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豎子義救漢忠良{1}

王莽聞聽帝子獲救，登時大發雷霆，稟報此事的太監眼見皇上怒，便連大氣也不敢出了。雲旗跪拜相勸道：“聖上息怒，末將這便親率輕騎，將這夥人抓回來。”王莽急道：“你即刻率三千兵，會同長安府知曉此事者前往追剿，不管是否抓到劉子與那廝，定要將陪你同去的長安府吏盡數死，以免這群人泄帝子之事。”雲旗口中唱諾，隨即瞥向屋中那太監，倏地拔出佩劍橫掃，便將對方決。王莽著雲旗背影，心下暗道：“朕倒忘了，將劉子與之事徹底遮掩，這奴才豈可茍活。”

又過良久，雲旗憾然而歸，朝王莽跪拜道：“啟奏聖上，臣率領騎追擊，卻遭段峰所帶人馬阻截，那夥賊兵雖已盡誅，隻恨段峰跟劉子與不在其中。微臣發現段峰同夥俱配腰牌，上書‘軒轅’二字。”王莽鬱鬱說道：“朕旁高手太，不然自可調撥些看守大牢，如何會有劉子與被劫之事。朕早聽聞段峰曾是軒轅派弟子，再聽你所講腰牌，定是軒轅派鐵定心思，要與朕作對了······”話到後來，靜默須臾，悻悻續道：“這夥賊人劫走劉子與，將來定要以此為幌子，聚攏漢室舊臣以及江湖幫派反抗朝廷。”

雲旗眼見王莽麵現焦惶之，心下暗道：“義父待我恩重如山，此刻他既逢危難，我自該赴湯蹈火。”言念及此，便即說道：“末將這便親率兵追到軒轅派去，要是不能除掉劉子與誓不還朝。”

王莽思忖片刻，道：“不，朕要即刻下詔，便說劉子與冒充孝皇帝嗣，朝廷已將其決了。”雲旗當即會意，口贊道：“聖上英明，隻要天下百姓以為劉子與已死，軒轅派便難以打著他的旗號，反抗朝廷了。”王莽長嘆一聲，道：“這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軒轅派弟子眾多，那派中人又仗著炎黃二帝是其開派祖師，歷朝歷代均甚禮遇，這些年竟不肯跟朕來往，朕卻隻得遷就，你此番即便領兵前往，也未必敵得過這夥賊人。”

雲旗雙手抱拳，隨即跪拜道：“聖上寬心，末將定會剿滅軒轅派，並且除掉劉子與，如若不勝，甘當軍法。”王莽道：“追殺劉子與不可大張旗鼓，再說朕現下要是跟軒轅派開戰，倒似不敬祖宗了。要剿滅這夥反賊，還需緩圖。”雲旗自忖須臾，拱手說道：“聖上所言極是，終有一日，末將定要鏟除劉子與，以及不尊朝廷號令的江湖幫派。”

王莽聞言贊道：“我兒壯誌可嘉。”轉而輕哼一聲，森續道：“那些抗拒天威的江湖幫派均是自不量力，往後朕還需扶植些江湖勢力，要他們歸你節製，助朕誅殺劉子與，並要江湖中人自相火併，朝廷便可伺機而。”

荏苒，匆匆過得六年，王莽早已罷黜大漢國號，隨後改元開國，建立大新王朝。話說這日長安郊外寒風凜凜，白雪皚皚，茫茫阡陌之中坐落著一座氣勢僅次於皇城的建築群，這便是王莽下旨重修的太學。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這朗朗上口的讀書聲正是從太學的一間學堂傳來。

屋火爐劈啪劈啪地響著，二三十名學著白，手捧《詩經》，咿咿呀呀地誦讀著。學堂正首，有位老者手撚花白鬍須，半瞇雙目，微微頷首，細細聆聽。這老者名喚易墨寒，乃是一代名士，他原本專授王莽，及至徒兒獨攬朝政，便即自行請命，轉到太學授業了。

待得眾學誦讀完畢，易墨寒睜開深邃雙目，微微頷首道：“嗯，讀得倒還可以。為師日前要你們記背此文，現下可都會了？”此語既出，絕大多數學異口同聲道：“會背啦！”

易墨寒環顧四周，忽見一名學麵難，便即喚道：“程鴻漸，你且背誦一遍。”話音剛落，諸人皆朝鴻漸去。但瞧他約莫十歲年紀，模樣甚顯可親，所著火貂短襖頗顯蓬鬆厚實，腰間所掛半塊翡翠龍紋墜恰似半枚鵝蛋之狀，做工良，端的千金難求，其上還鐫刻著一個“馬”字。

程鴻漸依言起，終因頭發，忍不住輕咳幾聲，吞吞吐吐道：“夫子······弟子還是不會······”易墨寒道：“那你會多，便背多，我聽聽。”

“阿嚏！”程鴻漸打個噴嚏，接著續道：“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個·····君子······有切有，有啄有磨······”

“哈哈哈······”眾學嘲笑之聲打斷了背誦，鴻漸亦覺所言有誤，當下歉然一笑，不又咳數聲。

易墨寒止住眾人嘲謔，轉而又向鴻漸道：“這篇文章你若不會倒也罷了，怎的卻似消遣。”鴻漸忙擺了擺兩隻小手，出言解釋道：“不是的，不是的。弟子聽旁人告訴我，若有文章著實記不牢，便先記下其中有甚字眼，可弟子隻記下了這些關鍵之，旁的卻忘了······”話到後來，又忍不住輕咳數聲，續道：“弟子絕非有意捉弄，這篇文章深意我也著實不解，還夫子能給講下······”

易墨寒觀此狀，不由搖首輕嘆，道：“你怎麼又病了······”話音剛落，有名學介麵道：“程鴻漸今日還算見強了。”

易墨寒聽罷此語，示意鴻漸坐下，隨即溫言說道：“你平素弱，如此這般難免耽誤學業，往後定要好生保養纔是。”鴻漸甚歉然，當下低聲回道：“弟子知道了······回去之後，定當用心記背，不讓夫子失······”

易墨寒點了點頭，轉而又向眾學道：“為師瞧爾等尚且年，過於深奧之語實難領會，是以素日間隻要你們爛於心，待得你們年歲稍長，再做講解。不過鴻漸既然發問，為師便先解要義，待得下回授業，自會細解。”說罷，呷了口清茶，續道：“這篇文章出自《詩經》中的《衛風》，歌頌君子好的品行和守。鴻漸，你且說下何者可稱君子？”程鴻漸恭敬起，道：“回夫子的話，聽我爹爹說，作為君子，平素應該待人謙和有禮，更該與人為善。”

易墨寒點了點頭，道：“此話不錯，隻是並不全麵。此篇文章提及‘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便已言明真君子品端正，定可經得起切磋琢磨。某些人雖麵上親善，卻隻能算作偽君子。為師講樁公案，爾等自行領會。”話到後來，頓了一頓，接著續道：“王莽稱帝之前，為師曾親傳課業。大漢未亡時，此人雖位高權重，卻素來謙恭儉讓，禮賢下士，民如子，待為師亦極其敬重，從未拂逆。”程鴻漸點了點頭，道：“既如此說，當今聖上著實是個君子。”

易墨寒輕嘆一聲，道：“起初大夥都這般想，是以萬民稱頌，將他比作當世周公，朝廷還頒旨冊封。可及至大漢孝平皇帝繼位，王莽獨攬朝綱，且又尋了個由頭，不準皇帝與生母衛氏相見。王莽長子王宇觀此狀，心念人倫大禮，便曾多次規勸，隻可惜王莽不肯聽從。”程鴻漸聞聽此節，口說道：“這些話王莽該聽，孝平皇帝見不到娘親，得有多難過啊。”

易墨寒道：“這倒尚在其次，為人臣者如此作法，實屬擅權之舉。那王宇深曉其中道理，便依其師吳章之言，遣人趁夜於王莽府門前撒些狗，以示上天告誡之意。那王宇的行徑固然偏頗，可王莽查明原委後，竟將此子賜死，誅殺兒媳呂焉，並滅親家三族。”

“啊！？”程鴻漸聞聽此語，登驚詫萬分，不怔了怔，方纔聲續道：“乾嗎要死這麼多人······他們······還都是王莽的親人啊······”易墨寒搖首惋嘆道：“當年此事誅連者著實不，王莽還以此為由，將皇帝生母衛氏、武靖公主、梁王劉立等盡皆誅殺，人數多達上百，這其中該有多人跟此事並無乾係，卻也無端牽。”話到後來，不由唏噓一聲，接著續道：“真君子斷不會濫殺無辜，可當今聖上在過去常被當作聖人，端的經不起‘切磋琢磨’了。”

眼下正是大新王朝始建國三年，此樁慘案發生之際，眾學均未出生，自不曉當年的腥風雨，這當兒聽罷其師言語，個個睜圓了雙目，更有甚者連都合不上，紋不地聆聽易墨寒敘述當年軼事，待得夫子說罷，幾名學回過神來，不由七八舌，低聲議論。

那王莽為天子，平素自無人敢提及此事，易墨寒為人正直，今日有而發，方纔平心而論，眼下瞧此形，當即回過味兒來，說道：“今日的課業便傳授到這兒，你們往後莫要再提此事。”眾學聞聽此語，紛紛應承。

易墨寒來到程鴻漸旁，從懷中掏出個緻玉瓶放至桌上，慈和說道：“這瓶中有金翅大鵬健丸，乃是重節宴會那日，西域使者所獻貢品，據說服用後足可強健，醫治百病，更有療傷之奇效。王莽當時獲得三十粒，並將其中十八粒賜予為師，你且收好。”程鴻漸忍不住輕咳兩聲，隨即推辭道：“不，這藥太過貴重，弟子不能要。”

易墨寒道：“為師讓你拿著你便拿著，我本來也用不上，若是此藥當真使你康健，為師便可欣了。”鴻漸心中懷，當下聲謝道：“多謝夫子。”易墨寒道：“那使者曾提過此藥烈，倘若沒有極重傷患，每隔半月方可再吃一粒。”程鴻漸點了點頭，道：“弟子定按夫子所言服用此藥。”易墨寒微微頷首，說道：“過幾日便要放長假了，你該好生休養，卻也莫要耽誤學業。”

隆冬時節，銀裝素裹，甚顯妖嬈。太學學子翹首以盼，終迎長假，離家頗遠的學子，要麼聚在屋中，吃著熱氣騰騰的火鍋；要麼群，到長安城中閑逛。程鴻漸家住長安附近的櫟境，家人早命吉祥、旺來兩名家仆駕著馬車，到得太學門外相迎。但見那車由五匹棗紅馬前後排列，一同牽引，甚顯豪奢闊綽，鴻漸稚的臉上滿含喜氣，子明顯見好。

“漸哥哥，等我一下！”程鴻漸正登車，忽聽小孩兒清亮的音從背後傳來，當下心頭一喜，隨即回首而，恰見那名小姑娘蹦蹦跳跳，小跑而來。

那小姑娘**歲年紀，著雖素，卻無法掩蓋其秀容貌，一雙大眼撲閃撲閃，著欣喜之。程鴻漸高揚手臂，歡聲招呼道：“巧倩妹妹！”

那小姑娘正是易墨寒的孫易巧倩，程鴻漸迎將上去，問道：“這麼急匆匆地尋我，有什麼事嗎？”易巧倩烏黑的大眼瞇了一條兒，笑嘻嘻地道：“漸哥哥，聽說你們家可大，可好玩兒了，你帶我去你們家玩兒上幾天，好不好？”程鴻漸正應允，忽見易墨寒高聲喚道：“巧倩······快回來······”

易老夫子說罷，便即單手拄著柺杖，趕過來拉著孫的小手，出言嗔道：“你這鬼丫頭，爺爺教你四書五經，偏生不學，隻曉得四胡鬧瞎玩兒，鴻漸要回去跟家人團聚，你跟著湊甚熱鬧。”

易巧倩出兩隻小手，牽著易墨寒的手臂左搖右擺，撒撒癡道：“哎呀爺爺，巧倩求您了，我去玩兒玩兒嘛。這些年隻有咱們爺孫倆，您還老不陪我，這回便放我到漸哥哥家中瞧些熱鬧嘛。”話音剛落，小兒撅得老高，易墨寒不由心生酸楚。

且說易巧倩的父母年輕之時無兒無，人至中年方纔得此一，可惜此還沒生下來多久，其父母便雙雙離世了，多年來祖孫二人相依為命。好在易巧倩生活潑開朗，又極喜歡熱鬧，才為易墨寒的晚年增添了幾分樂趣。

便在這當兒，程鴻漸朝易墨寒恭謹抱拳，道：“夫子，巧倩平日便跟弟子要好，若是到我家，我的家人必然是十分歡喜的。再說夫子頭幾日贈予的金翅大鵬健丸，我當夜隻吃一粒，第二天早上起來子就完全恢復了。弟子正想好好謝夫子，您就讓巧倩妹妹到我家玩兒幾天吧。”

易墨寒聞聽此語，心下稍覺寬，說道：“嗯，當日那西域特使對眾人講，此藥先以世間罕有的西域金翅大鵬鳥的鮮做藥引，再配以天山雪蓮等數十味名貴藥材放煉丹爐，煉製百日方能煉得三十六粒小藥丸。那國中每隔三十年煉製一次，其使者此番隻進貢了三十粒，還有六粒想來是讓那國王留下了。那西域特使還曾提及，一個人不管如何虛弱，隻需按時服用，則一個月，多則三個月，便可強壯起來。除此之外，此藥還有療傷趨毒的神效。鴻漸，你日後便按西域特使的話服用此藥，為師你能健碩起來。”

程鴻漸頓覺莫名，可他不是能言善道之人，麵對此等恩，竟不知該當如何言謝。便在這當兒，易巧倩趁爺爺與程鴻漸談之際，暗自躍上那輛豪奢馬車，連聲催促道：“好啦，好啦！你倆別絮叨啦！漸哥哥你快上來呀！”其音焦促中又含歡愉。

程鴻漸回道：“來啦！”轉而向易墨寒道：“夫子，我帶巧倩到我家玩兒上幾天，之後便送回來，您放心吧。”易墨寒搖首笑嘆，道：“這鬼丫頭······”話到後來，頓了一頓，接著續道：“你們去吧。”程鴻漸拱手而應，便即登車去了。

鴻漸於磐

鴻漸於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