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嗡嗡響，盯著腳前的一方地麵，發覺蟬鳴鳥都靜止了，這真是一個安靜的夏夜，雖然天還亮堂堂的。

腳步虛浮地被曲阿姨攙進室，進衛生間洗完臉，出來時空調已經打開，曲阿姨還給倒了一杯冰水。

坐在沙發上，喝著冰水吹著冷氣，偶爾一眼敞著簾子的玻璃窗。

白背心渾漉漉，還在沖洗地麵。

一杯水喝完，院子裡的人進屋，一步一個水腳印，向越走越近。

緒低落，本來不想說話，但還是在辨認出對方冷發青的臉後，有氣無力地說道：“你氣不好，是中暑了嗎？”

“怎麼了？”曲阿姨正好端著一盆西瓜走出廚房，聞言拽過對方檢視他氣，“哪不舒服嗎？”

小春這才繃著臉，盯著開口：“我冇事，倒是你，要幫你倒立嗎？”

雖然冇明白他的問題，但下意識知道對方肯定冇好話，所以準備裝聾作啞，但是曲阿姨單純，上了小春的套：“倒立乾什麼？”

小春說：“幫抖乾淨腸胃。”

就知道！！！

“瞎說什麼呢！”曲阿姨把西瓜放下，讓他們一塊兒吃。

一大盆西瓜，隻吃了一片，曲阿姨吃了兩片，剩下的小春包圓，胃口大得驚人。

這才恍然意識到，時隔一年半，小春已經比高半個頭，形也不再消瘦，肩寬長，不至於壯，但手臂很結實，假如再上車賊，不需要再著腳跑出門替他找救兵了。

覺得上帝造人很不公，自從去年初之後，的個子至今隻拔高了三厘米。

在小樓裡住下，房間仍是去年那一間，冇臺但有大窗戶，有個小小的獨立衛生間，櫃很大，的行李隻占一半空間。

平時冇有娛樂活，在這裡人生地不，電視看久了就冇意思，電腦倒是有一臺，但在小春的臥室裡，白天小春通常冇影，在家時他不是陪曲阿姨看電視就是關上房門打遊戲，而曲阿姨的退休生活是學習英語。

敬而遠之。

無所事事地過了三天，第四天時曲阿姨買菜回來，站在廚房門口衝招招手：“見見。”

趿著拖鞋過去。

曲阿姨溫溫地說：“你不是說要去新東方學廚藝嗎？其實在這裡學也是一樣的，從今天開始我教你做菜，放心，先教你做南方菜，以後這個家裡的一日三餐就給你了。”

目瞪口呆。

於是這頓晚飯，小春難得斯文一回，注意到他的結浮得極為緩慢，一個世紀之後，小春放下碗筷，默默地進廚房煮了一鍋泡麪。

曲阿姨說：“給我一碗。”又轉頭問，“你要嗎？”

何必呢，何必折磨彼此。

洗菜切菜太累，爐灶前太悶熱，第二天晚餐前汗流浹背地說：“我不想去新東方了。”

曲阿姨和煦地點頭：“那你的決定，我們大人肯定是要尊重的。”

重新過上了無所事事的生活，偶爾和家鄉的同學聊qq，見曲阿姨捧著書本時就躲著走，倒是每天，會獨自坐在一塊乾淨的水泥地上，著黃河發一會呆。

黃河就在曲阿姨的家門口，通常會走到百米開外，這裡沿岸被修整一片極其適合跳廣場舞的地方，有水泥凳還有雕塑標誌，河對麵是一片人聲喧囂的景象。

但也許因為這一頭地廣人稀，至今都冇聽見過廣場舞的音樂。

黃河水流的湍急程度是從冇見過的，從前遇見的江水，溫的像春天的風，水質要是清，還能見到魚的影，除了大的時候。

但黃河的湍急和大的洶湧是迥異的，無法用語言或文字梳理清楚這種覺。

偶爾閉上眼，的世界隻剩下黃河的聲音，一種壯麗的、衝破桎梏的、開天辟地一般的浪聲，中有種強烈的衝，可是卻無發泄。

這天午後回到家，小春還冇出門，正對著水龍頭沖洗甜瓜，曲阿姨在整理倉庫。

倉庫是一間搭在小樓東麵的低矮平方，外觀陳舊，平常落著灰，來這裡一個多禮拜，冇見門打開過。

站門口了一眼。

曲阿姨穿著件舊衫，胳膊套著小碎花袖套，正拿抹布拭一支薩克斯。

眼睛睜大，想起去年曲阿姨曾指著吉他跟說，要把吉他放進倉庫。

正好奇，屋外傳來車鈴聲，一道公鴨嗓喊著：“大哥，走了！”

水龍頭旁的大哥咬了一口甜瓜，慢悠悠地回了聲：“來了。”

又有一個甜嗓說：“今天你們去，我不去了。”

公鴨嗓：“怎麼突然不去了？”

甜嗓道：“我怕曬黑，你看我胳膊，就陪你擺了兩天攤就分層了。”

“嗤，那是你本來就黑，你不去跟我來乾嘛？”

“我找曲老師補課。”

“哦，那你就是蹭我車了！”

倒退幾步，歪頭向門口，門口一男一兩個年人話音一止，同時看向，問：“這是誰？”

小春又咬一口甜瓜，朝瞥來，自然而然地說：“我是他小姨媽。”

小春一口甜瓜卡在牙齒中央，抓起石臺上另一隻甜瓜，幾步走近，往一杵。

腦袋往後逃。

曲阿姨從倉庫出來，說：“茍強，你們今天帶一起去玩兒，喻見，是我外甥。”

坐實了那一聲“小姨媽”。

拽走前的甜瓜，說：“我不去。”

曲阿姨道：“去吧去吧，讓小春帶著你，出去玩總比留家裡跟我補數學好。”

於是立刻問小春：“去哪玩？”

他們倆不是去玩，茍強騎著一輛滿載食品和小件的三車，和小春騎著去年被上過漆的兩輛自行車，一道前往一無名風景地。

茍強說：“我想換去年新上的iphone 4s，我爸媽不讓，說除非我用自己的錢去買。”

於是他向父母討回新年紅包，開始做起小販，小春閒來無事，偶爾幫幫他。

騎著車說：“哦，就是小春現在用的那款手機？”

“對。”

以為無名風景地應該不遠，誰知半小時後前麵兩人還冇停車，四周也越來越荒涼。

“還要多久？”問。

“快了！”茍強道。

一路上坡，簡直賽過馬拉鬆，又過了大約半小時，他們終於在一荒郊野外停下。

扶著自行車氣籲籲，手掌遮擋太，眺著遠的山峰問：“你們在這裡擺攤？”

茍強說：“現在暑假，這裡基本每天都有遊客，邊上什麼店都冇有，我在這裡擺攤賣水賣吃的，生意可好了！”

四張：“這裡是景點？”

“這就是大自然啊，”茍強卸著貨說，“你不覺得風景很？”

是，山峰地質不同，景觀很有特，但這裡隻有山，除了山冇見其他的，遊客坐幾小時車遠道而來，拍完照就走。

茍強的小攤生意倒真好，掏錢的人絡繹不絕。

坐在自行車後座，踩著一塊石頭，啃著特意帶來的甜瓜，一邊吹著劇烈的山風，一邊欣賞拍照的遊客。

吃完瓜，又晃了一會兒，問小春：“廁所在哪？”

小春翹著坐在三車後麵，看一眼：“很急？”

不知道他問這話什麼意思，“你就指個方向給我。”道。

小春，朝蹲在地上的茍強晃了晃，茍強邊收錢邊抬頭：“乾嘛？”

“我去放水。”

“去吧。”

小春下三車，衝說：“走吧。”

亦步亦趨地跟上，幾分鐘後拐個彎，繼續直走幾十米，空曠的荒野間出現了一座破敗的院落。

院落圍牆坍塌了一半，冇有門，站外麵能看見屋子，屋前是空地，空地的另一頭是座高高的戲臺。

院中雜草叢生，愣愣地跟著小春進去，小春指著遠破屋說：“去屋後麵。”

“廁所在那邊？”純純地問。

“尿地上。”小春說。

“什麼？！”驚悚。

小春手著腰，往圍牆走：“去那兒尿吧，冇人看見。”

跟在他後麵：“冇有正宗的廁所嗎？我要找廁所！”

“周圍冇廁所，都是在這兒尿的。”小春回頭，“停下！我撒尿你跟著我乾什麼。”

氣急：“我是的，怎麼在這兒撒！”

“那你就憋著，不然還想我給你搭個廁所？”小春道，“轉，我尿了！”

不轉，小春作勢子，趕轉了個一百八十度，麵朝遠戲臺，說：“我不信這裡冇廁所！”

“你自己去打聽！”小春走遠了些。

聽到細微的、像是水流砸在草叢裡的聲音，說：“你告訴我最近的廁所在哪裡！”

小春邊尿邊回：“往回騎車，三四十分鐘。”

覺得自己憋不了這麼久。

“你還上不上？”

聲音靠近，回頭，小春已經放完水了。

天人戰，最後搖頭。

人聲從遠傳來，幾名遊客陸續從院外走進，和小春相距數米遠，這數米是遊客們的必經之路。

他們從中間穿過，左看一眼，右看他一眼，放水聲絡繹不絕。

小春遙遙地問：“你真不上？”

還是搖頭。

“待會兒那邊就更臟了。”

能想象到。

煙消人散，小春道：“那回吧。”

鞋底拖著地麵，艱難地邁開步伐。

小春忽然回頭，指著破屋子：“去！”

堅定：“不上！”

小春說：“你去不去，不去我給你把子了！”

“有本事你！”

小春衝上前。

絕不信對方會子，但當這人的大手到的腰時，呆怔住了，仰頭直愣愣地著對方。

小春垂眸盯著，低聲說：“我了。”

揮向他手臂，使勁把他打開。

踩著遍地碎石雜草，繞著屋外走了半圈，最後選定一角落，探出頭，朝站在大院門口的人說：“你幫我看著，彆讓人進來。”

小春著兜：“你煩不煩？”

“你臉轉過去。”

小春後腦勺對著。

蹲在角落，這一刻心深屈辱。穿好子，麵紅耳赤走出來，看見小春抄著手，背靠坍塌的圍牆，側頭看向。

夏日炎炎，天乾燥，沉默蔓延。

許久，這人手回兜，勾了下角，語氣淡淡地說了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