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飛鳥依人識倩{2}

紅日初升，浮雲朝，轉眼便至二月初九辰時。這日軒轅殿鐘樂齊鳴，數百名七品以上軒轅弟子依照品級排列方陣，整齊佇立於軒轅殿臺階下首，神均自極為肅穆，而那方陣之側，尚有百十名弟子手執長劍，靜待通傳訊息。

無數江湖群豪前來觀禮，尚無品級的軒轅弟子亦隨夾雜其中。便在人頭攢，易巧倩向程鴻漸道：“段峰這個大鬍子昨夜竟然喝了那麼多酒，這當兒還倒在床上睡大覺，真是貪杯得。”程鴻漸笑道：“好在段大叔為軒轅弟子，似這等盛典先前定該瞧過的。”

易巧倩稍使小兒，嘟起小兒道：“可我還沒瞧過，他要是來了，還能扛著我觀瞧大典，那些多人在前頭擋著，怎麼瞧得清楚。”話到後來，遙指前頭帳轎輦，續道：“那轎輦有八名仆役扛著往前湊，他們主人坐在上頭，還不是什麼都瞧得清楚。”程鴻漸道：“咱們往前湊下吧，這樣便可瞧得清楚了。”易巧倩笑道：“好啊，快隨我來。”說罷，便即拉著鴻漸隨著轎輦不住朝前去，方纔到得首排，立於那帳轎輦之旁。

易巧倩正朝那帳轎輦瞄去，募地裡傳來一通鼓響，百十名通傳弟子縱聲高呼道：“掌門尊上到！”音猶未絕，上百名弟子簇擁著一個巨大的轎輦，緩緩行至諸人麵前。軒轅派掌門著輕素衫，手握軒轅寶劍，緩緩下得輦來，隨後鄭重踱上臺階，在軒轅殿前執劍而立。方陣中數百名軒轅弟子跪拜齊呼道：“黃帝乘龍千古流芳，天都軒轅造福萬民。”其音裂石穿雲，山澗中登時猿猴長嘶，群鳥齊飛。

軒轅派掌門年過而立，長八尺，宇軒昂，威嚴中不失寬仁氣度，朗星雙目稍愁思意，眉間細紋盡殫誌。但見他環視諸人，接著左臂高揚，通傳弟子隨之縱聲高呼道：“起！”話音剛落，方陣中各級文武稱謝起，其舉整齊，宛如一人。便在這當兒，掌門又向為首的通傳弟子舉劍示意，那名弟子當即高呼道：“掌門法旨，傳正一品監院長老執禮。”方陣中為首一人向前踏上兩步，縱聲回道：“軒轅派監院長老尉遲德開謹遵法旨。”

尉遲德開此番大典之上，著紫袍玉帶，正是派中正一品裝束。這廝年近花甲，頭大耳滿溢油，生著雙似睜非睜碩鼠目，大腹便便渾膘，行起路來隨。

易巧倩遙指蹣跚登階的尉遲德開，抿笑道：“漸哥哥，你瞧那個大胖子，要是再添上兩個黑眼圈，像不像你家養的大熊貓。”

程鴻漸隻是笑了笑，並未答話。便在這當兒，劉嘉名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拍了下巧倩肩頭，自得笑道：“哈哈，巧倩妹妹，咱倆總算又麵了。”易巧倩咦了一聲，奇道：“上回我並未將名字說出來呀，你又怎麼知曉的？”

劉嘉名輕佻一笑，道：“倘若將姑娘放在心上，要知曉其事，自是不難。”程鴻漸正要搭話，觀禮人群中有名軒轅弟子道：“大夥好生觀禮，不要私下議論。”

監院長老行至掌門跟前，當即下拜，掌門雙手捧劍，說道：“恭請師叔上前接劍。”尉遲德開接過寶劍，隨後站起子，麵朝階下弟子拔出兵刃，諸人登神劍出鞘之音恰似雷鳴，響徹雲霄，方陣中數百名弟子振臂高呼道：“軒轅出鞘，妖氛盡掃！”話音剛落，wài wéi通傳弟子縱聲斷喝道：“哈！哈！哈！”

且說軒轅劍實乃天下第一神兵，上古黃帝佩戴，攜其征東夷、戰蚩尤、統華夏。千百年來，軒轅派中得此劍者，便如掌門親臨，眾弟子皆需聽其排程，凡有違逆者，持劍者便可先斬後奏。此等神兵究竟怎生模樣，正是：聖道神兵熠耀，安邦妙策柄上昭。山河深鐫長劍，潛映日月相映曌。

尉遲德開深曉祭祀炎、黃二帝乃總壇頭等要事，這當兒毫不敢大意，但瞧他還劍鞘，肅穆高呼道：“恭請正一品司禮長老信近前遞香！”話音剛落，方陣首排又一名年逾古稀的老者著紫袍玉帶，莊重回道：“司禮長老信領命。”說罷，雙手捧過總壇弟子所遞三高香，隨後緩緩地登上臺階，將手中長香予掌門。

軒轅派掌門揮袖拂高香，其上便隨之燃起，裊裊青煙似直達天際。這舉看似漫不經心，實是潛運了乾元真氣。那乾元真氣乃天下至，亦是《元和真經》功篇中的初階功法。派日久的軒轅弟子早已司空見慣，而觀禮群豪中，尚有諸多人嘖嘖稱奇，更有人心頭暗忖：“怪不得江湖傳聞軒轅掌門乃是天下神人，是此等功修為，老子苦練百年景也未必會有。唉，話又說回來，世間又有幾人能活上百年”

軒轅派掌門持香殿，兩大正一品長老侍立殿外，但見殿正首端坐著兩尊巍峨塑像，正是炎、黃二帝，其下首供奉著歷代掌門牌位。

軒轅派掌門敬獻高香，納頭便拜。尉遲德開麵朝方陣中數百弟子，提氣高呼道：“一拜天地。”眾弟子聞聲齊跪，叩首三下後，方纔緩緩起。尉遲德開復又高呼道：“二拜炎黃。”眾弟子復又齊整跪拜，叩首三次。方陣中數百弟子剛剛起，尉遲德開聲如洪鐘道：“三拜萬民！”

諸多江湖中人出草莽，這當兒觀瞧此等形，不由暗笑派中人迂腐，而那些稍有卓識者，均自欽佩軒轅派排程齊整。群雄正心猿意馬之際，尉遲德開又道：“禮，恭請請掌門致辭。”

軒轅派掌門潛運真氣，悠悠說道：“炎、黃二帝及派中先賢在上，第一百五十七代掌門軒轅齊恭謹拜上。”語氣雖和，其音卻傳極遠，諸人均可聽得清楚，但見軒轅齊接著續道：“弟子尚在繈褓之際，便被裝木盆之中，棄在總壇左近，之後幸得本派先掌門李修德仁慈收容，方纔得以保全命。此等再造大恩，弟子永不敢忘。”

尉遲德開憶起往昔境，心下暗道：“當年掌門師兄撿到這孩子時，眼見曉星殘月尚未退去，方纔賜名軒轅齊。現下想來，掌門師侄倒被發現得甚是時候，這名字起得著實不賴。”他正追思前塵，軒轅齊尚自續道：“弟子自從繼任掌門，整日間誠惶誠恐，不敢毫懈怠。六年以來，弟子曾率數萬弟子力抗魔教侵襲，整肅派吏治，造福黎民，如今本派已有十萬弟子，齊雖無大功，卻也盡心。”

信遙階下諸人，心下暗道：“當年掌門師弟彌留之際，軒轅齊僅隻二十有六，九霄神教教主呂重霄投靠了篡漢王莽，趁本派掌門新立不久，親率十萬魔教教徒奔襲總壇，要不是軒轅齊提早做了準備，將派中數萬弟子總壇，又因他與呂重霄的武功平分秋，本派便有覆滅之危了”

方陣中些許高手不由麵得，卻見軒轅齊接著續道：“本派雖日漸興旺，卻仍有些弟子逐漸墮落，倚仗權勢作犯科，似此等現象已然延續數代，先掌門李修德與弟子提及此事，常深惡痛絕，他曾多次囑咐弟子，繼位後定要整肅派中政。今日弟子在列祖列宗靈前立誓，在天下豪傑麵前立誓，往後定要使本派弟子盡皆明磊落，俠肝義膽，造福萬民。”

總壇中某些弟子麵微變，江湖群豪暗自佩，便在這當兒，忽有一子淒厲長嘯道：“軒轅掌門高掛羊頭，總壇弟子個個豬狗！”

這正是：大典莊重本肅穆，忽傳怨淒厲聲。知這子是甚人，又同軒轅派有甚過節，竟而出此惡語，攪擾總壇祭祀大典，且看下回分解。

鴻漸於磐

鴻漸於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