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冬》第21章 第 21 章

的高考分數差三本線七分, 當初說要複讀,小春第二天就跑去學校替打聽了, 曲阿姨也聯絡了兩位舊同事,最後建議去一所鼎鼎有名的高複學校。

雖然這所學校離家極遠, 位於某鎮非常偏僻的地方, 但它實行全封閉式管理,學生進以後除了學習, 其他什麼都冇法做,師資力量也相對雄厚,因此每年的高複升學率很高,全國各地的家長都會把考生送來這裡。

曲阿姨和這所學校的一位老師是好友, 這次會送去上學, 一是不放心, 二是想和好友聚聚,順便能囑托好友關照一下。

所以和曲阿姨約在當地高鐵站頭, 還帶了許多禮過來, 全是父母為了謝曲阿姨而買的。

上車後吹了會空調,涼快不。把在額頭的碎髮往後麵撥了撥,從雙肩包裡拿出一個已拆封的手機包裝盒。

春問:“你買的?”

“我爸媽剛給我買的。”

父母給得很突然,大約是想製造驚喜,所以在臨上高鐵前,才把這份大禮

覺得有趣, 明明冇考上本科, 還要多耗費一年的時間和金錢去複讀, 父母卻好像考上清華北大一樣開心,最近天變著花樣給進補,母親還拉上街給買了一堆好看的子。

用了這麼多年的2g諾基亞,也終於在今天換了4g的智慧手機。

父母真是痛下本了。

愉快地打開包裝盒,對小春道:“我剛在車上想換手機,發現手機卡大小不合適。”

“帶剪刀了嗎?”小春問。

“冇,有指甲鉗。”說。

春剛準備拿起的新手機,聞言,他手調轉方向,拾起座椅上的盒蓋,先朝著的臉蓋了一下,再把手機蓋上。

白了他一眼,抹抹被蓋子到的臉頰。

車子在這時突然急剎,小春帶著的手機撲向前,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萬幸虛驚一場,小春平安坐穩,的手機安然無恙。

司機出頭,朝不長眼的路人一頓國罵。

指責小春:“讓你係安全帶你不繫!”

春把手機盒還給,依舊不去係安全帶。

和小春吵鬨了一路,在曲阿姨耳朵快不了的時候,車子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學校的位置是真的荒涼,位於小鎮邊緣,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想上街隻能走半小時路去公站,再等半小時一趟的公車。

以前從冇住過校,這還是第一次。寢室六人間,空間較狹小,盥洗需要去樓層的公共衛生間,臺牆壘得很高,足足到肩膀,吹涼看景不用想了,整環境看起來有幾分堅苦。

曲阿姨去找那位好友,問未來的室友借了一把剪刀,然後開始整理的床鋪。

春坐在書桌前替剪手機卡,跪在上鋪鋪床,探出頭叮囑:“你小心點,彆給我剪壞了。”

春頭也不抬地揮揮剪刀。

鋪完床單開始套枕套,又探出頭:“剪好了嗎?”

春冇回答,扶著護欄,半截子往下麵書桌探,小春忽然長手臂,抓住垂掛下來的頭髮。

歪著腦袋朝他手背一拍,小春起,一下跟臉對臉。

“鋪完床了?”小春手掌輕按的頭頂。

護欄:“快了。”

他手指隔著的頭髮,在頸間,過了兩秒,他另一隻手往上,手機眼睛和鼻子。

“你用用看。”小春說完纔將放開。

拿著手機進床裡麵,了一會牆壁,才冷靜地點開手機。

微信已經註冊好了,的名字和頭像都好隨意,再看聯絡人,隻有一個小春。

頭像閃現一個紅“1”。

春:“快鋪床。”

這就是人生中收到的第一條微信。

晚飯吃食堂,食堂就一個,每個視窗排長隊,菜不多,口味也很一般,因為冇競爭,所以食堂老闆從不下功夫。

吃慣了父親的廚藝和曲阿姨時不時的創新,在吃的方麵,不挑剔,但也講究口味,這頓飯吃得有些擔憂將來。

曲阿姨從中找尋優點:“好在這裡比較衛生。”

點點頭。

晚飯過後,曲阿姨就帶著小春走了。

如今是八月底,小春先前對他父親說想再多陪陪外婆,所以把去英國的時間推遲了。

方檸萱這回也去英國讀書,因為小春推遲了離國時間,如今也還冇走。

今天小春回去,馬上就要準備了。

這些都是曲阿姨在吃飯的時候說的。

四周好像一下子變得空空,送完人,有些茫然地在這所麵積不大的學校走了一圈,走到月上柳梢,才拖著沉甸甸的腳步回寢室。

在這所學校裡,不存在學習以外的事。夏季天亮得早,每天清晨剛見就得從床上起來,晚自習十點結束,但寢室十二點熄燈前,書本還在沙沙翻頁。

一日三餐隻能吃冇任何花樣的食堂,學校出不去,周圍外賣,閒雜人等也不允許放,偶爾有同學一個外賣,隻能去學校角落接頭。

起初幾天還能適應,一兩週後,隻能痛苦忍耐。衝勁是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消散的,就像一隻氣球,開始時鼓鼓囊囊,後來會一點一點癟下去。

怕在不久後的某一天,就會啪嗒一下掉地上,打回原形。

幸而把家裡的吉他帶來了,偶爾能出一點點時間,在無人彈幾下,每次音符從指尖閃出,彷彿還能聽見蕪鬆鎮的黃河浪濤聲,驚於窯山的險峻和壯麗,聞到老家的滿城桂花。

九月了,在這座陌生的小鎮看不見一株桂花,小春也已經離開了。

發起呆,努力維持氣球充盈的樣子。

這天中午正跟同學在食堂吃飯,突然收到一條微信。

“你們學校不放外人進?”

看著對方的頭像回覆:“對啊,怎麼?”

“你出來拿下東西。”

心臟開始咕咚咕咚。

“你在我們學校門口?”

“嗯。”

撂下筷子往外衝。

秋風蕭瑟,踩著清脆的落葉一鼓作氣跑到校門口,小春穿著件短袖t恤和牛仔長站在鐵門外,視線牢牢鎖著

跑近,著氣,抓著鐵門問:“你不是走了嗎?”

“後天走。”

“那怎麼跑這來了?”

“我跟外婆說跟同學去旅遊,旅遊完直接飛英國,行李已經提前寄走了。”小春道。

“哦……”

過了兩秒。

“午飯吃了嗎?”小春問。

搖頭:“還冇。”

“我給你買了飯。”小春拎了拎手上的袋子。

手去接,小春收回袋子問:“找個地方吃?”

想了想,說:“後門那邊有個柵欄。”

後門圍牆,底下是磚,上麵是鐵柵欄,外賣通常隻能送些煎餅果子之類,因為鐵柵欄太小,大部分快餐盒塞不進,也不可能往上拋,先不說會不會摔爛,這柵欄太高了。

春帶來的午飯,很不幸,全是不符合遞送尺寸的。

春把塑料袋紮,嘗試遞單個的飯盒進來,就差這麼一小節寬,可惜了。

湯碗更不用送了,直徑一看就不合適。

說風涼話:“我們學校的防範意識可強了。”

“還是不夠。”飯盒都放牆磚上,小春說著,把盒蓋遞進來,再隔著鐵柵欄給夾飯夾菜。

吃了第一口,才覺得這段時間被打的味覺又起複了。

春買了不吃的,有蝦和紅燒豬蹄,兩樣炒時蔬,一份加辣加醋的涼拌菜,還有一盒海帶排骨湯。

春冇吃午飯,給每份菜都夾一點後,他才捧起自己的飯盒。

“你一個人來的?”邊吃邊問。

春點頭。

“住酒店嗎?”

“小賓館。”小春說,“這鎮上冇什麼酒店。”

“方檸萱呢?”

“上個禮拜就走了。”

“你機票都買了?”

“嗯。”小春給夾一塊排骨,又問,“喝不喝湯?”

咬著,看向湯說:“喝不著。”

春舀起一勺,從柵欄裡遞進去:“過來。”

看他一眼,小春神如常:“不喝?”

喝下他餵過來的這一勺,好鮮。

一回生兩回,小春繼續喂喝足半完,剩下的全被小春仰著頭一飲而儘。

收拾著餐盒,小春說:“晚飯的時候再過來。”

也不多問,點頭說:“我們五點十五下課。”

“嗯,我在這兒等你。”

五點十五下課,兩分鐘就跑到了後門,晚飯時間隻有四十分鐘,小春先給夾菜,又問了問的功課,等吃得差不多了,他才吃自己的。

第二天,冇去食堂買早餐,頂著初升的旭日,吃完小春買的湯包和豆漿後,纔去教室早讀。

中午依舊在後門吃飯。

晚餐的湯是提的鹹冬瓜湯,小春仍舊一勺一勺親自喂想問他為什麼不帶吸管,話到邊,又和冬瓜湯一起嚥了下去。

春說:“我明早走。”

“你怎麼去機場?”問。

春道:“先高鐵到市裡,再坐機場大直達。”

“時間算準了嗎?彆晚了。”

“不會。”小春說,“還有一點湯。”

他舀起一勺,再次喂進來。

含著勺子,小春在頭頂道:“專心學習。”

正想說彆學老媽講話,小春又低聲道:“我再等一年。”

那口湯彷彿卡在了嚨裡,抬頭,對上他專注的眼神,忽然失語。

從前一直認為,他們家裡的人是冇有任何學習天賦的。

父母學曆不高,年紀輕輕就外出打工,攢到錢後就在市裡開了一家小飯館,從寂寂無名到在當地小有名氣,花費了他們十幾年的時間。

家相反,表妹一家都是學霸,姑姑和姑父名牌大學畢業,作為時政記者常駐國外。已過世的表哥在大學讀播音主持專業,績優異。表妹就算不用心聽課,臨時抱佛腳也總能順利通關。

有時候會怪天賦這個東西,但天賦有定數,努力卻是無定數的。

無定數就意味著千萬種可能,所以要攥最期待的那一種。

之後的日子,每天五點半起床,夜裡零點後才睡,吃飯搶時間,上廁所腦子也在轉,走路,吹頭髮盯著書。

路要自己走,冇捷徑也冇助力,鞋磨破了不能停,痠疼了也隻能咬牙,這世上的大部分平庸之人都是這樣過來的,想得到就得付出勇氣和毅力。

著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秋去冬來,春暖花開,四季迴,萬復甦之後,再次走進一年前曾經曆的考場。

六月下旬,高考績出爐,過了二本線。

父母不敢置信,喜得差點把家裡房子拆了,打算擺三天酒替慶祝。

報完自己的喜,就鑽臥室裡給小春發了一條微信,小春整個六月都在考試,近期要拿證書,七月初才能回國。

翻他朋友圈,冇幾條容,多數都與學校和運相關,有幾張合照,他和眾人穿著籃球服勾肩搭背。

又去看方檸萱的朋友圈,方檸萱最新發的是預科畢業舞會的照片,有和彆人的合影,也有和小春一起跳舞的抓拍照。

茍強還在下麪點讚,說方檸萱又漂亮了八個度。

春終於回覆微信:“我要先去趟柬埔寨再回國,我媽病了。”

返回聊天框。

“阿姨什麼病,病得重嗎?”

春:“了一個小手。”

柬埔寨的醫療資源相對落後,小春不放心,所以他暫時歸期不定。

後來在家裡彈了幾天吉他,高複班的好友們拉了一個群,邀一起去泰國旅遊,不跟團,他們自己做攻略,時間一週左右,人均花費不會太多。

這埋頭苦讀書的一年,多了一筆意想不到的收不知道上傳到網上的歌,彆人聽一聽,下載下載,就能分到錢。

這筆意外之財對目前的來說金額不菲,足以支撐的出國遊。

因此答應下來,再抓時間辦護照,護照到手後,好友們也把攻略做齊了,七月出發去泰國曼穀,臨行前父母銀行卡裡打了幾千元,錢足夠,他們也不聽。

這是第一次坐飛機,行至高空時,看見厚重的雲層,彷彿開窗就能踩上去。

又想起了黃河和那座地形獨特的山。

世上風景萬千,如今在這方小世界看到的還遠遠不夠。

他們一行人,五男三,其中兩個男的是書呆子,另外一個男的和同學甲是,剩下兩個男的,格外向開朗,是這次旅行的組織者。

同學乙相伴一路,吃吃喝喝聊聊天天,就到了曼穀。

把東西放酒店,洗漱一番後,晚上他們一行人去逛夜市。

生胃口小,看見什麼好吃的都買一份,拍完照後再分著吃完。

也拍了幾張照,發了一條朋友,玩到走不路,他們幾人才返回酒店。

先洗漱,著頭髮出來的時候,同房的同學乙說:“你有好幾條微信。”

“哦。”

坐床上拿起手機,先看到母親發的語音,聽完後回覆,然後才點開小春的聊天框。

春問:“在哪裡?”

擼幾下頭髮,拿下巾,趴床上回覆:“泰國啊。”

春:“冇跟我說。”

正想要怎麼回覆,小春又發來一條:“跟誰一起?”

:“同學。”

春:“高複班的?”

:“嗯。”

“幾個人?”

“八個。”

“跟團嗎?”

“自由行。”

“有男有?”

“五男三。”

手機冇了靜,頭髮冇乾,水珠往床單滴,前的床單一片水漬。

剛把的這塊揪起來,微信又響了。

“泰國哪裡?”小春問。

回覆:“曼穀。”

“知道了,早點睡。”

之後再冇訊息。

把揪起的那塊床單,然後靠在床頭看電視,等室友洗完澡出來,再去吹頭髮。

直到第二天早上,手機纔再次響起,是男生催們起床吃早飯。

曼穀天氣太熱,一上午玩得滿頭大汗,中午他們回酒店洗澡,再調整下午的行程。

小睡了一覺,醒來時當地時間一點鐘不到,有一條未讀微信,點開來。

春:“你住曼穀哪裡?”

把酒店名字發給他,不知道他問這個乾什麼。

春:“晚上早點回來。”

想了想,不太確定地回覆:“乾嘛?”

“我晚上到。”

一怔。

下午的行程心不在焉,隻知道跟著他們走,偶爾拍幾張照,食隻吃幾口。

天黑前看了看時間,提前離隊,攔了輛車前往車站。

從柬埔寨暹粒到泰國曼穀,乘國際大車隻需七小時左右,今天才知道。

到了車站,給小春發了一條微信。把雙肩包朝前背,翻出一瓶驅蚊水往上噴了點,然後不停地甩手甩腳,以防蚊子叮咬。

甩到一半,有人名字。

“喻見。”

回頭,語氣自如地問:“飯吃了嗎?”

“冇。”小春說。

“那一起吃。”道。

春從夜中走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線原因,覺得他曬黑了不,也比一年前,他們最後一次見麵時,更加高壯了。

他們冇在這裡多耽誤,的在攬客,他們了兩部。

車速很快,兩輛的有時並行,有時一前一後,風把頭髮吹偶爾會看見小春在前麵回頭。

又疾馳了一段路,前麵那輛的突然停靠路邊,拍拍司機肩膀示意,司機隨後也停靠了過去。

司機問對方泰語,問小春:“怎麼了?”

春說:“車壞了。”

那輛的發不起來,司機朝小春解釋加比劃。

“冇事。”小春把錢付了,向的司機說了幾句話,然後他搭著後背說:“你上前點。”

“你要坐我這輛?”邊問邊往前

“反正還剩一點路。”小春說。

春雖然高大了些,但和司機都很瘦,一輛托車坐三人也勉強可以,隻是不知道這裡規是否嚴格,不過白天時也見過一車載三人的畫麵,大約不被警逮到就冇事。

了上來,明明是開放的空間,卻覺得一下風,連呼吸都變得張。

托車猛得發穩穩地被夾在中間。

抓著書包肩帶,盯著司機的後腦勺,風再次把頭髮吹看也看不清。

後的人慢慢環住的腰,然後將頭髮順到腦後。

“橘子味。”小春在頭頂說。

說:“我噴了驅蚊水。”

“什麼?”

風太大,剛纔那聲小了,重複一遍:“我噴了驅蚊水!”

“唔。”

大約是說了一聲“唔”吧,聽得約約。

然後,頭頂被輕輕地了一下。

有些不太確定,於是看向托車的後視鏡。

照得不全,但看見,小春再次的頭頂心,挲了兩下,之後冇再離開。

脖子僵,像被擰了發條,張地也不能,當過了許久,後的人離開的頭頂時,發條把手一鬆,的脖頸彷彿自向後轉。

仰頭,目失焦冇找準位置,最後到他的下

頭迅速轉回來,呼吸也屏住了,回味剛纔那一下,好像有點刺,他有鬍渣。

正神遊,忽然被人掰過臉。

後的人一手托在頭側,一手掰起臉頰,在什麼都冇看清時,他直接低頭吻了下來。

跳過溫,他|舐了一下後,生疏地闖進了的牙關。

的一瞬間,過了電,毫無支撐,隻能攥住書包肩帶。

托車疾馳在夜晚的車水馬龍中,曼穀的熱浪洶湧又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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