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月滿西山》第一卷定西風雲起第十三章天為誰春【三】

集英鎮,中軍行轅。

劉睿影拿著查緝司發來的封口有硃砂印記的函,遲遲不肯開啟。

說起詔獄,本就是平平常常的監獄,各地皆有之。集英鎮因為地邊界,魚龍混雜也特設了一所詔獄。謠傳就在那祥騰客棧的地下,每晚都借著大廳裡唱戲喝酒劃拳的嘈雜之聲作掩護,拷問刑犯。

各地的詔獄雖說都較為森,可也遠遠算不上恐怖。更沒有『下了詔獄活死人』一說。畢竟還是有不人被查清了冤屈,麵麵的走出來的。

至於中都查緝司的詔獄一開始也和各地無異,直到現任掌司衛啟林履職。

風聞言事。

可不要小看了這四個字。

這是衛啟林繼任後下達的第一條掌司手諭。

何為風聞言事?

便是那無無影的事,隻要你聽說了就可以逐級或越級上報,即便後來查實原委此事並不存在,那也無妨。坐實嘉獎,不實無罪,廣開言路,人人揭發。

這便是風聞言事。

從此往後,各地的舉報信比這定西王域冬天下的雪還厚還。可要說坐實了像雪般無暇的,怕是十不存一。

衛啟林在為掌司之前就是個迷。

按理說如此重要的職自然是有能者居之。既然有能,那便不會是寂寂無名之輩。畢竟無論在哪,能力和名聲都是畫等號的。不然何來盛名之下無虛士之說?

有人說他是以前皇朝時期的宮太監,皇朝覆滅後擎中王全盤接手了皇都,自然也接納了這批皇朝舊人,而後又栽培了多年。

有人說擎中王一直都未曾婚配,是因為他有龍之好,斷袖之癖……衛啟林就是他最得寵的臠。

這些流言蜚語哪裡都不會,劉睿影自在查緝司長大對此知之甚多。雖然他並不敢編排自己的掌司大人,但是也和大傢夥兒一起抱怨的時候喊過他九千歲。

和舉報信正比的,便是查緝司後院大舉擴建的詔獄了。

原本隻是把廢棄的馬廄打上隔斷,又用鐵水重新澆築了一番。

現在四個角打下了新的地樁,又往下挖了四層。新的門庭用紅米和著硃砂漆的氣派講究,就是看著有點瘮人。

劉睿影開啟了函。不隻知是心理作用還是怎的。他覺得詔獄的信簽紙都有腥氣,一個火字的廓已經過紙背映眼簾。

詔獄的函嚴格意義上並不是由查緝司簽發的,而是由詔獄自行發布。慣常況下都是由詔獄獄卒攜帶,然後奔赴各地作為拿人的憑證使用。隻有極為特殊的況,才會轉發給查緝司的特派查緝使由其代勞。

詔獄共有四層風,林,火,山。

每層的劃分是據刑犯的級別和罪名的輕重。

火。

已經是第三層。

「賀友建,丁州府長,與草原王庭左廬將軍昂然狼狽為,出賣我族利益,罪無可赦。著查緝司特派使持此函速速將其擒拿,付位於丁州府的查緝司站樓。」

要在戰時擒拿一位統兵十數萬的主帥,談何容易?先不提臨陣斬大將這兵家大忌,就說這中軍行轅來來往往都是他賀友建的士卒,更別提他邊還有沈司軒、傅漢兩位府令了。

劉睿影自覺想要憑武力來手是斷無可能的,弄不好自己的一顆大好頭顱明天就被懸在了轅門外麵,還會被人指著鼻子說「就是這廝霍軍心,被斬首示眾。」

想到這裡他不知是了什麼風,拿上函提著劍就出了自己的營房。

剛一掀開門帳,就被撲麵而來的雪花嗆了一大口,頓時咳嗽不止。這下倒好,把剛才的那子決絕的勁頭也咳掉了一半,整個人獃獃地站在雪中,沒一會兒臉上就掛了霜。

劉睿影頂著一頭一臉的雪鑽進了賀友建的大帳。隻見賀友建一碧盔翠甲,右手扶著腰間劍柄,正立在地圖前。

這運籌帷幄的背影讓他多了幾分慚愧,但也有命在也由不得周旋。

大帳兩側靠邊擺著一順兒火盆,劉睿影上的落雪全都化了水珠子,順著耳邊鬢角的碎發滴滴答答的流下來。

「查緝使請稍待片刻。」

賀友建左手虛引,讓劉睿影先落座等候。

到了這會兒劉睿影倒也不怯了。管他一會兒是生是死呢!就這麼大馬金刀的坐了下去,還故意把函放在前的案幾上,擺的端端正正。

要說此刻最難過的,恐怕就是定西王霍了。

在奔向丁州的途中眼睜睜的看著一道劍飛向自己的王都,卻無計可施。

比起那些江湖散修霍自然更加珍視麵,也就是老百姓所說的臉皮薄,丟不起人。這下倒好,狼騎犯邊的事還沒有解決,又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高手給自己整了個下馬威。這一耳打的真是響亮,偏偏霍還沒法子躲,隻能悶聲著。要是再讓他知道自己的王府連門庭匾額都被砸爛了一般,饒是他地宗巔峰的心境修為也非得從馬背上摔下來不可。

算上這,可就是兩耳了。

既已如此,不如下馬徐行。

說起來霍自己從來沒有好好地腳踏實地的走過自己的疆域,每次都是風風火火的來又風風火火的去。

各州的州統畢恭畢敬的陪著笑臉,恭維的馬屁恨不得一腦的全說出來,隻恨爹媽給自己生了兩張

遠遠地,他看見對麵走來一人。

耷拉著腦袋,步子卻快極。

「這兵荒馬,天寒地凍的。怕不是從丁州過來的難民吧……」

心頭燃起一。畢竟是他治下的子民,這是一份起碼的擔當。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廓清晰了起來。

是個拿著扇子的老頭,不是張學究還是何人?

心中疑慮大起。

這老頭雖在疾行,卻沒有毫氣

步子紮實,但雪地上留下的腳印又是極為淺淡。

離那傳說中的踏雪無痕也相差無幾。

這得是多深厚的功?

覺得即使是自己也最多做到如此,這丁州怎的如此藏龍臥虎?

「敢問老丈可是從丁州而來?」

牽馬而立,頗為客氣的問道。

他有些年頭沒如此說過話了。

張學究越走越近了。

筆尖微微了幾下。

他問到了一種味道。

這種味道沒有辦法描述形容,但卻是天下間獨一無二的味道。無論是誰,隻要做了那件事,都會帶有這種味道。

無法掩蓋,無從蔭蔽。

殺人。

從張學究的上聞到一死味。

雖然不濃,但霍知道自己絕不會聞錯。因為這種味道,他在很小的時候就聞過了。

死味不濃代表殺氣不大,殺心不重。

可殺人一事何嘗管過殺氣與殺心?這是天下間唯一隻看結果不問經過的事。

「別擋路!」

張學究走到近前悶悶的說道。

這聲音從嗓子裡直接頂出來,都沒怎麼

「你的劍呢?」

冷不丁問道。

張學究怔了一怔,抬頭看著眼前的人。

他認出了霍,可即便是定西王於他又能奈何?

「閣下配劍,莫不是以為這天下人便都要用劍?」

「以老丈如此人定當是用劍的。」

「像你這般年紀時也用,隻不過是用來殺屠狗。殺生之刃總覺得晦氣,就扔河裡了。」

「殺人都不懼,還怕殺生?」

能生蛋讓我果腹,狗能護院讓我安穩,人能做什麼?」

竟無言以對,不由得側過了子。

張學究揚長而去。

「是匹好馬!」

集英鎮,中軍行轅

劉睿影盯盯的看著自己放在案幾上的函出了神,直到一杯清茶放在眼前才讓他迴轉過來。

還未等賀友建開口,劉睿影就搶過話頭把函中的容讀了一遍。

「哦,既然說我通敵,不知查緝使大人有何憑據?」

「查緝司風聞言事,先斬後奏,此為五王特許,何須憑據?」

「既然如此,在下便和查緝使大人走一遭。相信中都查緝司定會還末將一個清白的。」

賀友建慷慨起,卸掉自己的配劍說道。

「隻是正值戰時,軍中事繁多,在下需要有所安排。」

劉睿影點了點頭。他無法拒絕這個要求,更難以理解賀友建的痛快。看著賀友建對兩位府令安排著事,他手頭皮有些發

丁州府

「嗚嗚嗚,我的兒啊,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嗚嗚嗚……這可怎麼辦纔好……這不是要了我老命嗎……」

樸政宏跪在床旁,鄒蕓允扶著床沿著重傷的湯中鬆痛哭不止。

「你說,這該怎麼辦!那個天殺的小賤人是誰?給我去找!我非活剝了不可!」

看到獨子如此,湯銘心裡自然也不好過。其實在鄒蕓允大吵大鬧前,他就已經將經過瞭解了個七七八八。

「夫人,稍安勿……」

「稍哪門子安?勿你他媽的躁!我告訴你湯銘,要是兒子有什麼三長兩短你也別想好過!」

事到如今,這鄒蕓允是將火氣傾盆泄到湯銘上了。

如若不是那日在議事廳駁了兒子的麵,他能賭氣去哪邊界之地嗎?如果不去又怎會如此重傷?一切的一切歸結底都是他不該罵!

湯銘猛然被如此衝撞也是心中窩火。

兒子傷雖重但是傷不致死,最多是折損了點氣。以他平時吃的那些大補之,這點氣和降火沒什麼兩樣,就是這小子子骨太虛才會如此嚴重,至於湯銘考慮的是另外的事。

著兒子慘白的麵容,一個疑慮在心中緩緩升起。這種年頭一旦產生,可就再難打消了。

bianyueanxishan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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