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國》第11節

倒是先開了口,“列位,本公以為上將軍所言甚是,分秦大計是消除一個心腹大患,吞滅蕞爾諸侯則是發之疾。本公以為,秦國北部與林胡、樓煩相接的三百餘裏,當歸燕國所有。”

侯瞄一眼燕文公,大手一揮笑道,“趙國力薄,得秦國水以東、河水以西之二百餘裏足矣。”

“韓國嘛,”韓昭侯愁眉苦臉的搖搖頭,“讓讓,隻要秦國腹心的渭水平川,其餘不計了。”

楚宣王大搖其頭,“如何如何?隻給我剩下窮山惡水啦?不可不可,我還要渭水平川之東半,函穀關至驪山二百裏啦。”

韓昭侯淡淡的,“楚王何其健忘?函穀關至華山,早已經是魏國土地了。難道楚王連吳起也記不得了?”

“啊啊啊?這講了半日,分的不是老秦國啊。”楚宣王驚訝的攤開雙手。

滿座轟笑。趙侯高聲道:“哈哈,楚王想分秦穆公時的秦國啊。”

龐涓向楚宣王拱手笑道:“楚王,秦國近百年來,土地萎,本次會盟,六國分秦,以秦國現有土地為本。”

“真是啦。”楚王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好好好,我大楚就再讓幾分啦,秦國西部,涇水河穀三百裏加上啦。那裏給楚國養馬也滿好噢。”

這一陣唯有齊威王始終沉默。秦國最西,齊國最東,中間相隔千裏之遙,分一塊飛地還不是別人的?所以齊威王對分秦話題毫無興趣,麵冷漠,一言不發。對此龐涓豈能不清楚?他早已是竹在,站起來環座拱手道:“諸位王公侯,分秦大計,六國有份,不能使齊國無所得益。魏王之意,齊國當得秦國二百裏土地。然齊國秦國相距遙遠,有地難立。為今之計,其餘五國各割地四十裏歸齊。趙韓魏與齊國不界,就由楚國燕國各割一百裏歸齊,再由趙韓魏三國補足楚燕兩國土地。如此轉補,以求地利均得,諸位以為如何?”

此言一出,齊威王頓,炯炯有神的大眼掃瞄全場,看國君們如何應對?

沉默有頃,楚宣王聳聳碩的肩膀,幹聲笑道:“好啦好啦,楚齊兩國手足睦鄰,割地一百裏理之中啦。”實則楚宣王在一剎那間已經盤算清楚,楚國和齊國相鄰的幾百裏全是茫茫鹽堿灘地,隻生葦草不生糧,而魏國韓國轉補給楚國的土地卻隻能是相鄰的淮水平原。這一轉,就給楚國轉出一個小糧倉來,有此好事,不亦樂乎?

燕文公卻是頗費躊躇,沉道:“衡平地利也是正理,燕國勉力而為吧。”他的艱難,也是因為太清楚而到心痛。燕國與齊國相鄰地帶,全是濟水兩岸的湖泊魚塘和耕耘沃土,齊國屢屢求之而不得,兩國常常為此發生攃。而趙國魏國轉補的土地則隻能是老晉國北部的山地,顯然是得不償失。然則此次會盟是魏國盟主,魏王既然提出,燕國何能拒絕?沒有魏國這棵大樹,燕國可真是步履唯艱,想一想,不答應也得答應啊。

楚國燕國既然表態,韓國趙國自是欣然呼應。龐涓向齊威王拱手笑道:“齊王意下如何?”齊威王爽朗笑道:“上將軍縱橫捭闔,斡旋得,田因齊領。”且不說燕國的一百裏沃土齊王求之不得,就是楚國的一百裏鹽堿灘,齊威王也另有想法。田因齊的雄心是覬覦楚國的,他看準了楚國是個大中空的鄰邦,終有一天齊國要吞滅楚國,而得地一百裏,等於齊國向楚國縱深靠近了一大步。鹽堿地雖不生五穀,卻是最好的戰場,憑誰說沒有價值?

齊威王的表態,等於宣布六國分秦再沒有了異議。

龐涓抱拳環拱,郎聲笑道:“如此,分秦大計已定,請各位君主盡興遊覽逢澤夜景,明日魏王一到,即行會盟大典。”

四、分秦大計在會盟大典上敲定

清晨,朝霞淹沒了逢澤山水的辰,大梁城的南門隆隆開。

魏國王室的全副儀仗整肅湧出,引來早在城外等候的大梁民眾的四野歡呼。當一輛彩閃爍的青銅王車在三千鐵甲騎士之後轔轔駛出城門時,這種歡呼達到了山呼海嘯般的縞。“魏王萬歲!”“六國盟主萬歲!”的呼聲漫山遍野,大梁城竟是萬人空巷傾城出了。

魏惠王興極了,他在高高的青銅車蓋下不斷向四野的民眾父老拱手做禮。自即位以來,他從來沒有想到民眾會對他如此擁戴。這種隆重盛大的夾道歡呼,三百年以來肯定沒有一個國君過,他的祖父魏文侯和父親魏武侯更是想也不敢想。究其竟,還是我魏罌功業宏大,使魏國在我手中鼎盛起來了。國富民強疆土擴大自不必說,單是這會盟六國分定天下,百年以來誰能做到?即或是春秋齊桓公的“尊王攘夷,九合諸侯”,能比得今日的六國會盟?齊桓公會盟諸侯還要打天子的旗號,六國會盟則視天子為糞土,完全是依靠實力安定天下,齊桓公能比麽?再說,六國會盟之後魏國將為天下霸主,按上將軍龐涓的謀劃,六年將逐一消滅六大戰國而統一天下。不,該是五大戰國了,秦國在這次會盟後就要被抹掉了。那時,我魏罌將為一統四海的天子,魏國的民眾又該如何對我景仰擁戴呢?想到魏國和自己的煌煌未來,魏惠王猛然覺得眼前的紅人海變了匍匐跪拜的各國諸侯,六國宮殿在人海中漂浮移的周天子也在人海中向他栗跪拜;他的燦爛王車從他們上碾過,飄飄的升向天帝的宮殿,他回頭憐憫的著大地上的蕓蕓眾生,竟有一不舍——大梁民眾太好了,也許做他們的主人比做天神還要神氣呢。

“稟報我王,五國君主已在行轅外迎候,臣龐涓先行接駕。”

龐涓?魏惠王眼睛,王車已經停在蒼茫葦草掩蓋的逢澤大道中,王車前站著一個頂盔貫甲的大將,一件大紅披風分外鮮亮,不是龐涓是誰?魏惠王從夢幻中猛然醒來,臉上卻還保留著醉心的笑意,“噢,龐卿嗬?你說何事?他們在迎候?些須小事了。大事如何?”

“稟報我王,大事底定,臣已經與五國之君磋商功。”

“好!上將軍首功一件,請上王車,與本王同行。”魏惠王完全醒過神來,在高高王車上向他的上將軍出尊貴的手。

龐涓在地上深深一躬,“啟稟我王,為臣當恪守禮製,伴駕而行。”

“也好。”魏惠王一揮手,“車駕起行,會見諸君。”

龐涓跳上自己的軺車,隨魏惠王的青銅王車之後,向行轅區浩浩而來。

魏惠王在高車上了,已遙遙可見行轅區外飄揚飛的各大纛旗,看來五國君主確實是在行轅外恭敬的迎候。戰國時期,家學說甚盛,各大戰國的旗幟與服飾主都是極有講究,有據而定的。講究的依據就是該國的天賦德命。家認為,任何一個王朝和邦國,都有一種上天賦予的德,這種德用五行來表示,就是金木水火土五種德。這個國家與王朝的為政特點,必須或必然的與它的德相符合,它所崇尚的即國,也必須與它的德相符合。惟其如此,這個國家才能在上天佑護下安穩順暢的運行。黃帝政權是土德,就崇尚黃,旗幟服飾皆為土黃。夏王朝是木德,崇尚青。殷商王朝為金德,其興起時有白銀溢出大山的吉兆,是以崇尚白。周王朝為火德,先祖得赤烏之符,自然便崇尚紅。當時天下對這種五德循環說無不認可,立政立國之初,便已經確定了自己的德。七大戰國更是無一例外。魏國從晉國而出,自認承繼了晉國正統,而晉國是王族諸侯,當然是周之火德,魏國便承繼火德,旗幟服飾皆尚紅。韓國也出於晉國,但為了表示自己有特立獨行的德,便推演出木德,旗幟服飾皆為綠。趙國亦出於晉國,卻推演出更加特殊的“火德為主,木德為輔,木助火,火德愈烈”的火木德,旗幟也就變了七分紅三分藍。齊國較為微妙,論發端的薑齊,並非周室的王族諸侯。且春秋中期以前的天下諸侯,尚沒有自立國德的僭越行為,所以薑齊仍然以天子德為德,旗幟服飾皆為紅。即或稱霸天下的齊桓公,也是尊王的,自然也是紅。但到了田齊時代,戰國爭雄,齊國既不能沒有自己的天賦德,又不能從傳承的意義上接火德,於是齊國推演出“火德為主,金德為輔,金煉於火,王恒久”的火金德,旗幟服飾變了紫。其中惟有楚國是蠻夷自立而後被冊封,很長時間裏楚國是旗有五而服飾皆雜,中原諸侯嘲笑楚國是“穿”。進戰國,楚國便推演出“炎帝後裔,與黃帝同德”的土德,旗幟服飾變了一土黃。不過最為特殊的還是燕國。論本,燕國是正宗的王族諸侯,承繼火德順理章天下沒有非議。然燕國久幽燕六百年,對周室王族不斷衰敗的曆史刻骨銘心,獨立之心萌生已久。燕國公族認為,先祖的火德已經衰敗,作為王族旁支後裔的燕國若承繼火德,這把火必然熄滅,要興盛,須反其道而行之,於是推演出“燕臨北海,天賦水德”,確定了燕國的水德。燕國之水是煙波浩淼的藍大海,於是燕國的旗幟服飾就選定了藍。在七大戰國中,惟有秦國沒有確定宣示自己的德,但卻是舉國尚黑,令列國百般嘲笑,說秦國蠻荒之地不懂王化。秦國卻是不理不睬,依舊黑不改,在戰國眼裏了一個乖戾怪誕充滿神的西部邦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行轅外,六國各大纛旗在微微晨風中特別平展,旗麵上的國號大字在魏惠王的高車上清晰可見。每麵大纛旗下都整肅排列著本國的鐵甲騎士,五繽紛,斧鉞生。六國會盟,實際上也是六國軍容的無聲較量,國君們帶來的都是軍,目下在行轅外全部展開,氣勢分外雄壯。五國君主高車駿馬,各自立於本國的纛旗下,東側是楚宣王、齊威王,西側是燕文公、趙侯、韓昭侯。當魏惠王那一片紅雲般的車駕儀仗緩緩推進到一箭之地時,鼓號齊鳴樂聲大起,肅穆祥和,氣勢宏大極了。

“聽見了麽?奏的天子雅樂!”趙侯高聲向韓昭侯道。

鄰車的韓昭侯淡漠一笑,“戰國了,《大雅》憑誰都奏,何足道哉?”

侯搖搖頭,對韓昭侯的遲鈍報以輕蔑的微笑。

“大魏國大魏王駕到,五大國君參見盟主——!”司禮高的宣頌。

五大國君在高車上一齊拱手高誦:“參見盟主——”

魏惠王一陣衝,連忙咳嗽一聲,莊容拱手:“列位君主,魏罌有禮了。”

司禮高聲誦道:“盟主攜五大國君,行轅——!”

“列位君主請。”魏惠王拱手謙讓。

“魏王盟主請。”五國君主也同聲拱手謙讓。

宏大祥和的樂聲中,魏惠王的車駕徐徐進行轅。五國君主隨其後,也徐徐進了行轅。

這時,龐涓的輕

    人正在閲讀<大秦帝國>
      關閉消息
        猜你喜歡
        通過以下任何一個您已經安裝的APP,都可訪問<歡享小說>
        首登送5800,日簽580書幣
        及時更新最火小說!訂閱推送一鍵閱讀!海量書庫精準推薦!
        2 然後輕點【添加到主屏幕】
        1請點擊