進去不一會就出來了，然後我跟著他去了城北的客棧，那人飯也沒吃，騎馬便走了，瞧方向，是要出城往北走，是長安方向。」

李秉聞言著下，一臉狐疑，忽然心生一計，猛拍一把安子的背，說道：「安子，想不想當一回大爺？」

安子本在喝水，被李秉拍的嗆了一口，連咳兩下：「我當大爺？」

李秉一臉壞笑：「這兩天一頓好飯都沒吃上，一會我們就去找個冤大頭，好好一頓，再給你置辦衫，養足神。今天晚上便要『夜訪嫣紅樓』！」

蜀風商會的客廂，薑尚義走到一間屋子前，環顧四周後，才悄悄進。

「怎麼樣，舅舅，有什麼發現麼？」

和他同坐在小書房裡的另一人，一「小功喪服」，端坐在桌前。要是李秉在此，一定會認出他來，正是之前在道上遇上「臉上有刀疤，背著寶石彎刀「的那人。李秉最初便是從他的馬隊那裡知道蜀風商會出了喪事。

這人名「秦茂聰」，早些年江湖人稱：「漠上靈狐」。原本是在甘州一帶販私鹽起家，後來朝廷平叛時候，捐了五百貫錢，被封了個「九品陪戎副尉」的虛職，才便得洗白，開始乾正經買賣。

他有一個妹妹「秦兒」，不僅長的天生麗質，文墨也多通一些，在他洗白之後，開始幫他管賬，後來在生意中結實了當時蜀風商會的繼承人薑承乾，一來二往，生了愫，便心甘願做了他的妾室，嫁過去第二年就生下了「薑尚意」。

按理薑尚意原本是庶出，誰料過兩年，蜀發疫，原配去世，隻留下一個兒。當時薑承乾另外四個妻妾中，隻有秦兒一人產下男丁，便母憑子貴，做了繼正房。之後薑承乾接任了會長，薑尚意在年禮之後便可名正言順的以『嫡長子』的份為繼承人。奈何薑承乾便去世時，他還差半年才能行年禮，按家族規矩當由其弟薑繼坤接任代會長。

這些都是外話。且看秦茂聰聞言，略微搖頭，用拇指颳了刮：「沒有中毒的跡象。上一共中了四拳，但隻有兩拳是致命傷，另外兩拳似乎被你爹擋開了，沒有傷到要害。從傷痕倒看不出來是哪家的功法，但肯定的是，殺他的那人，武功雖然高，但一定不是『宗若旺』那樣的高手。倘若真是若旺出手，那兩致命傷絕對不是震斷經脈這麼簡單，也斷不可能有兩拳打偏。」

他頓了頓：「按理說，這樣武功的人，差不多和你爹爹旗鼓相當。如果你爹有防備，至要拆上五六十招才會見分曉，不可能毫無聲息的死在自己的房間！隻怕當時你爹爹全無防備！」

「你還是懷疑二伯？可是二伯不習武功，連我也打不過。」薑尚意聞言皺眉，又說道：「更何況二伯平日裡對爹爹是很好的。也禮讓。」

秦茂聰搖頭，微微一笑：「你江湖資歷尚淺，不懂這些勾心鬥角的事，若是兄弟深，絕不會禮讓。隻有心生隔閡，才會如此小心事。更何況，他家『崇景』隻長你三歲，他為自己兒子打算，也是理之中。這些勾心鬥角的事，遠比你想象的厲害的多，也不堪的多。」

他說完這話，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略顯低沉：「你難道不記得當時我們是借誰的手，將染病婢做過的糕點送到你大孃的裡麼？江湖鬥爭，遠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薑尚意聽完，臉漲得通紅，滿是怒意：「我當時隻有三歲，什麼也不懂。這事你休要再提，免得被旁人聽去！」

秦茂聰看他發怒，倒是心滿意足，心知這個例子正中要害：「我隻是告訴你，當年我和你娘為了你的前途，不惜利用親兒子去陷害相甚好的一家姐妹。更何況現在是親兄弟爭位，沒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

薑尚意知道自己說不過他，便道：「可是二伯的武功，確實是打不過爹爹啊的，即便襲，也絕無可能。」

「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事，除非……」秦茂聰頓了頓，忽然兩眼放：「除非他有個幫手，借著他接近你爹，也並非不可能。」

他用食指了眉：「要是能把他引出來就好了。」說完，又了額頭：「或者……讓他自現原形也不錯……嗯……我有辦法了。」

秦茂聰走到書桌前，微微研墨，出一張信箋，撕下一溜，寫到：「事敗，酉時末刻老地方見。」

剛寫完，卻又搖頭，自言自語：「不好不好，事如果敗落，一早便要逃，不會等到酉時才見。這老地方也太含糊，不僅要跟蹤他，更萬一沒有一個老地方，豈不是惹他生疑。」

他拿了火摺子，準備點蠟燭燒掉這紙。剛點燃一瞬間又一口吹滅，徑直把紙張塞到裡吞下，瞟一眼薑尚意，似教非教的說道：「差點壞了事，要小心為上。」

大白天，若是房間裡火摺子亮了，多會引人注意些。秦茂聰連這個都考慮下來，不得不說是謹小慎微。

說完，便又撕下一條，寫到：「秦茂聰在查你，酉時末刻園北柳樹下見。」

薑尚意看他寫這一句，拍手好：「舅舅把自己寫進去，實在是妙。若果真是他做的，那他最害怕的就是舅舅了，這招真是妙。園北柳樹那裡僻靜，也不惹人懷疑。」

秦茂聰本也很滿意，忽然又搖搖頭：「還是不好。」便紙條一團，遞給薑尚意。

薑尚意滿臉疑，卻聽秦茂聰說道：「總不能全讓我一個人吃了吧，這種事，你也要學著做啊。」

他看舅舅這時候還有心開玩笑，也無奈的閉眼搖頭微笑：「怎麼不先教我點有用的東西。「說完便吞下紙條，臉作一團：「原來墨是這個味道，有點，實在是不好吃。」

卻見秦茂聰又寫到：「秦在查你，酉時柳下見。」寫完之後，還滿意的點點頭：「差不多了。」

薑尚意看的也連連點頭：「厲害！厲害！單單寫個秦字，明明就指的是你，就算別人撿去了，也讀不懂什麼，這倒是像幹壞事人應有的謹慎。哈哈！那我們怎麼把這個給他。要我趁他不在扔在他桌上麼？」

秦茂聰聞言，搖頭笑道：「你啊，要是能趕上你娘一般聰明就好咯。」說完似乎想起了什麼往事，又低聲道：「這也不怪你，浦兒走的早，舅舅在甘州，也顧不上你。從今天起，我便來教你罷。」

他一邊把紙條捲卷，一邊說道：「扔進房間太過刻意，凡是還要不留痕跡的好，最好讓他自己發現！」

說完，便把紙卷遞給薑尚意。

「你把這東西，在他碗底，吃飯的時候，他自然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